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挽霁刚想说些什么,便感觉到季时景手拿那条火红色的围巾,为她轻柔的戴上,又把可爱的美乐蒂的帽子戴到她的头上,才放心的牵着她的手朝山上走去。
    被人一条龙服务照顾好,又牵着手上山的时候,宁挽霁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把微凉的手恶作剧般的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感知到面前的人温热的手掌桎梏住了她的手,微微皱眉,声音冷冷清清,染上了一丝□□道:“别闹。”
    他从医院里出来,身上也没有很重的消毒水味道,反而是很清浅的木质香气,非常好闻,就好像是上好的香木被点燃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过分的冷冽,却也过分的让人贪恋。
    暨云寺的台阶很多,从下面往上爬,着实废了一番功夫,至于为什么不能开车上山,是因为,暨云寺是千年古刹,从古就一直修建在山顶,山路难行,人们又笃信只有虔诚的抱着所思所想走到寺庙中祈愿才会成功,所以停车场便被修在了山下。
    山很高,爬上去要颇费一番功夫,宁挽霁的体能并不算很好,可以说得上是体育废柴,她越往上爬,越觉得脚酸无力,想要休息一会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季时景顿住脚步,回眸与她对视。
    他站在高一级的台阶,看着气喘吁吁的宁挽霁道:“怎么了?叫你平常不锻炼,累成这样。”
    “我才没有——”小姑娘据理力争的开口道:“是山路太难走了,爬上来真的好累啊,我八百米好说也是及格的水平。”
    季时景有些无奈地轻笑,接着道:“八百米及格算是什么让你骄傲的事情吗?”
    “当然值得骄傲了。”宁挽霁接着道:“要知道我可是一个体育废柴,练了好久才把八百米练到及格的。”
    虽然对比季时景的优秀体能,宁挽霁的八百米不光是不够看,相反是有些相形见绌。
    “算了。”季时景弯了弯腰,俯低身体道:“上来。”
    “嗯?”宁挽霁轻微的有些发愣。
    就在她以为会错意的时候,听到季时景开口道:“我背你。”
    “你行吗?”宁挽霁疑惑地开了口。
    “不然还要让你接着在这累半天么?”季时景接着道:“你很轻,没关系。”
    宁挽霁一米六八的身高只有九十斤不到,的确是很轻,但是山路还有接近一半的距离,季时景背着她也是不小的体力消耗,她觉得有些脸红道;“要不然你还是别背我了,这么长一段路走下来,你会受不了。”
    “没关系。”季时景接着道:“上来。”
    听他这么说,宁挽霁也不再扭扭捏捏,而是大方的环绕住了他的脖颈,感觉到面前的人稳稳地把自己背了起来。
    一路都是寂静的,附近有其他行人来往,其他人谈天说地的声音过分的嘈杂,但是宁挽霁此时此刻却全都听不到,她能听到的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温热的胸膛中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季时景背她背的很平稳,在他后背上,能给她带来一种过分安定的感觉。
    一路无话,在他后背上的时间好像过得格外的短,又格外的长,她心跳如擂鼓,只能感知到季时景过分灼热的体温。
    宁挽霁感觉很煎熬的在他身上乱蹭,而后季时景的双手桎梏住了她不听话的双脚,声音有些喑哑,开口道:“别闹。”
    不然,他真的很难不被她高出生理反应,佛门清净之地,不是该起这些欲/念的地方。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时间,终于到了山顶,季时景把宁挽霁放了下来,呼吸还有些急促,宁挽霁轻笑着扯住他的衣袖道:“叫学长逞能,你刚才是不是累到了?”
    季时景微微垂眸,不欲与她争辩,他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背她体力耗尽,而是因为,宁挽霁实在太过不安分的在他身上四处作乱。
    暨云寺的门口和院子里都种了不少树,从门口进去,能看到一口大鼎,里面放了很多红布和香,季时景已经提前预约过寺庙里的大师,所以进了院子里便有专人来引导。
    小和尚见到季时景,躬身施礼道:“是季施主吗?师父得知您要来的消息后,就在等您,由我带您去见清善师父吧。”
    季时景微微躬身,还礼道:“多谢。”
    寺庙中的路弯弯绕绕,绕过几个小树林,才到了清善大师的禅房,院子里也铺满了香火,闻起来是一种过分浓郁的檀香气息,季时景牵着宁挽霁的手,由小和尚引领进了禅房。
    清善大师显然也有了些年纪,看着季时景挽着宁挽霁的手轻笑道:“小施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季时景从禅房的书架上取下紫砂壶的茶具,进行洗茶和沏茶,宁挽霁愣了愣道:“季时景,你会茶道吗?”
