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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的制止加上两个老师在中间的劝和让蒋文博家长好不容易压制住了火气。
    但蒋文博妈妈的眼神简直就像恨不得生吃了贺莹。
    贺莹低着头,冷静的酝酿出了一些泪意。
    蒋文博妈妈虽然看着高壮,但因为养尊处优,平时拎得最重的东西就是她手上那只鳄鱼皮的爱马仕包包,虽说也是用了全力,但手上并没多少力气。
    贺莹就不一样了,她这几年干的都是重活,外表看上去纤细柔弱,却是一身的力气,她全力打出去的一巴掌,比蒋文博妈妈打的重多了。
    偏偏蒋文博妈妈看着壮实,皮肤也黑,明明半张脸都火辣辣的又麻又疼,可偏偏脸上却看着不红不肿,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挨了个巴掌。
    再反观贺莹,因为皮肤白,皮又薄,身上本就容易留印子,所以那一巴掌不仅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脸更是迅速肿了起来,看着比蒋文博妈妈严重的多。
    无论谁看,都觉得贺莹是吃亏的那个。
    更何况是根本就没看到贺莹反击的人了。
    赶过来制止的护士和医院保安就是,没看到过程,只看到结果,一看蒋文博妈妈拎着爱马仕包,人又黑又壮,盛气凌人的样子,还捂着脸说贺莹打她,再看贺莹半张脸都红肿起来,非但没有管脸上的伤,还把背挺得直直的故作坚强,心里顿时就有数了,对蒋文博妈妈说话的语气都要严厉许多:“这位病人家属,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
    教训完蒋文博妈妈以后,护士又扭头看向贺莹,一对上对方抬起头来时隐约湿润发红的眼眶,心顿时软了软,语气都柔和不少:“你先去买个冰袋敷一下脸吧,等下肿的更厉害了。”
    贺莹眼眶微红,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
    护士又转向蒋文博的家长:“好了,都别闹了,这是在医院呢,安静一点。”
    学校的老师连连道歉。
    贺莹轻轻碰了碰自己肿起来的脸,疼的龇了龇牙。
    “我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被人扇巴掌啊?”一道隐约带着几分笑意的懒散声音突兀的在身边响了起来。
    贺莹扭头,顿时一愣,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西装革履拎着公文包的狐狸眼男人。
    她一眼就认出来,是裴邵曾经带回家吃饭的那个姓褚的朋友。
    而且很快就从他说的这句话里分析出,他也去了赵老爷子的葬礼。
    怪不得上次在裴家,他会用那种眼神打量自己。
    而现在,他那双狐狸眼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像是来看热闹的。
    果然,能和裴邵做朋友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莹脸色冷淡,没有搭他的话,好像他的话不是对她说的那样。
    褚方受到冷遇也不介意,反倒是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张名片:“需要帮忙吗?”
    贺莹随手接过,瞥了一眼上面的字。
    褚行律师事务所。
    就听到对面蒋文博的爸爸忽然面露惊讶地走过来:“褚总?你怎么在这儿?”
    褚方一抬眼,看到对方却有些疑惑:“你是?”
    蒋文博爸爸一改刚才的激愤,态度热情:“我是勤铭科技公司的总经理蒋灵杰,上个月我们在交流会上见过的。”
    褚方微笑,态度冷淡:“哦,蒋总。”
    他和这位蒋总并无什么业务往来,对方的热情也并不是冲着他本人,而是冲着他背后的褚家。
    蒋灵杰刚才看见褚方给贺莹递了名片,当下有些摸不准两人的关系:“褚总来这里是……”
    “来见个当事人,刚好路过,看见朋友好像遇到点麻烦,所以过来看一眼。”褚方说到朋友的时候瞥了贺莹一眼,很明显,他嘴里的这个“朋友”指的就是贺莹。
    贺莹刚才还对看起来是来看热闹的褚方没什么好感,现在忽然发现他像是来给自己撑腰的,立刻很现实的露出了充满信赖且委屈的目光,好像两人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褚方接收到了她的这个目光,狐狸眼闪了一闪,嘴角的笑也滞了一滞,这女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而且还变得那么自然。
    他一转头,看向蒋灵杰,微笑着询问:“蒋总在这里是?”
    蒋灵杰一听说贺莹是褚方朋友,忙说道:“啊,这个,就是小孩子之间玩闹不小心受伤了,不是什么大事。”
    他老婆顿时激动起来:“什么小孩子玩闹!”
