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剽窃的那些人,从来都不为人所知,不过,剽窃就是剽窃,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赵元柔背靠书案,反手紧紧地抓着书案的边缘,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点力量。
    “还有……柔表妹。”盛兮颜义正辞严地说道,“那首曲子,不要叫《四季》,叫《母亲》!”
    曲子是她的!是她为了娘亲谱的。
    盛兮颜的话有如一记重锤落在所有人的心尖。
    若是说,原本对曲谱的归属,不少人还心有疑惑,那么现在,所有的疑惑都可以尽释了。
    既然诗词是剽窃来的,那么再剽窃一份曲谱对赵元柔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盛兮颜对这琴曲的意境诠释明显比赵元柔更高一筹,赵元柔有什么脸面把这、琴曲据为己有?
    这是盛兮颜用来纪念亡母的曲子啊,赵元柔又有什么脸面说是《四季》!
    “不是的……不是的……”
    赵元柔的脑子更乱了,她一向自诩聪慧,远胜他人,然而现在,她混乱的大脑让她没有办法来解释这一切。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盛兮颜写得诗句会和她一模一样。
    而让她更慌的是,记忆中的那些诗词全都被盛兮颜说了出来。
    古籍吗?
    不,怎么可能会这样的古籍,这不可能!
    她的大脑隐隐作涨,一种难言的恐惧萦绕在赵元柔的心头,她怕了。
    “赵姑娘。”
    赵元柔回过神,她神情恍惚,怔怔地看向了卫妍。
    卫妍郑重地说道:“你的四项魁首,有两项,成绩未明。”
    书和棋,卫妍暂时找不到破绽,而赵元柔的诗十有八九就来自于那本什么古籍,自然不能当作是她的成绩。
    至于琴。
    卫妍相信自己的感悟,她相信盛兮颜才是那首琴曲的作者!
    古琴的比试,其实并不需要学生们自谱琴曲,其他的姑娘们演奏的都是一些《梅花三弄》、《阳春白雪》之类的曲子,这并没有问题,赵元柔把别人的曲子当作是自己做的,就人品堪忧了。
    更何况,赵元柔在琴上造诣并不比其他人出彩,是琴曲给她添了光,既然这琴曲不是她的,单以琴技而论,她比不上别人。
    卫妍平静地说道:“赵姑娘,请你摘下一朵梅花。”
    发上的梅花代表了得到的魁首。
    赵元柔在此前,一共得了三个魁首,而在琴上,还没有簪上花,就已经被盛兮颜叫破。
    赵元柔的手在颤抖,她知道,自己不能取下这两朵花,一旦取了,那就是承认是她剽窃,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京中立足?!
    剽窃是抄袭别人的言词。
    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些诗词,也根本不属于任何人,她拿来用了,怎么能算是剽窃呢?!
    她不服!
    “赵姑娘,得罪了。”
    见她不动,卫妍皱了下眉,干脆亲自过去,替她摘花。
    赵元柔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拍开了她的手臂。
    盛兮颜按住了腰间的马鞭,笑眯眯地看着她,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带着一股英姿飒爽。
    赵元柔:“……”
    赵元柔是见过那日周景寻被打成什么样的,这条马鞭上布满了倒刺,被甩上一鞭足以让人皮开肉绽。
    盛兮颜如今背靠萧朔,嚣张无礼,怕是连太后的面子都不会给,自己肯定会吃亏的。
    赵元柔紧咬下唇,终于没有再动。
    她的眼眶更红了,眸中泛起一层朦胧的水光,仿佛含着无尽的委屈。
    卫妍把一朵梅花从她的发下取了下来,立刻就有使女接了过去。
    泪水终于顺着白皙的脸颊滴落了下来。
    她生得单薄,又是一袭白衣翩翩,双目含泪让她更显楚楚可怜。
    卫妍并没有动容,而是接着道:“赵姑娘,我代表女学剥夺你的资格。接下来的两项,你也不必再比了。”
    卫妍出面后,盛兮颜就不再言语,如今见她做事公正,心里也暗暗赞叹。
    赵元柔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道:“不行!”
    就连卫妍方才说取消她琴诗两项成绩的时候,她也只是委屈,并没有这样的激动
    在赵元柔看来,她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后面画和策论,她能够夺魁,她依然是四项魁首。
    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只要她足够出色,盛兮颜的这些指控,日后都可以当作是对她的嫉妒。
    怎么能剥夺她的资格呢?
