完成一个人的旅行后,想了很多事情、脑袋也终于清醒。觉得,有些关係务必要釐清。
    「喂?宋瑀棠吗?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们来到楼下大中庭一隅,一个有凉亭、没有人、有长椅的地方坐着餵蚊子,他先起头,不过今天他似乎特别紧张。
    「你把我找出来要说什...」
    「你该不会......?」
    「你看!」我拿出手机,指着萤幕上的女生。
    「这是我在friend交友app上认识的网友。怎样,漂亮吧?她说她想见我耶!好兴奋喔!」
    「蛤?」
    「干嘛一脸惊讶,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女生......难到!!」
    「你以为我叫你出来,是要向你告白喔?哈哈,愚人节你真可爱,哈哈!」我狠狠的拍他的肩膀。
    「阿呵呵......当然不是。」他苦笑。「给我看看,哇,很漂亮喔!她知道你是女的?」
    「当然,这是开发给同志的交友软体,上面都是我们的朋友。」
    「喂喂,点那个男生,有点奶油小生的那个。」他指着萤幕说。
    「这个喔?」他点头。
    「自己去下载啦!」
    「看一下照片啦!哇,真的很帅。我来钓他好了。」
    「可以阿,如果成功配对,我们来个四人约会?」
    「再说吧。」他把手机还给我。
    然后,突然间,我们沉默了。
    我看向他,他只是望着远方,眼神有说不出的无限感触,我尷尬的只能看着手机、无意义的滑着。当我要开口时,他却说还有事要忙就走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知我们之间慢慢的筑起了一道墙。而这道墙,是我弄的。
    他从来没有这样,应该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尷尬过。怎么回事,每次谈到我感情的事,他和我之间的温度就降到冰点。
    #
    几天后,我们接到屏东舅舅的电话,他说他人已经在搭捷运来这里的路上,好快,真的是一声不响。老爸开车出门接他,我说我也要跟。
    一见到面,我们当然是热情寒暄,毕竟从国中后就没再回去屏东外婆家了。而自从外婆在我小六那年过世后,原本和外婆、舅舅住在同栋透天厝的阿姨像忍了很久似的,在最后一次过年时爆发,那一次对我们非常不客气,因而导致我们从此没再踏进那个家,也埋下了舅舅必须搬离那里的原因。看电视就拔插头、有事没事就刁难一下、没来由的发脾气,我妈很生气也很难过,自从外婆过世后她身心疲惫、忧鬱症因此也引爆。我们没再回去屏东,舅舅还是跟阿姨住在一起,不过时常遭受她莫名的砲火牵连,近几年身体不好,最后传来他竟然要洗肾的消息让我们所有人都很震惊,在屏东,除了大姨妈那里,还有我舅妈那边可以靠,但没想到舅妈和她三个孩子都拒绝抚养我舅舅,把他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没有办法才上来台北跟我们住。我妈知道后都用代号叫他们。“忘恩负义”、“没良心的”,我哥则很惨的拿到“孽障”如此响亮的名号。
    「不要这样叫啦,好歹是你的儿子!」舅舅说。到家时刚好午餐时间,我们四人久违的聚在餐桌吃饭。
    「儿子?我看是孽子还差不多!」
    「吃饭啦吃饭!不要聊这些。」老爸说。
    下午四点过后,我们趁着太阳没有很大的时间载着舅舅在社区附近晃晃绕绕,让他熟悉一下环境。
    「这里吃的东西满多的喔?」
    「对阿,不过我都是去别的地方买。」
    他说他的摩托车拖运要明天才能到台北。「大楼地下室有免费停车场。」
    「好。」
    晃了晃,我们回到家。然后又各自待在房间,老妈到舅舅房间(原本的小书房)帮他整理,听说老妈两个小时就清出一堆根本用不到、但舅舅还是打包上台北的东西,破旧的包包、没有保暖功能的外套、少一隻的手套。
    我看着混乱的房间,也燃起一股动力整理房间。整理一半时舅舅走进来我房间,拿了一个大木框给我。
    「慕轩这给你,小礼物。」
    他递给我一个很大的木框,里面有四支毛笔,听说是从文昌帝君还是哪边买来的。这是一个很标緻的木框,里面所陈列的毛笔也很漂亮,光是外表就感觉很贵。
    「真的要给我吗?」
    「喔当然!从事广告设计、文字方面,希望你能被文昌帝君庇祐。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舅舅热血的说。
    「啊...好的,谢谢。」我收下这个漂亮的木框,然后掛在我书桌墙上。舅舅又给我一个笔架,听说也是有加持过的。
    「祝你文思泉涌!」他再次热血的说。
    「好......」
    他离开后我继续整理房间,在几次瞥过那几隻毛笔时,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对宋瑀棠、还有你们保留,那就是大学。
    其实早在刚升上高三的时后,每个人口中开始离不开的话题无非就是大学、毕业、打工。而这几项都是我不想参与的:我不想和朋友们分开、我不想毕业、我也不想出去打工、我不想接触人群、我不想面对新的环境和改变。然而大学,是我最疑惑的。那时后的忙碌基本上都是为了大学之道铺路,但我所做的就只是和大家一样、只为了配合而配合。
    我当然想过大学,但看看我哥,虽然他人很好、但上这所大学也只是为了文凭。对他而言,想当艺术家不用大学文凭、不用三角函数更不用花这么多钱花四年时间。有老哥的前车之鑑,我开始对大学感到困惑。那段时间我也曾和老妈谈过,我说:我不想花同样的钱和时间跟同年龄的同学坐在那边,但上了一堂五十分鐘的课我却什么也没吸收到。这样浪费倒不如不要念大学。
    她告诉我:「确实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是这个时代已经不像从前,拥有一技之长没什么学歷也有工作可以做。现在即便你有技能没有像样的学歷也无法获得敬重。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个董事长大老闆只有高中学歷,即便努力爬升到主管阶位还是难免其他人私底下的窃窃私语,于是他又抽空去进修获得更高的学歷,至少基本的大学要念完。对这个老闆来说,念大学究竟是为了面子还是真的想要进修能力我们不得而知,但孩子...我要说的是,希望你能明白你未来生存的世界是怎么一回事,也希望你能想清楚你所想要的未来是如何,再来考虑大学吧!」
    没错,那一考虑就是半个学期。
    最后,我报了很多间大学的中国文学系,朝着我自己想要的目标、朝着我想要的未来去走。
    之所以在d大没有跟宋瑀棠说我也想念中文,或许是因为不想和他同校也不想和他同班吧!「拥有相同目标的人会一同努力」这样的想法实在不适用在我和他身上。我不想和他同校,一点也不想。至于到底为什么不想,我有机会再跟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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