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取,自然也不会白白取。
    若这药有用,多少可解闽州之困。
    反正可以拿来试药的人不会少。
    萧朔亲手给他们斟酒,态度随意地笑道:“这次又挖出来了十几个,锦衣卫还在守株待兔,总能再待到几只。”
    的确,锦衣卫又蹲守了几天后,连根带泥地总共拉出了二十余人,因这些人是在禁令发布后犯禁的,萧朔也不管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一慨斩。
    这个命令一传下去,整个朝堂都为之震了震。
    这一次被牵扯进来的大多是勋贵子弟,最初他们家中听说人被带走后,也没有太慌,谁料,这一等就等到了萧朔的斩令,这下他们懵了,先后去找了林首辅,希望由他出面帮着求情。
    先前在琳琅阁买十全膏的都只是关着,说是过往不咎的,总不能区别待遇吧。
    林首辅先是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说了一下十全膏的危害,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思来想去,只得去求见了萧朔,他去的时候战战兢兢,结果萧朔也不恼,耐心地听完了,只丢给了一句话,“禁令后再犯者,一律极刑。”
    林首辅想起来了,当时萧朔确确实实这么说过,不过,因为上一批是在禁令前,并没有受到严刑,一时间他也有些疏忽了。
    林首辅后悔了,真不应该跑这一趟。
    萧朔双手交握放在书案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毕竟这禁令刚下,本座若是非杀不可,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林首辅连忙表示不会。
    萧朔便道:“那就这样吧。想赎命也成,花银子。”
    林首辅呆了呆,就听萧朔继续说道:“谁若想赎命,就拿十万两银子来换,斩刑改为流放。”
    林首辅惊住了,十、十万两?!需要这么多吗?
    “十万两一条人命,不算多。”萧朔慢条斯理道,“本座听闻后头这些人买的十全膏可不便宜,一盒千金,能吃得起的,家中肯定不缺银子。”
    萧朔的嘴角勾了起来,脸上的线条更显柔和:“既然有银子,就拿些给国库用吧。”
    萧朔的这句话,仿佛在林首辅的耳边打了一声惊雷。
    原来是给国库的啊!
    林首辅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从为难变成了惊喜,想也不想,就说道:“督主说得是,既然有银子吃十全膏,那肯定也有银子给国库。”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就能流入国库了,林首辅忍不住抬袖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立马又变得正义凛然。
    萧朔说道:“既如此,这件事就全交由首辅了。”他气质儒雅,让人如沐春风
    林首辅立刻拍着胸膛应了,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了一句:“十万两是不是太少,要不要加到二十万。”说完,估计是觉得自己也有点过份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十八万?”
    萧朔笑了,好脾气地说道:“首辅说的是,十八万吧。”
    林首辅斗志高致地出去了,脚步轻快,意气风发宛若壮年。
    他小心翼翼地来,春风得意地走,不少人在观望之余都在觉得有戏,等他宣布好消息,结果等来的是他的催款令:
    “十八万两银子换一条人命,这多值啊。”
    “别不舍得,督主这次是法外开恩,你们要珍惜。”
    “拿了十八万两银子,就能把儿子带回去……不对,就能把儿子送去流放了,你们想想,是不是占了大便宜了?!”
    众人:“……”
    这哪里占便宜啊。十八万两啊,又不是十八两!换来的还是流放。
    他们还想林首辅再去求求情,好歹降些银子,偏林首辅一口咬死十八万,少一两都不成,还威胁他们要是没凑出来,就等着斩立决。
    于是,没办法,他们思来想去,只得强忍心痛,回家凑银子。
    这些勋贵府邸也是颇有些家底,可是要一下子拿出十八万两现银还是极难,他们只得咬牙变卖了一部分家当。林首辅对这个分寸把握得极好,这笔银子会让人心痛如绞,伤筋动骨,又不至于完全拿不出来。
    林首辅让户部盯着催,每到一笔银子,就乐得大笑三声,几天来,整个人红光满面,仿若年轻了十岁,
    等到所有人一都凑足了银子,把人赎出去……把人全都送去试药,时间也到了三月初。
    盛兮颜的婚期就在三月初九。
    她的嫁妆早就已经收拾妥当了,暂时都放在了库房里,而她惯用的一些东西也全都归整到了箱笼里,会随着嫁妆一起送到镇北王府。
    她住了十来年院子,如今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就要离这里了啊。
    第131章
    不知道为什么,盛兮颜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些不舍,有些依恋这院子里头的一草一木。
    院子里的葡萄藤还是娘亲在时,和她一起栽下的……
    养了好些年,从去年起,才开始挂果,葡萄酸酸的,有些涩,要是再养几年,说不定就会变得甜口,还可以拿来酿酒。
    还有这藤椅,也是娘亲让做的,说是,以后,可以坐在葡萄藤下乘凉。
    昔归在一旁说道:“老爷说了。以后这个院子会空置着,您回门的时候随时可以住。”
    盛兮颜有些失笑,自己这也是患得患失了呀。
    她说道:“藤椅带上!”
