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漂亮的截肢术后的残端,也比不上完整的肢体,这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在下手术室更衣室后,广彦胡看了一圈无人,便小声说:“蔡教授,今天这样其实不太好,常利隆是普外科的副教授,主院内大会诊值班的。”
    院内大会诊值班,也会值二线班,若是遇到了难缠的病人,需要普外科帮忙的时候,就避开不过常利隆。
    蔡东凡扫了广彦胡一眼,说:“广教授,常教授即便是对我有意见,这没问题,他尽管不帮我忙就是了。不过他若要把这脾气带到工作中,那是他自己作死!”
    “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正常工作开展,你放心吧。”
    广彦胡又看了蔡东凡一眼,说:“蔡教授,正常工作自然如此,但是普通的会诊,你就甚至请不到主治了,除非是请院内会诊,否则来这里会诊的,都是总住院。”
    “到时候,所有的术前病人,全都是继观查看,我们的手术,也很难正常开展啊!”
    当然,常利隆不敢在病房里作妖,但是,骨科的病人,有腹痛等问题,你就把常利隆叫不来!
    普外科有跑会诊的总住院医师,副教授来会诊是情分,不来是本分。
    到时候总住院以技术不济,卡死你的病人在组上,没办法手术,周转和压床,就能搞死你。而且你也没办法评论别人的总住院技术好不好。
    万一普外科的人说不适宜手术,然后你上了台,出了问题,你自己全锅,普外科连解释都不需要,直接把会诊意见拿出来就行。
    院内的教授与副教授的资源和交情,是能够让科室里工作正常开展的必要人脉!
    因为有些时候,有些紧急的情况下,你如果走正常的会诊流程,可能病人就没了。
    正常的会诊流程就是,总住院、主治、副教授/教授!
    若有交情的情况下,你可以越级私下里打电话,但是没有交情甚至交恶,你就等着他们的总住院会诊完了再打电话,他们再过来吧。
    而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急诊病人,大多基础情况都不怎么好,可经不起这么拖!
    还是那句话,副教授私下里过来是情分,不来是本分。
    蔡东凡听到这,眉头稍稍一紧。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的他,已经是绝对无法避开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先来后到,按照病情轻重来评估的问题。若我们不先去21间,丢的是一条命,现在只是丢了一条腿,从优选利弊选择,就该先去21间。”
    “小周来这里,我也是为21间的病人叫的。小周本不用来的。”蔡东凡给广彦胡解释。
    “是的啊!蔡教授,你也进行了区别对待,这也是你自己带上了喜恶!”
    “你不惜常教授私下托你关系,更不喜之后常教授的阴阳怪气。但是蔡教授你,还是根据不同病人的身份、遭遇不同,做出了自己的优选。”
    “这个21间的病人,没人打招呼,和其他有人打招呼的病人,有什么联系呢?”
    “但是他还是得到了优先权以及蔡教授您,破格把小周都请来手术室的优待,而别人却没有。这就是差别对待了。”广彦胡很是无奈地给蔡东凡解释,这就是一头倔驴一样的逗比。
    蔡东凡听广彦胡这么说,也就默不作声了。
    广彦胡接着再道:“若有关系,打过招呼的人,会被认作是活该倒霉的那一方,那就是带了个人情绪了。蔡教授,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当然,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两个急诊病人,蔡教授您能来到手术室,也是一种情分了。”广彦胡也不愿意把蔡东凡逼得太死。
    毕竟两人从事的是医学啊,是一个医生啊。
    生死早就见惯了,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就现在,有两个人死在两个人的面前,两个人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广教授,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元旦快乐。”蔡东凡对广彦胡交待。
    “蔡教授也节日快乐。”广彦胡只是下级医生,自然不可能对蔡东凡说教些什么,他不够这个资格。
    即便他是组里面的顶梁柱,即便这个组里面,没有蔡东凡照样能运转。但,大部分人,都没有特别多地资格对另外一个人进行对错原则上的说教。
    做事在于个人,做人也是每个人在做自己。
    要求别人按照自己的为人处事原则做人做事,本就是你自己太过于高看自己。
    两人就此别过!
    ……
    与此同时,常利隆,则是在给自己的亲戚回电话交待:“不好意思,三叔,命救回来了,但是有一条腿还是没保住。”
    “对,我们都尽力了,我已经请了骨科最好的教授,但还是?”
    “三叔,您也知道,人力有穷时,送来的时间太晚,而且同时间内来的人太多了。所以,只能保住命。”
    “不过您也先别急,现在的骨科技术仍发达,还有希望,到时候我再问问,骨科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三叔,你先去把肇事司机找到,责任方认定下来。”
    “这条腿,是还有机会的,就是花的钱多点。”
    “谢谢叔理解,遇到了问题咱们先解决问题,然后再去悲伤或者喜悦。我会尽力斡旋的。”
    “好!”常利隆,就此挂断了电话。
    然后嘴里骂道:“真他妈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侠医了是吧?狗屁本事没有,脾气倒是不小,我次奥了,咱们医院怎么混进来了这么一个混子?”
