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其他脱口秀俱乐部如何,但待在善乐培训营的日子快乐居多。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楚独秀和王娜梨告别后,某个犹豫许久的冒险念头,终于在喧嚣夜后有所决断。
    夜幕降临,街边的路灯昏黄,不远处是地铁站,人来人往很热闹。
    红雁剧场门口,学员陆续离开,唯留工作人员。
    谢慎辞目送学员离去,突然见楚独秀折返,颇感意外地挑眉。他一只手插兜,以为她来道别,镇定地揶揄:“还是怕被打?”
    楚独秀垂着眼,扭捏道:“谢总,我想上节目,该怎么报名?”
    燕城的秋天总是短暂,炎热夏季一过,气温极速转凉。红叶的秋高气爽没坚持两天,凛冬的飒飒寒气就扑面而来,让早晚骑自行车的人都冻得打颤。
    培训营结束后,楚独秀稍微安宁一段时间,主要忙着学校的毕业论文。她最近总算跟导师敲定终稿,又要等待各地考公报名开放,时不时跟家人汇报一番近况。
    楚独秀背包从学校出来,路上跟楚双优打电话:“姐,我又不缺钱,干嘛突然转账。”
    今日,她从宿舍醒来,刚一打开手机,就被转账金额吓到。楚双优还是凌晨掐点,无奈她昨晚早就睡了,居然没有看见。
    耳机里传来温和的女声:“你不是过生日?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那不也是你生日!”楚独秀厚颜无耻道,“我可没钱还你双倍,眯了眯了。”
    两人是双胞胎姐妹,生日本就在同一天。楚独秀早挑选好礼物,但是明天才能到手,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楚双优提议:“没事,我过些天到燕城,你陪我转转就行。”
    楚独秀一怔:“你要来出差?”
    “对,前两天会议比较多,但周末就有时间。”
    “好的,正好我论文也定了。”
    楚独秀在心底盘算起来,那礼物可以当面送出,等楚双优来燕城的周末,自己少去一趟开放麦,什么事情都不会耽误。
    “那到时候见。”楚双优柔声道,“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姐姐。”
    楚独秀愉快地挂断电话,在街角转过身,就看到了招牌。不知不觉,“台疯过境”的霓虹灯牌近在眼前,只是白天没有亮起,在小巷里朴素低调。
    门扉被推开,叮铃一声响。
    楚独秀踏进去环顾一圈,发现谢慎辞难得早到了。他陷进落地窗边的软沙发,正在懒散晒太阳,还朝她抬手打招呼。暖融融的日辉将他的白衬衣照得发亮,让她微眯起眼,如同直视阳光。
    这是近日常见的景象,他没有回海城,时不时来酒吧。
    自从楚独秀决心参加节目后,她向谢慎辞请教如何报名,但录制是在寒假抵达海城,距离现在还有段时间。考公日期目前没有公布,从往年看是在寒假前,她可以考完试录制节目,然后开学回校答辩毕业。
    时间紧,任务重,毕业、复习和节目都不好耽误。
    楚独秀偶尔还跟远在老家的王娜梨闲聊日常,她们相约海城重聚,最近都在试新段子。不过,楚独秀是来“台疯过境”酒吧,王娜梨是在老家的演出场地。
    酒吧内,楚独秀跟陈静、聂峰打过招呼,背着包走到谢慎辞的身边。周围空间也不大,她左右思索一圈,没有坐在谢总对面,而是将包放隔壁桌。
    谢慎辞眼看她拉开旁边椅子,索性将笔记本电脑挪了挪,腾出不少位置,一指对面沙发:“最近段子写得怎么样?”
    楚独秀一听此话,微不可闻地叹息,当即领悟躲不过。她低头拿包跟他同桌,小声道:“还好,有几个了,但没有试。”
    果不其然,他眨了眨眼,直接道:“让我康康。”
    “……”
    这个梗究竟要玩多久?他就没有新花样吗?
    楚独秀强忍翻白眼的冲动,鼓起勇气吐槽:“看来蟹老板最近没写新段子。”蟹黄堡依旧是老配方。
    “没事,我都直接看你们的段子。”
    可恶的资本家。
    楚独秀只得掏出电脑,将新稿子递到他面前。
    谢慎辞兴致盎然地接过,他还抬起眼观察她一番,冷不丁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楚独秀不料他看出来,忙道:“……我哪敢。”
    “不要偷偷骂。”他面无表情道,“写成段子骂。”
    “???”
    这是多么荒谬又变态的要求!为什么他总会说些怪怪的话!?
    这段时间,楚独秀对谢慎辞有新认识,双方基本就没有断过联系。即使开放麦没有碰面,隔一两天也会聊聊天,最开始内容比较官方,基本是谢慎辞突然发来一条“最近段子写得怎么样”。
    她第一次收到微信时诚惶诚恐,那感觉就是论文被老师询问,恨不得从宿舍床上爬起来给他发新攒的稿。毕竟她已经决定参加节目,过去是无欲则刚,敢跟老板开玩笑,现在就该懂事些,平时交流客气点。
    她第一次回复时,还编写客套的词,第一句就是“谢总您好,最近在忙学校论文,新段子还没打磨好,但是已经有初稿,请您过目”,那叫一个礼貌恭敬。
    谢慎辞回得也很正常:[收到。]
    片刻后,他就将批注过的稿件发回来,然后再跟她“辛苦”来“辛苦”去,双方假惺惺地寒暄两句。
    然而,同样的事发生几次,楚独秀有点吃不消,感觉他问得好频繁。
    善乐文化是在海城,谢慎辞经常两头飞,平时工作也挺忙碌,但一闲下来就问她。
    按理说,这代表领导对下属工作的重视,只是楚独秀有两天忙着改论文,焦头烂额也没琢磨出新段子,索性破罐破摔说交不出来。她的用词相当委婉规矩,态度却是“要段子没有,要命一条”。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反抗,不能纵容老板过度压迫。
    但谢慎辞的回复却让她极度震惊。
    他回道:[好的。]
    接着发来一张图:[小黑猫流泪.jpg]
    楚独秀看到黑猫流泪表情包都懵了,并不是高清真猫照片,而是低像素卡通小猫,黑色猫头泫然欲泣,眼睛里像含着泪光。
    这玩意儿是谢总发的!?
