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地下室圈养……不,应该说囚禁着八九条生命,任令曦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实在令人不适,她强忍住作呕感试图与这些人沟通。
    “别害怕,姐姐是警察——是来救你们的。”比起调查官,警察这个身份在孩子们的眼中可能更明确一些,调查官本来也是警官的一类,令曦想让孩子们能够因为这个标签而安定下来,“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这是令曦问她们的第一个问题。
    可是地下室里的每个孩子都仿若一缕游魂,悠悠荡荡,少有人真的注意到她,哪怕看到了,露出的表情也是惊恐畏缩,或者视若无睹,她们已经不像一个正常人了。
    令曦没有时间浪费,她主动上前,开始一一查看铁链拴住的孩子,审视之后更让她心惊,因为她原本以为的孩子,似乎也并不是孩童的年龄,大概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不见天日让他们体型瘦弱,如果她这一次判断的没错的话,这些被囚禁的受害者,应该也有十七八岁的年纪。
    十七八岁,正是第二性别分化的年龄。
    凭着敏锐的直觉,任令曦立刻检查了其中一人的后颈,结果在腺体的位置,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残留,有一些已经愈合了,有一些还在发炎红肿,当然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得不到干净卫生的处理。
    是抑制剂吗?她皱起眉,不对,抑制针根本无须打得这么频繁,而且这针孔伤口的大小比抑制剂的针头大得多,这更像是……抽取针。
    任令曦的呼吸倏而颤栗起来,不敢想象即将成人或者刚刚成人的她们都经历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人可以和我说话,有人吗?”她再次对着这些仿佛已经丧失了灵魂的躯壳开口问道。
    无人应答。
    不行了,没有时间了。
    任令曦拿出随身携带的出勤手机,飞快拍下地下室中的照片取证。
    贺云朝给她争取的时间随时都会中断,她这一趟下来确认情况已经很冒险,但她肯定不能现在就把她们都救出去,外头依然危机四伏。只要确认了受害者的存在,那么搜查令和突袭行动第一时间就能安排上调查科日程。
    “你们放心,姐姐回去之后马上就会找人来救你们——明……”“天”字还含在喉咙里,任令曦突然咽了回去,费丞和她说过,如果没有百分百的肯定,任何对受害人的承诺诺都是残忍。
    再度巡睃了一圈地下室里的少男少女们,令曦转身正要离开,忽然被人抱住了腿。
    她低头,床边一个女孩正害怕地发着抖,抱住她不放,像是要阻止她抛弃她们。
    “我真的会回来,”令曦安抚道,“但是你得先让我出去找人帮忙才能救你们对吗?”
    女孩还是不住摇头,看着她满眼惶恐,令曦被抱得很紧,没办法轻易甩开,她也很难对这些女孩诉诸暴力。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对她张了张口,似乎打算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是难听的“嗯啊”。
    令曦愣了一愣。
    又有一两个被囚禁的孩子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令曦,迫切地张口说话——
    但全都是一样粗嘎沙哑的嗯嗯啊啊。
    “哑巴?”令曦意识到这一点。
    是天生的哑巴,还是……心脏因为猜想而热血上涌,心跳躁动狂飙。
    与此同时,令曦已经听见了渐渐拉近的脚步声。
    不等她反应,有人重新推开了房门——
    来不及了。
    男人走了下来。
    地下室常年潮湿不堪,这个不在消防审批文件里私挖的地牢,当然更好不到哪里去。令曦趴在床底下,只能感慨至少事到临头那孩子松开了她的腿,让她有得以藏起来的机会。
    地下室本来就灯光昏暗,更不容易暴露她的存在。
    就在令曦庆幸的同时,有什么从她手边爬了过去。趴卧的令曦慢慢转过头,一团蠕动的黑影也跟着定下来,抬起两只前脚,昏暗里与她大眼瞪小眼。
    令曦顿了一顿,屏住呼吸,那小东西似乎觉得令曦侵占了它的地盘,又回头朝她试探靠近,任令曦紧拧了拧眉心,晃手驱赶,老鼠毕竟还是老鼠,受到惊吓就抱头鼠窜,令曦的视线跟着它逃离的方向,忽然停滞片刻,瞳仁骇然收缩。
    而此时被囚禁的几个孩子还在相继发声,但更多的还是没什么反应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男人似乎对这些不成字句的声音也早有了免疫力,根本不在乎她们说什么,为什么发出声音,只是清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无误之后就出去了。
    伴随着地下室的门被外头机关合上,令曦暗道了声糟糕。
    这个门应该没有从内能轻而易举打开的方式。
    半晌确认安全后,她从床下爬出来,查看了一遍出口附近,果然如她所料空无一物,找不到任何开门的几关,她又试着呼叫贺云朝,然而地下室这种密闭的地方信号很差,根本联系不上。
    这种密闭的地方……等下。
    应该有的。
    令曦在四周找起来,如果这里是储藏室那有可能不需要,但这个地下室是为了囚禁活人存在的地方,那么一定会有通风口,就像是他们在拖车车厢上改装的那样——
    找到了!