    常利隆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不电话叨扰人。
    蔡东凡不做正常人思维理解的人,但是常利隆得做。
    那是自己的堂弟,遇到了情况,自己托人照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你可以不理解,你甚至可以不理会,但是你不能一边厌恶,一边口头应承!
    在亲人面前,有什么先来后到?
    常利隆捏紧了手机,先去休息,保命要紧。
    ……
    周成发现自己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找了一家距离安若爷爷家不远处的一个酒店里,住了下来,没带身份证也没关系,用电子身份证件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然后也没给安若发信息,只是定了一个定时闹钟,打算七点左右,联系安若。
    昨天那么早就走了,虽然是为了手术,但还是不太合适。
    七点。
    周成以为是闹钟响了起来,伸手挂断。可没一会儿,铃声又响起。
    周成稍稍一惊,然后看到是安若打来了电话,接通之后,对方果然第一句就是:“周成?你有空挂我电话都不接是吗?”
    话语里格外委屈。
    “没有。”周成一边揉着眼睛。
    “我现在在酒店,四点五十到的,才睡了一会儿,定了个闹钟,我以为是闹钟响了,我现在的位置是在……”周成就把自己的酒店名字报给了安若。
    “什么?”
    “你等我一下。”安若听完,语气先呆滞了一下,然后马上说。
    “你要干嘛?”
    “等我十分钟。”
    然后,安若就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之后,安若问周成要去了房间号。
    十分钟之后,周成果然是在电梯门口,看到了一个少女出现在了门口,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穿着厚厚的皮靴。
    但是细看,就知道,羽绒服的更里面,是一套睡衣睡裤,旁边是一个淡粉色的箱子。正是安若每次出行必备的更衣室以及小化妆间。
    “你怎么来了?”周成开门后,赶紧把安若给拉了进来。
    “我偷偷跑出来的。嘻嘻!”安若给周成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
    “为什么?”周成不解。
    “昨天,我爷爷跟着我爸妈走了,却把院子留给了我!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感觉好难受!”
    “但是在入睡之后,开始睡不着了,我才知道,原来我爷爷和我老爸老妈的决定是明智的,他们不愧为是过来人。”
    安若一边被周成拉进房间里,一边细声说,说着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她失眠了,感觉失去了一种保护,感觉睡觉时的必备品缺少了一个,就是周成牌的抱枕。
    安若这虎里虎气的话,让周成有些受不了。
    可着实还是有些困,就说:“再睡一会儿吧,好困好困……”
    安若点了点头!
    等安若和周成再次开车、停车、推着箱子到安老爷子的院子里时,里面又是充满了烟火气息,然后,无数双的怪异眼神,又是投了过来。
    其中就包括安逸、安迩等人的玩味儿,还有就是安南安北等人目光中的复杂之色。
    那种长辈传来的眼神,完全就是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而且还是刚拱过那种复杂。
    当然,安若的两个姑姑还是蛮懂事的开始缓和气氛:“回来了,肯定累到了吧?赶紧的,可以吃饭了。”
    这话本身没问题,只是客气用词,但这句累到了,却让人忍不住开始遐想。
    安若赶紧拉着箱子跑了,周成则左右看了一阵后,走向了正在和安北下棋的安南,过去后,叫了一声叔叔和伯伯。
    两人下的是象棋,围观者比较多,周成属于是会而不精那种。
    就在一旁看着两人厮杀了一阵。
    观棋不语,似乎安迩等人,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揍怕了。
    也没过多久,周成的电话就又不合时宜响了起来,众人又投来异样的目光,计较着,小伙子,你的电话响的有点勤快了啊。
    md高官都没你这么忙。
    周成一看,赫然是丁长乐打过来的,也不好不接,只能歉意一声后,走去阳台。
    走过去时,就看到,之前给安若和周成发过要注意安全的嫂子,带着孩子走了进来,周成对她热情地招了招手,然后回:“丁老师,我是周成。”
    “小周,休息好了么?”
    “差不多了,我现在正在女朋友家里,等着吃饭。”周成赶紧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这时候可不能再走了。
    “没关系,我邀约的时间不是你的今天,是明天。”
    “你和我们组的天柱,一起来操作两台断肢移植怎么样?”丁长乐询问。
    “丁教授,我明天也有了安排。”周成委婉地回绝说。
    “能匀出来时间嘛,一台手术是蔡教授的,另外一台手术,则是我们组的,之前没办法,只能做了截肢保命,现在被下级医院送了过来,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腿给保住!不是急诊手术。”丁长乐继续劝说着。
    “这?”周成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蔡东凡和普外科常利隆对线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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