    谢总还能发这玩意儿!?
    她看完整个人都傻了,一度不知道如何回复。
    如果是王娜梨或路帆发来微信,楚独秀可以自然互发表情包,什么亲亲抱抱揉揉都乱用,反正女生间聊天没有顾忌,但谢慎辞是男的,还属于高层领导,并非简单的朋友。
    谢慎辞确实帮她改过反击菜豆的稿,经此一役双方的革命感情有所升华。在她眼里,他是还不错的男性友人及领导,尽管一本正经冷幽默,但专业能力挑不出错。
    只是互发可爱软萌表情包对她还是太超前了。
    楚独秀忽略表情包,不失礼数地回复完,过两天有空就写稿,第一次主动发给他。
    谢慎辞回应也迅速,风格甚至有所延续:[小黑猫比心.jpg]
    黑色猫头的尖耳朵翘起,正上方蹦出一颗爱心,像被两只猫爪捧起来。
    楚独秀看见他的回复崩溃了。
    救命,难道他不是督促工作,而是单纯想看她的稿?
    她那一刻才幡然醒悟,最初的客气好似笑话,据说谢慎辞一年高强度全国看表演,时不时还到国外看英文专场,他应该是发自肺腑喜欢单口喜剧,没准是蹲守着她想要读最新内容。
    她就奇怪其他演员明明不常换段子,为什么他隔两天就要询问新稿子?
    敢情拿她当晋江作者追更呢!
    自此以后,楚独秀和谢慎辞网上聊天随意起来,很难再将他当老板尊重,只有面对面看到了真人,才会被其凛然气质所震慑,短暂遗忘微信的黑猫表情包。
    酒吧内,楚独秀一边浏览批注完的稿,一边借屏幕的边缘偷瞄谢慎辞,眼看他专注地双手打字,衣袖口露出手腕骨节,俨然是高冷精英做派,她心里愈加觉得古怪。
    无法想象冰雕有颗喜剧人的心。
    没过多久,小葱准时抵达“台疯过境”,陪聂峰调试起现场设备。
    今日照例是开放麦,演员们会来试段子。菜豆在培训营跟聂峰闹掰后,再也没来过“台疯过境”表演,楚独秀并不了解燕城的俱乐部构成,但她频繁地出入酒吧,跟陈静等人更加熟悉。
    室内的白色幕布放下来,聂峰和小葱在摆弄投影。
    “你们手机是什么接口?”聂峰拉扯着一根电线,问道,“能不能帮我试一试投屏?”
    谢慎辞:“是需要转接口?”
    “好像是,但我不确定线坏没坏,先连个设备尝试一下。”
    楚独秀主动递出手机:“我的可以吗?”
    聂峰瞄一眼:“这个好像就行。”
    楚独秀正在用电脑,索性将手机递过去,让聂峰连接好电线。
    只见白色幕布亮起,接着就有画面弹出,恰好是她的手机锁屏,写有“心平气和”的毛笔字封面。
    聂峰见状吓一跳,嘀咕道:“好家伙,还没毕业的年轻人,封面已经大彻大悟。”
    谢慎辞闻言也侧头看过来,瞧见幕布上老年人画风。
    楚独秀无奈:“事情太多,心情就躁。”
    聂峰:“现在操作正常?”
    楚独秀配合地解锁,果然见屏幕也变换,出现她的微信聊天页面。最上方是一颗emoji爱心,不知道置顶的是谁,最新聊天记录是[已收款5200]。
    谢慎辞愣神,看了她一眼。
    “可以,那我去找转接口,这根线没问题。”聂峰拍拍手,“谢啦,手机拔线吧。”
    楚独秀作势要拔电线。
    “啧啧,你说说,调试设备也不关掉微信,这不就被我们撞见隐私。”小葱站在幕布边,感慨道,“男朋友财大气粗,幸好我女朋友没来,不然我就撞上内卷!”
    楚独秀满目茫然:“什么男朋友?”
    “喏。”小葱猛然跳起,拍打幕布上方,显眼的爱心置顶。
    谢慎辞见小葱戳破,不动声色地观察她,黑眸盈着光。他像在听八卦,又好似没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楚独秀撞上他们的目光,忙不迭道:“这是我姐过生日发的!”
    这绝对闹误会,那人是楚双优。
    “给你过生日,发那么多吗!?”小葱深感震撼,“你姐还缺其他兄弟姐妹么?”
    楚独秀正要解释,她不知思及什么,又突然咽回去,犹豫道:“不是,算了,说出来好像段子……”
    谢慎辞一听段子,顿时就来了兴趣:“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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