    蒋灵杰忙拦住老婆,同时示意让一起来的朋友先把她拉走,然后才对褚方解释道:“我小孩受了点伤,所以我老婆比较激动,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就好办了,可以商量着处理。”
    “那是最好了。”褚方笑着说道,但听到是小孩之间玩闹的时候,心里却暗暗有点讶异,瞥了贺莹一眼,没想到她居然都有孩子了。
    随即他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说:“我朋友催我了,那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又对贺莹说道:“小贺,后续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说着,还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以示亲近。
    贺莹很配合的说道:“好的,你先去忙吧。”
    蒋灵杰也忙说:“褚总你去忙,我们这边会好好处理的。”
    褚方笑了一笑,视线在贺莹肿的厉害的右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对蒋灵杰点了下头,先走了。
    两个老师见事情看似有缓和,不禁都松了口气。
    褚方一走,蒋灵杰再看贺莹越肿越高的侧脸,就尴尬了起来:“贺小姐是吧?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老婆情绪实在太激动了,我代她向你道歉,但是我儿子受了伤,她心里实在着急,希望你能够理解体谅。”
    贺莹倒也没有狐假虎威得寸进尺,只是冷静地点了点头:“我能理解您妻子的心情,她虽然打了我一巴掌,我也还回去了,就算扯平了,其他事情我们就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承担的我也会承担的。”
    毕竟现在受伤的是对方的小孩,情况怎么样都还不知道,她也能够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最重要的是,她那一巴掌,打的绝对比挨得这一下要重的多,也不算吃亏。
    虽然现在她的脸肿的说话都有点张不开嘴了。
    蒋灵杰一听她这么说,顿时也松了口气,冷静下来,也不禁对贺莹有些刮目相看,特别是看到贺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更是心虚内疚,毕竟是小孩之间的事情,迁怒到大人还直接动手,也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刚才看她和褚方的关系像是不一般。
    他公司之前还一直想和褚方家的公司合作,但是手里的人脉都用不上,这事要是处理好了,说不定还能搭上线。
    想到这里,他忙说道:“你说这些话真是太让我惭愧了,既然贺小姐是褚总的朋友,那大家都是认识的,什么都好说。”
    刚说到这里,刚刚离开的褚方忽然去而复返。
    他把手里的冰袋随手抛给贺莹:“快把脸敷一下,都快肿成猪头了。”又似笑非笑地
    贺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又走了。
    蒋灵杰看褚方居然又特地回来给她送冰袋,越显得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了,面对贺莹那张肿的过分的脸越发尴尬了,忙说道:“是,快敷一下吧,消消肿。”
    贺莹也有些怔愣,觉得自己以貌取人实在不应该,随即把冰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脸上,刺痛感顿时缓解了不少。
    贺莹虽然挨了一巴掌,但也没走,在医院陪着做完了所有检查。
    蒋灵杰大概是给他老婆做了思想工作,只是不搭理贺莹,倒是没再给她脸色看了。
    最后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要在医院住三天观察。
    蒋灵杰原本不打算让贺莹出钱。
    贺莹看出他是想通过她去跟褚方拉关系,她还是先交了一部分钱,褚方那个人,她还有些摸不透,不敢欠他太多人情。
    她手里一直存着一笔应急的钱,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的。
    只是之前攒下来的钱一下子全花了个精光,一下子就捉襟见肘了。
    处理完医院的事,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她又坐上学校老师的顺风车一起去了学校看贺康。
    为了不吓到贺康,她戴了个口罩,肿起来的那边脸被口罩磨得火辣辣的疼,也只能忍着了。
    贺康早忘记了自己推了人,正在开开心心的玩积木。
    贺莹没叫他,而是先跟老师去看了监控。
    监控里就看到贺康和那个叫蒋文博的小孩坐在一起玩拼图,一开始两人还玩得好好的,玩着玩着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先是吵架,吵着吵着蒋文博就站了起来,朝贺康吐了口口水,贺□□气的推了他一下,但并没有怎么用力,他就用头去撞贺康的肚子,贺康开始只是推开他,是他一直用头去撞贺康,看起来像是把贺康撞痛了,他才生气的用力推了蒋文博。
    蒋文博一下仰躺着摔下去,后脑勺磕在地上,就不动了。
    小文老师小声说:“贺康平时从来不打人的,这也是蒋文博先动手他才推的他。”
    她平时负责照顾贺康,和贺康关系亲近,看到监控更是替贺康委屈。
    贺莹倒是松了口气。
    之前老师说的不清不楚,她就怕贺康无缘无故伤害别人,出现了暴力倾向。
    现在看完监控,知道贺康是事出有因,她就放心了。
    贺莹已经把监控内容都拍了下来,又问老师:“监控对方家长看过了吗?”
    老师顿时有些尴尬:“还没来得及给他们看。”
    当时事发突然,再加上蒋文博当时看起来很严重,在场的老师也只说就看见贺康推了蒋文博,就没顾上查监控,先通知了双方家长到医院。
    贺莹说:“那请发给他们一份吧。”
    老师立刻保证会给对方看的。
    贺莹就去看贺康了。
    小文老师把他安抚的很好,他看起来已经忘记了自己推人的事了,只是高兴那么快又看到了贺莹,他很好奇贺莹为什么要戴口罩,贺莹骗她是自己感冒了。
    见贺康没什么事,贺莹就走了。
    前几天才刚交完学校的钱,现在又交完了医院的钱,贺莹手里就只剩下一千多块了,现在只能指望这个月的工资了。
    多干几个月,她就能缓过这口气来。
    现在她是真庆幸裴邵没有直接开除她了,心里甚至一阵后怕。
    像她这样的人,想要挺直腰杆做人,是件奢侈的事。
    今天这样的事,如果不是褚方刚好路过帮了忙,她还不知道要被怎么为难。
    只不过现在实在缺钱缺的厉害,平时都舍不得打车,今天就更舍不得了,虽然外面雨下得不小,贺莹还是走路去坐地铁回去。
    走的时候小文老师好心借了把雨伞给她,让她不至于被淋湿。
    她冰敷了一下午,脸上倒是消了一点肿,但是巴掌印却从红色变成了淤青,看着挺吓人的,戴口罩又磨得疼,坐地铁的时候就没戴口罩,倒是引来不少人惊讶的视线,贺莹只当看不见。
    坐完地铁又转坐公交,贺莹在车上累的睡着了,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挂在前面横梁上的雨伞居然被人拿走了。
    她的心情诡异的很平静,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愤怒和怨气,只是疲倦又麻木,想回去好好的睡一觉。
    从公交站台走回裴家大门,足足有近两公里的路。
    雨下的不大,她就淋着雨走。
    她在医院跑了一下午,又辗转去了好几个地方,已经很累了,越走步子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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