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吉祥到厨下来帮主家拿早饭时小蝉就觉着他不对劲。
    两人毕竟都在萧家待久了,吉祥什么样子小蝉都看得出来,那张苦瓜脸一看就是心里有事憋着。
    趁吉祥拿了饭正要出门,小蝉走近他身边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怎么了,心里有事?」
    吉祥见问,一脸天人交战,好似不吐不快,但终究还是苦着脸把话嚥回去。
    「我不能说。」他缩着脖子跑走。
    小蝉也不以为意,吉祥这人天生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根本藏不住话,肯定没过几日就会忍不住主动跑来告诉自己了。
    这时远远看到香词走来。
    「小蝉姐早。」
    「你也早,春喜呢?」
    「她先到射堂去了,我想问你今天是不是还做枸杞菊花糕?」
    「是,我一会就做了给二少奶送去。」
    「那小蝉姐请你多做些留着,我昨日跟大少提过你做的糕好,今晚就留几块等他回来吃。」
    「那自然好。」小蝉又问:「只是怎么会无故提到这糕?」
    「昨日大少吃夜宵要我陪他说话时讲到的,他说他看帐册看得费神,我就和他提了菊花糕的事。」
    「原来如此……不对,」小蝉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他要你陪他说话?」
    「大少说他吃饭一定要有人陪着,」香词轻道:「我觉得挺怪的。」
    小蝉定定看着香词许久,又问:「他只是和你间聊?」
    「嗯,说了些他昨日下午在牡丹楼收帐的事,又问我今天做什么给他夜宵。」
    「这样啊,」小蝉沉思着,又缓缓道:「他这人就是毛病多,不过你自己拿捏分寸就行吧,他也不至于怎么为难你。」
    看着香词离开,小蝉若有所悟,她好像知道方才吉祥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事了。
    不过这会是真的么?每天在外犹如穿花蝴蝶一般游戏人间的萧大少会对自家女使出手?这事从没有发生过,小蝉愈想愈古怪,但目前事态不明也不好多做揣测,难怪吉祥讳莫如深。
    香词当然不清楚小蝉或吉祥的心思,和小蝉说完话她就赶着转回射堂,一进射堂就看见萧子逸站在春喜面前左右张望着。
    「香词回来了。」春喜一眼看见马上招呼她,又对萧子逸道:「所以大少我不是才说了么,香词只是到厨下去一趟,她很快就回来的,你只管着急什么。」
    「怎么了?」香词摸不清状况。
    「大少方才又让如意哥带了些人搬箱笼过来,然后就一直问你怎么还没到。」春喜撇撇嘴:「我说你去了厨房他还只顾张望呢,难道我会把你藏起来不成?」
    香词看向萧子逸:「我只是到厨房和小蝉姐关照一声,让她今日记得留些枸杞菊花糕而已。大少急着找我有事吩咐么?」
    哪有什么事?只是一早起就想快点见到她而已。
    但萧子逸不敢说。
    从昨晚确定自己心意开始,他已经决定了今日起就要洗心革面做回好人,绝不再到院子里鬼混,在她面前也一定要保持正人君子的风范,含霜屨雪、高山景行……总之像陆大人那样就对了吧?那些在院子里张口就来的露骨肉麻的话、逗得小娘们脸红心跳的轻浮之语最好是一句都别再说,总之自己要谨言慎行。
    但她既问了,就算没事吩咐也得挤出事来吩咐,萧子逸马上回答:「方才我让如意他们搬了炭篓和几个大水桶放到灶间,锅碗瓢盆也拿来许多,都安排停当了。以后朋友们来这儿蹴球,要煮些香药饮子也很方便。」
    「这事大少交待我也行啊,」春喜失笑:「巴巴地等香词回来作甚?」
    萧子逸脸上訕訕的,只道:「我想还是说一声比较安心。」
    左不过是些锅碗瓢盆的事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过春喜也没再多说什么,再说成了抬槓了。
    「大少的吩咐我们都知道了,会好好收拾的。」香词道:「那我们现在先把那些鞠球擦净了,就去打扫浴堂和灶间。」
    「咦?」萧子逸猝不及防慌了一下:「今天不抹地了么?」
    香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地已经抹净,刮痕我和春喜也在昨日都用核桃抹除了,所以接下来就做其他的杂务,赵管家的说了月底要全部收拾整齐。」
    所以以后就看不到她擦地的姿态了,而且接下来打扫的重点是浴堂和灶间,他也没什么藉口跟进去找她……萧子逸悵然若失。
    「知道了。」萧子逸颓然:「那你们忙吧,不用管我,我练完棍就走。」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真的专心练棍去了,春喜和香词也看不懂他在失落些什么,只是专心擦鞠球。
    萧子逸心中烦闷,棍子愈舞愈急,眼睛却也没间着,一直看着她擦鞠球的身影,简直巴不得自己就是她手上那颗球。
    鞠球……对了!
    萧子逸计上心头立刻开怀起来,棍子舞得更是欢快了。
    待他终于收棍,便笑容满面走向她身边道:「我先走了,晚上回来吃夜宵,记得给我做好虾子烩豆腐。」
    「知道了,」香词头也不抬,随口道:「那大少早点回来,今儿有些凉,记得添衣。」
    听见她的关心,萧子逸心花怒放,离开射堂时只差没小跳步了。
    春喜看着萧大少的背影噗嗤一笑:「大少肯定对你有意。」
    香词一叹:「你别再说了吧。」
    「我可不是瞎说,」春喜眼珠子转了转:「一点小事也巴巴地等你来交待,听见你接下来打扫浴堂和灶间就垮下脸来,再听到你关心他要他多添衣服早回家就开心得那个德性,不是对你有意是什么?」
    「我没有特别关心他的意思,只是以前做陆大人的身边人习惯了,总是会特别注意主家的起居饮食而已。」
    「你看着好了,我猜的不会错,大少就是喜欢你。」
    香词难得不安:「我想不会吧,他是惯见世面的人,我算什么。」
    「你算什么?你当然算是我们里头拔尖的人物啊。」春喜叹了口气:「我虽然也说过喜欢大少,但我心里明白得很,我这样的想让他多看一眼都难,但你不一样,你和他很般配。」
    「你别再说了,他是主家我是女使,就这么简单,也最好一直就这么简单,」香词一叹:「要是真有什么变化,这地方只怕也就难待下去了。」
    「难道当初你离开陆家就是因为和主家的关係有什么变化么?」
    话一出口春喜就后悔,她看到香词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呸呸呸,是我张嘴胡说,香词你别往心里去。」春喜慌得要命:「我不是故意害你生气的,我们是朋友啊。」
    香词深深吸了口气,久久才轻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方才那些话真的别再说了。我只想做好女使的本份,没有其他念头。随便揣度主家的心思也不是我们该做的,这样的话如果传出去,只怕也伤了大少的名声。」
    「我知道了,」春喜其实对这说法不以为然,但她能明白香词的想法:「你真的不生气吧。」
    「我不会因为这事生气的,」香词微笑,她知道春喜有口无心:「我们快把球擦了吧,待会还得去收拾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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