    “我不服!”赵元柔捏了捏拳头,不甘地说道,“卫先生,你偏袒盛兮颜,我不服。”
    她愤愤不平:“我已经放弃了两项,处于劣势了,为什么你连一点希望也不留给我。”
    她的心头似是被浇了一桶热油,冲天而起的怒火,几乎快要把她的理智都夺走了。
    “是啊。卫先生。”永宁侯夫人也跟着劝道,“不如再给赵姑娘一个机会?”
    永宁侯夫人的心起起落落的,也不顾上太后还在,就抢先开口了。
    原本赵元柔得了四个魁首,永宁侯夫人简直是欣喜若狂,她觉得儿子这下一定可以从东厂诰狱出来了,谁想盛兮颜偏在这个时候去揭穿赵元柔。
    要是现在赵元柔失去了这个机会,岂不是意味着,儿子更没有希望重获自由了?
    儿子在东厂诰狱已经这么多天了,谁都知道,这东厂,但凡进去,都要脱一层皮才能出来,更多的是根本出不来。每每想到这里,永宁侯夫人就夜不能寐,平白瘦了一大圈。
    永宁侯夫人讨好地求情道:“太后、卫先生……”
    “不可。”不等太后开口,卫妍先一步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赵姑娘既然剽窃了,就绝不能再参加这次的锦心会。”
    卫妍说得斩钉截铁。
    卫妍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她能为了女学,适当地向太后低头,可在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上,她是绝对不让的。
    “剽窃之人,人品有亏,不能原谅。”
    卫妍毫不迟疑地说道,“我容德女学不欢迎品德有亏之人。赵姑娘,请。”
    她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赵元柔:“……”
    她脚下的步子晃了晃,她想说,自己没有剽窃,是盛兮颜陷害了她,然而她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她娇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浑身发寒,难以自抑。
    卫妍:“请。”
    赵元柔娇弱的身躯晃了晃,仿若随时都会摔倒在地。
    “柔儿!”
    一个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一个着紫色锦服的青年推开花榭的门,他冲向赵元柔,一把揽住了她。
    他还在外头时,就看到赵元柔正被人逼迫,不管不顾地就进来了。
    卫妍紧紧蹙眉,女学的门应该已经关上了,这昭王秦惟是怎么闯进来的?
    “柔儿。”秦惟心疼地看着她,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双目圆瞪,在他眼里,所有人联合起来在欺负赵元柔。
    赵元柔脸色一暗,一把推开了他,说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我……我……”秦惟咬了咬牙,说道,“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赵元柔没有理他,把头扭到了一旁,一副不相信他的样子。
    秦惟暗叹,他也知道,这个赐婚,柔儿并不乐意,但是,他以后会加倍对她好的。
    她有任何的愿望,他都会满足她的。
    秦惟恳求着说道:“我现在就办,行不行?”
    秦惟神情憔悴,颌下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胡须他都没有去打理,眼中满是疲惫。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心想,秦惟是答应了什么?
    而下一刻,秦惟就给他们解惑了。
    “母后。您去跟皇兄求个情,把周景寻放出来吧。”秦惟是直接对着太后说的。
    赵元柔微微一讶,有些不敢相信。
    皇帝的赐婚旨意下了后,她在心里是恼上秦惟了,要不是秦惟不依不饶,皇帝又岂会给他们赐婚?!
    赵元柔当即就对他提出要求,让他把周景寻从东厂诰狱里救出来,如此,她才会考虑婚事。秦惟偏偏一直不答应,她不得已才想到了女学。
    盛兮颜:“……”
    除了女学的几位大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外,其他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命妇王妃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她们一个个或是拂袖,或者饮茶,要不就和邻座仔细讨论起了谁的簪子好看,谁家新纳了一个小妾的问题,一副极其热衷的样子,只当自己是耳朵不好,完全没听到秦惟在说什么,但其实一个个都已经竖起了耳朵。
    这满京城,谁不知道,秦惟的这个未来的王妃就是从周景寻手上“抢”过来的,而现在,他居然要去给周景寻求情。
    再联想起,刚刚秦惟那句“我答应你”,才不过一会儿工夫,她们脑海里,就已经上演了好大一出戏。
    太后脸色铁青,眼前这个要不是她亲生的,真想直接掐死算了。
    他怎么能,怎么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
    为了这个赵元柔,他连脸面也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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