    任令曦爬上一个床架,找到了隐秘通风口。
    调整对讲的MIC,呼叫:“贺云朝?”
    又过了好一会儿,接收器里终于传来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在。]
    “小苍兰。”
    接收器那端的人沉默了片刻:[……你这时候说暗号的意义是什么。]
    说明事情紧急她需要帮助啊,之前强调她要记得说的不是他吗?
    “我被关在地下室了。”
    [地下室?]
    “后门进来右手边第二间房间,楼梯下方的那间,有一个隐藏地下室。”
    “里面囚禁了九个人,看起来状态都不怎么好,不能开口说话,无法确认身份……”
    [令曦,你现在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那人进来清点之后就出去了,打开地下室的机关在书桌上,是一个没有灯泡的灯座。”
    [我现在就申请支援。]
    “……等一下!”任令曦喝止他,“外面还有叁个观察哨。”
    叁个观察哨与老屋之间里应外合,如果没办法做到将叁个暗哨同时突袭阻断联系,一旦有任何给他们的反应时间,就可能会有漏网之鱼惊动老屋里的罪犯,这不是临时的警力支援安排可以做到的,往常这样的行动,他们都需要至少叁天以上的时间周密布置。
    而且,有两个老屋的罪犯还在外头没有回来,支援很可能打草惊蛇,如果不能一网打尽,很可能会再出现下一个窝点。
    她很难在这时候跟贺云朝细细分析利弊。
    但是贺云朝只是听她说了那一句,就没再追问下去。
    他懂了么?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贺云朝为了帮她争取时机,好像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于是在这紧要关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没事吧?”
    [嗯?]
    任令曦:“你现在在哪?”
    要是跟这些穷凶极恶的人真打起来,她有点担心贺云朝的情况。
    [花丛里。]
    “???”
    接收器那一端,贺云朝淡定地摊着手臂躺在巷弄不知哪户人家僻静角落的花坛中,仰面看着夜空。
    [看星星。]
    “说点我能听懂的。”
    没什么需要她能听懂的,贺云朝抹了一下嘴角的伤。大概就是扮演醉鬼跟人家干了一架,但醉鬼当然只有挨打的份,那种时候还敢不怕死地跟犯罪分子挑衅,结果就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抛尸”进了巷子里。
    [他们人还挺好的,没把我丢地上,虽然这个花……]
    带刺。
    所以被荆棘缠身的贺云朝现在有点……不太想动。
    这么一句只言片语,令曦当然没理解,不过这种丢人的事情,贺云朝也不想让她知道。
    他转移话题:[那现在……你想怎么办?]
    被问及解决方式,任令曦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从外而内,那就得从内而外。
    这个决定她一旦做了就意味着又是一次冒险,她真的可以吗?自己冒险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带着贺云朝一起承担,怎么想都太自私了。
    “我……”
    “想试试,你愿意帮我吗?”
    贺云朝听着她的声音微顿,旋即接收器这一边的他歪过头,乖巧听话地笑了声:[……前辈的话哪有不听的呢?]
    “我没有要拿前辈的身份压你。”
    贺云朝无语地以指尖绕了绕头上乱糟糟卷起的发,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
    “而且贺云朝,最重要的危险我还没告诉你,这也是必须由内而外攻破他们的原因。”
    [什么?]
    任令曦看了一眼刚才自己躲藏的床下,那里,放置了一个——
    “炸药箱。”
    前一秒还心慵意懒瘫在花坛里的男人,下一秒眸光骤然发黯。
    “不能确定威力多大,但至少,炸掉这个地下室足够了。”
    ——这应该就是那些人毁灭证据,掩盖真相的办法。
    *      *      *
    正文改稿改完了,但是还在等修改意见,不过这几天应该可以写。
    抱歉还是剧情,我管不住我这手,会尽快过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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