    清善大师看着宁挽霁轻声道:“小施主不但会,还很精通此道。”
    季时景做什么都很擅长,对于茶道书法都各有涉猎,他研读过梵文佛经,为了修身养性,才与清善大师成了忘年交。季时景缓慢的沏茶,他纤长而又白皙的手指在沏茶的时候格外漂亮,让人不由得有些流连忘返。
    清善大师把手中的香递给宁挽霁接着道:“这香,可以替季施主的爷爷祈福平安。但是,生死有命,我想老施主一定也能看开。”
    他这话说得对,季玄策也从不是什么会看不开的人,祈福平安也只能让他寿终正寝,其他的也不能改变什么,但宁挽霁还是想求个心安。
    宁挽霁虔诚的把平安香点燃,拜了再拜。
    起了身的时候,看到季时景的背影,在落叶的梧桐树下显得格外清冷而孤寂,好像苍茫天地间唯有他一人而已。
    她想上前去和他说话,却被清善大师拦住,清善大师轻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递给她道。
    “这是季施主为你跟老衲求的护佑平安的佛珠,他要我亲手交给你。”
    他想无论发生何事,即便他不在她身边,她也能平安顺遂,逢凶化吉。
    第60章 想你
    宁挽霁有轻微的错愕, 十月底的梧桐树已经枯黄, 梧桐树叶密密麻麻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清善大师已经将带有隐隐约约檀香的手链塞到了她手中,她站在梧桐树下,隔着纷纷扬扬的落叶,看了一眼远处的季时景, 心下微颤。
    似乎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寂静下来, 天地间万物都变得沉寂下来,她眼前能够看到的, 能够触及得到的,都唯有他一人而已。佛珠挽在手上的触感仍然是温润的, 宁挽霁下意识将佛珠收好,戴在手上, 小姑娘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做工上好, 还隐隐约约戴着檀香气息的珠子,她抬眸凝望着远处的季时景, 季时景似有所感的在不远处与她对视。
    纷纷扬扬的落叶飘满了整间院子,宁挽霁忽然想起, 中学时期, 她记忆特别深刻的那首诗,是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 万籁此都寂, 但余钟磬音。
    现在的禅院好像颇有古诗里的感觉,更遑论季时景还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让她格外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感。宁挽霁飞奔过去,扑到季时景的怀里, 感觉那人手中的茶杯有一瞬间的颤抖, 紧接着季时景将茶杯放了下去, 用手轻轻抚弄她的头发,开口道:“怎么突然跑过来找我?”
    这句话说完,季时景看到宁挽霁方才戴好在手上的佛珠,轻笑了笑,帮她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戴好,为她缠绕上两圈,接着道:“是清善大师本来要送给我的佛珠,你戴上有些大,所以只能缠绕两圈了,闹闹,会介意么?”
    她当然不会介意,其实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因为季时景会把清善大师原本打算赠予他的佛珠转赠给她,就已经能显示出他对她的偏爱。
    小姑娘顿了顿,仰起头来,把头埋在季时景怀里,使劲的摇了摇头,接着开口道:“不会介意,相反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呢?自然是喜欢将她珍而重之的季时景,喜欢这个外表看起来清冷淡漠,实际上却心细如发,把她始终都放在他的最优解地位的人。她贪婪的把整个人埋得更深,想汲取面前过分清隽男人身上清冷的杉木气息,淡淡的香火味和茶香味染到了季时景的身上,让人感觉莫名的安心,这样混杂的气息,在他身上却意外的让她感觉好闻。
    黄昏的光晕打在两个人的身上,看到面前的小姑娘舍不得离开,季时景顿了顿,用手轻轻抚弄她的长发,接着道:“给爷爷的平安香也上完了,你现在,可以安心一些了么?”
    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宁挽霁抬眸,刚好与他对望,面前人深邃的黑眸似乎有能够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的力量,她抿了抿唇,又在他胸口蹭了蹭,低声道:“安心多了,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想到把清善大师的佛珠送给我?”
    季时景几不可闻的勾了勾唇角,浮现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来,他抚摸着宁挽霁纤细而又白皙的手腕,接着开口道:“闹闹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他把宁挽霁的手放到他心口的位置,垂眸与她对视,接着让她抚摸他的心口,开口道:“你能听得到它在急速跳动的声音吗?”
