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更盛,紧紧裹着被子的秦音醒过来,一下踢开被子,瞬间清凉,只是呼进的气息熔浆一样,口舌干燥无比。
    “咳咳……”秦音爬起来拉松衣服,把桌子的凉水喝下半壶才舒服了点。
    将脸上干涸泪痕洗尽,秦音用毛巾揉搓脸时一瞥,发现她床上被子角的黑色一团。
    秦音冷着脸把他拽出来。
    螭泽的爪子险些刮破棉被,睁眼一看,熟悉的金色绳子捆到了自己身上,“放肆!”
    “你‘肆’什么‘肆’啊?”秦音冷笑,把绳子挂在房梁。
    螭泽狼狈地在悬挂空中的绳上挣扎。“贱人!还不将我放下!”
    螭泽的爪子和尾巴乱甩,待会儿那个道士就要来了,化不了人形不说,现在还维持不了体面。
    “吱。”门一开,光影晃动,门后照进的光衬得信步踏入的来人面如玉琢,青色道服越显得人挺拔如竹。
    走进来的裴旻见秦音气色大好,目光落在她止住的血的伤臂上。
    秦音抬起手挥动给他看,“暂时没事了。”
    裴旻在一旁落座后,道:“齐州‘云波观’有一股温泉有清气洗浊之效,昨日我思量一番,秦姑娘学会‘清心咒’怕是还需一段时日,如能辅以温泉治疗,效果更佳。”
    总算有件好事了,秦音为自己掬一把泪,她揉揉太阳穴,长唉短叹:“去!一定去!我要累死了,温泉啊温泉……”
    秦音“哎呦”个不停,一下扑到了裴旻旁边座上,毫不顾忌地端起他沏的茶絮絮念叨,而裴旻神色自若。说他在听,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他没在听,偶尔被秦音追着逼问也能应答出一两句。
    装死的螭泽抬起眼皮瞄了他们一眼,内心从未如此煎熬,几乎要咬碎一口利牙,竟被轻视至此,这个道士居然没正眼看过他一次!
    秦音毫无顾忌形象地趴在桌上,说:“道长,帮我找个笼子呗。”
    “什么笼子?”
    秦音冷哼一声,“什么都行,装猫的、装狗的、装蛇的,路上方便带就行。”
    “店主夫妇也许有。”
    破天荒的,裴旻居然主动起来去帮她找笼子。
    他一走,螭泽瞬间面目狰狞骂道:“贱人,你竟敢……你竟敢辱我至此!”
    “闭嘴,贱畜!”秦音掂掂手里的杯子,似乎在想往他身上哪里砸好,“我看还该给你打个金属嘴套,让你这张臭嘴再也不能叫唤!”
    “嘁——”
    螭泽的金色眼瞳竖起,张开嘴露出利齿,喉中挤出气声朝秦音处一喷,毒液瞬时溅在了她的皮肤上。
    这种下三滥的低级招数只有未开灵智的野蛟会用,他此刻已失了理智,疯狂扭动朝她猛烈发动攻击,把绳子扯得在空中摇摆晃动不止。
    秦音看那股毒液喷到地上和她衣服上腐蚀后升起轻微的白烟,而她的手上竟然似乎没有痛疼感。
    螭泽一愣,她的体质不怕他的毒液了。
    “不听话的阿猫阿狗就该住笼子。”秦音随手蹭掉,起身去找裴旻。
    “贱人!你又要去找那个道士?贱人……”螭泽焦急地大喊,而她的背影没有丝毫停留。
    被吊在半空的螭泽渐渐无力地垂下,过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响声。
    秦音轻快的声音由远逐近,“看不出奶奶的手这么巧,能把馒头做成荷花模样,上回我们不是在栗县见过一盏宫灯么?和那上面的荷花样子真像啊,那盏八角灯上画了三个捧花美人和三个……什么来着?”
    “宫灯是六角,人像和景图成对。”
    “肯定是你记错,是八角!我当时还……”
    秦音推开门,想起螭泽还在这儿就住了口。
    螭泽正听到一半,一见她骤然冷下的脸色,心里复杂酸涩的感觉在膨胀,他不去理会这种感觉缘何而来,仅见了那冷模冷样的道士就气得发疯。
    “吼——”
    她手里提了个鸟笼,上面木漆斑驳,颜色陈旧,明显是堆放多年无用的旧货。
    这两人走近了,螭泽目露凶光,冲着裴旻呲牙咧嘴示威,全身鳞片轻微抖索,发出唰唰响声。
    秦音驱动绳子把他往笼子里拽,“我实在不想再碰你,你要是弄坏这笼子就别怪我把你塞老鼠笼里。”
    秦音勉强把张牙舞爪的螭泽抓进去,向裴旻抱怨不止:“麻烦死了,就没什么蒙汗药用么?”
    裴旻看着她行为,眼眸微动,“此妖野性难除,功法有余,修行不足。”
    “什么意思?”秦音一手稳定摇晃的鸟笼,一手把上面束着的黑布往下放。
    螭泽一僵,笼子终于稳住了。
    裴旻淡淡道:“妖也有妖龄,以它不足四百年的妖龄来看,黄毛小儿,自然是顽劣。”
    哪怕被黑布盖着,螭泽都依稀能想象到秦音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态。
    螭泽把笼子撞得嗡嗡响,对裴旻骂道:“狗贼!淫贼!虚情假意的狗道士!冷心冷肠的假道士!你修的什么道,断的什么情,假道!假道!”
    裴旻面色更冷一分,秦音握拳掩唇假咳,“道长,我们快出发去云波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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