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户外一片明朗,阳光悄悄地从百叶窗里漏进了房内,把恬静的一层红光笼罩在床铺上。
    宋钧把头靠在枕头上,眼睛闭着,昨晚的种种记忆涌上心头,他懊恼万分,自己究竟喝得有多醉才会犯贱地不停打给她。
    经纪人张扬坐在床头,双手抱臂放在胸前,眉毛、眼睛皱作一团,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打量着他。
    宋钧吓了一跳,眼光斜睨过去,流露出一脸的嫌弃,“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小爷我是直的!”
    张扬是个gay这在圈内是人尽皆知的事,不过他手段了的又尽职尽责,与宋钧一直合作愉快。
    “你确定你不是gay?”张扬用兰花指一挑,笑容暧昧不明,“你昨晚给我打了五十三个电话,害得我和ben的烛光晚餐都没得过,连夜飞回来把你从卫生间扛回床上。”
    “我什么时候……”宋钧突然醒悟过来,“这么说,我昨天晚上是给你打的电话?”愉悦像一阵电流似的瞬间击中他的心脏,原来她没有故意不接电话。
    张扬听出言外之意,立刻来了兴致,他俯身凑近宋钧唏嘘道:“你这五十三个电话半夜本想打给哪位佳人啊?该不是晴大美人吧?”
    宋钧翻了个白眼,嘴角衔着一丝冷笑,“那个公主病患者不是我的菜!”
    审视着宋钧帅气的面孔,张扬幽幽说道:“你私底下怎么闹公司也管不着,我只提醒你别被狗仔盯上。你现在处于事业巅峰期,多少人眼红妒忌啊!拎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千万不要自毁前程。”
    陆双成发现原本佩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她心急如焚,翻遍了家里和工作室每个角落还是找不到。佳莹提醒她说:“是不是丢在何兆言那里了?”她忙打去电话,兆言也说没有看见。
    最后,陆双成思前想后觉得项链可能是昨天参加宴会时弄丢的。她只能打电话询问月光酒店客服人员,可费尽唇舌得到的结果是没有找到项链,不过他们愿意按照原价赔偿。
    工作室里明亮整洁,绿色的布沙发、棕色的木制书桌和两米高的书架摆放有序。她蹲坐在沙发上,把滚烫的脸蛋偎在膝头,两只眼睛木然盯着墙壁上摆动的指针,心脏撕裂着,但眼泪好像干涸了一滴也流不出来。
    顾及到工作室外面同事的眼光,陆双成没有勇气抱头痛哭,所以她决定化悲愤为力量,找个餐厅然后美美吃上一顿。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电显示是顾维安,陆双成很惊讶。
    “抱歉,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你,打扰到你工作了吗?”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醇厚。
    “怎么会?我很闲的,巴不得被人打扰。”她笑了笑。
    掌心里的链坠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顾维安五指聚拢攥着项链,恍惚觉得冷硬的物件也有了肌肤的温度,心旌不由得荡漾。
    片刻后他神态恢复如常,不疾不徐地说:“景行捡到一条项链,是水滴形状的,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戴过,所以想问问是不是那天你在酒店丢的?”
    “真的吗?太好了!我还以为找不到了。”陆双成长舒一口气,对顾维安感激不尽。“你能把项链寄给我吗?不然,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去取吧!”
    顾维安建议说:“这样吧!我今天下午刚好要到你们公司附近谈一笔合同,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我可以把项链带给你。”
    陆双成连声道谢,答应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他说:“不用说‘谢谢’。”声音像坠落湖心的石子又低又沉。
    礼貌把界限划得分明,这句话和那股莫名的自尊心一样让她难受,陆双成缓缓举起头来,轻快地对他说:“你帮我找到了项链,那我请你吃饭吧!说,你喜欢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两人不约而同放声大笑。
    陆双成试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口红涂了抹,抹了涂,她愁容满面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徐佳莹趁其不备从背后扑向她,两个人快活打闹一番,并排躺在床上娇喘着气。
    青葱食指点上闺蜜的额头,徐佳莹笑话道:“我说,你又不是去见老情人,纠结个什么劲?”
    陆双成一听这话不禁呆愣住,半晌又笑得开怀,“我就是去见旧情人!”