    宁挽霁自然感觉得到,季时景温热的心口被她一寸又一寸的抚摸过,她能感受到面前男人心脏急速跳动的震动感,一下又一下,苍劲有力,这声音过分的清楚。
    她的手被他引导着,划过了他最脆弱,随时有可能一击致命的地方,宁挽霁抿了抿唇,接着道:“季时景——”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却可以很快的理解到他的意思,季时景想告诉她的大概是,他的心脏,之所以这样急速跳动,是因为她,正因为她的一切都是他的,所以他才会将清善大师的佛珠转赠给她。
    因为她是他的此生挚爱,也是他的命中注定。
    *
    北城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十一月份,季时景月初有事,去了英国出差。
    宁挽霁习惯了有他陪伴的日子,自己一个人睡总是觉得睡不着,索性把何清秋拉来作伴,宁挽霁之前没去过英国,却也听说过英国的气候比较多雨,提醒季时景把雨伞准备好,以防没带雨伞生病。
    但是季时景只是在电话那边低声轻笑了一声,接着反问她道:“闹闹,你觉得到底是谁会淋雨?我想,大概,更需要担心的那个人是你。”
    被季时景一语道破自己的窘迫,宁挽霁忽然想起,季时景与她提出结婚的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她由于和薛怡可闹了矛盾,顶撞了上司之后,整个人萎靡不振的冲出去淋雨,想着或许就要下岗的事,在电话这边脸红得像红苹果。
    在某种意义上,季时景说得没错,更需要担心的那个人好像的的确确是她自己。
    今天何清秋爸妈找她回家,空荡荡的别墅里又只剩下宁挽霁一个人,宁挽霁不习惯让佣人和管家跟他们住在一起,所以除了定时的清洁与需要外,更多的时候,这间屋子都只有他。
    季时景平时在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冷冷清清的,大多数时候,会在书桌前工作看书,整理一些文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话好像也没那么多,但是宁挽霁总觉得,季时景离开,她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很多,心口隐隐约约的不舒服。
    但是宁挽霁自己也清楚,季时景不可能会一直陪着她,他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说来奇怪,在两个人没有搬到一起住之前,这栋别墅,季时景也为了因为害怕她会感到拘束,所以搬出去住,那个时候,宁挽霁尚且不会觉得有多寂寞,只是会偶尔觉得空荡荡的房子少了些烟火气,但她也并不是不能够享受孤独与安静的人。
    但是自从她和季时景之间的关系破冰,两个人互通心意之后,宁挽霁就总觉得,好像到哪里,都离不开他,就好像现在,季时景不过才出差一周而已,她便已经开始每天抱着她的美乐蒂玩偶想他。
    季时景去英国的分公司忙一些事情的处理情况,手头工作繁忙,大部分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国内与国外还有时差,两个人并不能够经常在同一时间联络,说起来,这还是时隔一周,宁挽霁第一次和季时景通电话。
    两个人之前的联络大部分都是微信的打字和语音发送,时间很难凑到一块去儿,再加上何清秋在陪着宁挽霁,所以季时景没有给宁挽霁打电话,更多的联系都是两个人在微信上完成的。
    季时景平时话不多,工作也忙,不会过多地回复宁挽霁,两个人的对话框里大部分都是宁挽霁在说,而季时景会安静的在旁倾听,偶尔回下只言片语,分享他在伦敦的日常。
    今天季时景本来手头还有工作要忙,但是看到宁挽霁的电话后,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接起了电话,国内已经是深夜,宁挽霁还没有睡觉,季时景轻叹一口气,本想数落她的不规律作息,却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近乎于撒娇的呓语。
    “季时景,我想你了。”
    小姑娘语气里面是难以抑制的撒娇的有些委屈的语气,听得出来声音还有些脆弱。
    季时景抿了抿唇,收回了原本想要数落她的话,接着开口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嗯——”宁挽霁顿了顿接着道:“睡不着,因为我在想你。”
    “你这么晚没睡觉,明天起得来么?”季时景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淡淡的陈述道。
    “起不来也没关系,反正是周末。”宁挽霁把整个人的身子靠在窗边,仰起头接着道:“季时景你知道吗?今天北城下了好大的雨夹雪,可能过一段时间,故宫里就要下初雪了,我想和你一起去。”
    窗外雨声密集,雨点滴滴答答的打在玻璃上,形成了敲击声过分明显的鼓乐声音,从中学时期,宁挽霁就过分的喜欢下雨天,现在也一样,电话那边的人没有说话,从电话那边传来悠长而又平稳的呼吸声,也听到了嘈杂的雨声。
    宁挽霁顿了顿开口道:“是我这边的声音还是你那边的声音?难道,伦敦现在也在下雨吗?”
    “嗯。”季时景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窗边,接着道:“是,伦敦现在也在下雨。”
    他从窗边向外看去,伦敦的街道上也已经下起了密集的雨滴,这雨来得很迅猛,季时景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依靠在窗边,放下手头的工作,听宁挽霁接着和他随意的聊天。
    小姑娘的情绪好像特别兴奋,她开口道:“季时景,那我们真的很有趣,现在在听同一场雨,我很喜欢下雨天,也很喜欢你。”宁挽霁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表达爱意的方式好像越来越直接,喜欢他这样的话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同他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第一次听宁挽霁说喜欢他,但每一次听到她这样说,季时景的心都会微微颤抖。
    这句再普通不过的喜欢,在他耳朵里,却胜过无数悦耳的情话。
    他本来淡漠没有温度的眼瞳里几不可察的出现了一丝暖意,接着,在急促而又嘈杂的雨滴声中,他听得到宁挽霁又开了口,雨声嘈杂,她的声音却格外的清楚。
    “那季时景,你有没有想我?”
    小姑娘的声音似乎格外俏皮,但却带着一丝犹疑与不自信。
    季时景听得出来,他顿了顿,继而嗓音低沉。
    在宁挽霁心跳如擂鼓的时候,她听到他这样回答道。
    “想了。”
    “很想你。”
    第61章 轻颤
    宁挽霁愣了愣, 似乎是没想到季时景会这样率直的回答她的问题。
    他一向甚少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样直率和坦荡的表露出他想她的时候也极为少数,好像一直以来季时景对她的喜欢都是如此,是润物细无声,从不会把喜欢过多的直白的展露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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