    昔归笑了,应道:“是,姑娘。”
    大姑娘高兴就好!
    盛兮颜心情一下子就好了,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楚元辰昨日潜进府来,跟她约好了,一起去昭王府的。
    因为赵元柔招了。
    赵元柔几天前就要招了,还主动提了条件,说是让她离开昭王府,并恕她无罪,给她一个小铺子,作为她以后生活所用。
    萧朔听完,神情未变,直接就让接着关。
    直到昨天,她终于什么条件也不敢再提,只说自己愿招,于是,楚元辰就带着盛兮颜一起来了。
    再见到赵元柔的时候,盛兮颜不由惊了一跳。
    距离刑场那日,这还不到一个月,赵元柔的变化太大了。
    她脸上的鲜活尽失,面目呆滞,眼神惶惶,在看向他们的时候,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斜睨,曾经的高傲在她的身上仿佛已经彻底消失,眼中的骄傲也被呆板所取代代,她就像变成了她最看不起的那种人,泯灭于众。
    两世以来,盛兮颜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这样子。
    见到盛兮颜也一同来了,赵元柔的双目微微瞪大,她偏过头,不太想让盛兮颜看到她如今这狼狈不堪的样子。
    带她过来的东厂番子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她踉跄地跨过门槛。
    番子把她带到后,就退了下去,又关上了正厅的门,里头就只留下了他们几个。
    萧朔噙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说吧。”
    赵元柔:“……”
    她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
    萧朔看都没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要是没有想好,就再想几天,本座不急。”
    他这话说得平平淡淡,相当的好脾气,可听在赵元柔的耳中,就像是厉鬼索命时的铁链声。
    她不要再跟秦惟关在一起了,秦惟简直疯了!疯了!
    这些日子来,秦惟在大多数的时候,就跟往常里一样温柔体帖,还会内疚道歉,求她原谅,答应了一次又一次不会再伤害她,可是,一旦瘾头起来,就会立刻理智全无,变得狂暴不堪,对着她喊打喊杀。
    等过去后,又会内疚。
    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永无止尽。
    “我说,我说……”赵元柔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是从后世来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像是打破了赵元柔心里所有的防线。
    她眼中的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一扫而光。
    赵元柔神情萎靡地说完了这句话后,又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全都说……”
    她是在某天一睁眼发现自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知道这是她的机缘,是她的机会,她会成为主角,开创属于她的人生……
    这几日,午夜梦回,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人生应该会更好才对。
    而现在,她却不得不经历一场噩梦,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
    “我全说……”
    萧朔气定神闲,跟楚元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
    他们从昭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赵元柔说了很多,就是有些颠三倒四的,萧朔完全不在意她到底来自哪里,姓甚名谁,甚至连历史变迁对于萧朔而言也并不重要。
    赵元柔对很多事其实都只有一知半解,稍懂皮毛,记得最多最清楚的就是一些诗词歌赋,偏偏,无论是萧朔还是楚元辰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萧朔让她随便说,从她的话里,只抓住他自己想问的截停追问,比如土豆,比如火药,再比如蒸汽机……
    等到问得差不多了,赵元柔就被人带了下去,等着下次再问,萧朔给赵元柔留了足够的时间,让她仔细想想,她还有什么价值。
    赵元柔一脸疲惫,萧朔的思维太厉害了,她被他的步步追问逼得不断地回忆回忆,脑壳都像是要被掏空了。
    她回到院子后,忍不住就去找周景寻,一直在正院后头的池塘边上,见到了人。
    除了之前把赵元柔和秦惟关在一块儿外,他们在正院里的活动并没有受到限制。
    “景寻……”她期待地唤了一声。
    赵元柔自觉受尽了委屈,想去向周景寻寻求安慰,结果她刚走过去,面对的却是周景寻的冷脸和嘲讽:“怎么了,秦惟走了,就想到要来找我了?”
    秦惟刚刚被东厂提走,带去试药。
    赵元柔怔了一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受了这么多天的委屈,现在就连最大的秘密都被人挖出来了,她很害怕,她无助,她只想得到一些安慰。
    而且,要不是为了周景寻,她大可以好好当她的昭王妃,又怎么会被囚禁在这里?!
    赵元柔不满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周景寻一想到她和秦惟单独待了这么久,而他呢,衣服要自己洗,膳食要自己做,还要洗刷打扫,过得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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