    她挑了件平日常穿的白色流苏裙,然后画了一个精致的淡妆,最后把七零八落的衣服统统收进衣柜里。
    胡同小院里的一家露天餐厅,乍一进门陆双成就被这老树森森的院子吸引住,虽不大但被植物簇拥着犹如一个天然小氧吧。初夏的下午日光从树叶中穿过,隐约有鸟叫在耳畔,能料想到一定会在这儿有一段完美的下午茶时光。她沿着木楼梯继续往上,露台视野更加开阔,胡同即景就全在眼前。
    客人们疏疏朗朗坐着谈笑风生,既不会冷清也不喧哗,没了都市里忙忙碌碌的快节奏,多出一番怡然自得的乐趣。
    顾维安远远地向她招手示意,风度翩翩起身替她拉开椅子。陆双成落座,视线环顾一周,漫不经心问:“你是怎么找到了这么个好地方?我来s市五年了居然不知道。”
    “这家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偶尔会过来坐坐。他做蓝莓奶酪蛋糕是一绝,你要是不怕发胖的话不妨尝尝。”顾维安怂恿道。
    她一贯秉承想瘦不如享受的信条,遂一口气点了五六种甜品。顾维安双手交合,偏头静静地看她大快朵颐,眼中涟漪阵阵荡漾。
    好像透过她陶然自得的神情,他也能品尝出由衷的满足似的。
    待陆双成吃饱喝足后,他将蓝色天鹅绒的盒子推过去,轻启朱唇,“物归原主。”
    女人直愣愣望着失而复得的东西,双手颤动地打开盒子,她只看了一眼,就掐起项链胡乱套在脖子上。
    陆双成小声说:“谢谢你。”
    顾维安微微一怔,对她的反常不明所以,忙问:“是项链有什么损坏吗?”神色紧张不安。
    陆双成被他的模样逗乐,扑哧一笑,抿唇说道:“项链没有问题,是我有问题。这条项链是我妈妈送给我的嫁妆,我却有十年没见过她了,睹物思人而已。”
    “对不起,我……”顾维安很是歉疚。
    “哈哈!……”她笑得合不拢嘴。“你不用觉得抱歉,她又没死。她不过是抛家弃女去了美利坚合众国。”
    渐渐地她笑不出声了,整个人像落尽叶子的枝丫只剩下光秃秃的死寂。
    “什么时候的事?”他轻轻地问。
    “初二。”陆双成夹起布丁咬了一口,味道依然不错。
    “那天呢?傍晚时分我路过操场,所有人都走了,你一个人蹲坐在那里抱头痛哭。我问你怎么了,你说你期中考试数学不及格……”顾维安呓语般唤醒回忆。
    陆双成仰头凝视他,接过话茬,“然后你安慰我说自己数学只考了二十分,结果三天后我们在期中表彰大会上又见面了,我是年级第二,你是年级第一。”
    两人相视一笑,顾维安感慨万千,“后来不管我怎么追问你,你也不肯说那天为什么要哭。”
    “我不愿意别人笑话我,更害怕别人安慰我。”她回答道,口吻平和淡然。
    “现在该我问了!”陆双成眼神透出磨刀霍霍的狡诈,“顾景行是你的亲弟弟吗?”
    顾维安黯然摇头,“他是我的表弟,出生时脐带绕颈,幸好医生抢救及时他活了下来。三岁时景行被发现有艾斯伯格症候群,全家人都很伤心,叔叔、婶婶对他愧疚不已,一直悉心照顾他并且不愿意再有别的孩子。七年前他们带景行去美国看病时遭遇枪击案,危难时刻他们用身体护住他,只有景行一个人活了下来。于是,我们把他接到家里替叔叔婶婶照顾他。我发现景行虽然不爱与人交流,但对电影却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天赋。”
    “发生这么不幸的事,你一定很难过吧?”她低垂着眼帘,睫毛撒下一片淡影。
    空气里散发着食物的馨香,汤匙碰触瓷器奏出叮铃轻响,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
    唯有亲身经历过伤痛才能体谅别人的伤痛。
    吃饱喝足,陆双成招来服务员准备买单,阔步走来的却是老板。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长相俊朗非凡,身材挺拔,穿着一件醒目的唐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岁月沉淀的醇香,陆双成私心想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味道还可口吗?”老板略一鞠躬,笑得宽厚谦和。
    陆双成竖起大拇指,心直口快,“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甜点。”
    “很多人不知道,其实这家店是米其林星级餐厅。”一旁的顾维安补充道。
    “老板深藏功与名啊!”陆双成两眼放光,很是钦佩。
    老板委实不好意思,苦笑说:“见笑了,我这个人只是喜欢安静做甜点而已。”说罢视线转向顾维安,眼神颇为玩味。“我和小顾是朋友,第一次见他带人来吃饭,要是小姐不嫌弃也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张’吧!至于这顿饭当做我请你们的。”
    陆双成喜得伸出右手,甜甜喊了一句:“老张,我姓陆,你叫我小陆吧。”
    顾维安莞尔而笑,像日落时淡淡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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