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和庄悦娴挑选了布料,花色样式,又顺利量了身。顾弦禛付了银子,多付了两成,让加个急,做好了早些送到鸿胪寺,一行人便出了雅间。

    谁知道刚出来,迎面就见礼亲王妃和徐国公夫人萧氏,带着徐玉冰和徐玉雪站在廊道尽头,瞧样子礼亲王妃应是刚来,要往楼上去,而萧氏带着女儿要离开,便正好在楼道口巧遇了,正做寒暄。

    顾弦禛目光落在萧氏身上,微微眯了眯眼,眼神颇有些冷厉,以至于身上的气息都有些微变。

    顾卿晚看到礼亲王妃竟在,顿时便脚步一顿,有些哭笑不得。她发现自己和礼亲王府还真是有些缘分,怎么出门不是撞上秦御,便是碰上礼亲王妃呢。

    不过金缕楼是王府的产业,礼亲王妃这时候出现在此,倒也不奇怪。

    庄悦娴也看到了两人,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顾弦禛的情绪变化,她禁不住一手悄然握了握顾弦禛的手,一手挽过顾卿晚的手臂微微拍了一下。

    那厢,萧氏正和礼亲王妃寒暄,突然就觉如芒在背,浑身一冷,她莫名哆嗦了下,转头看向了这边。

    现在当然不能再退回雅间去,顾弦禛已是迈步在前,往楼梯口,也就是萧氏二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顾卿晚和庄悦娴也迈步跟了上去,到了近前,顾弦禛并不搭理萧氏,只冲礼亲王妃略点了下头,浑身寒冷的气质,简直能压迫的人喘息不过。

    萧氏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其两个女人,大抵是听说了沈沉克妻之名,脸色有些发白,头都不敢抬的缩在了萧氏身后。

    顾卿晚跟着冲礼亲王妃略福了福身,本是要错身而过的,不想礼亲王妃却冲顾卿晚笑着道:“早便听闻沈二姑娘也来了我大秦,今日沈大将军是陪妹妹来做衣裳的吧?可有挑选到合适的衣料款式?”

    大燕和大秦素来算不得什么兄弟邦国,礼亲王妃也没必要和沈沉的妹妹寒暄客套,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姑娘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大概是其身形和顾卿晚有些相似,故此她才会觉得亲近吧,礼亲王妃如是想。

    顾卿晚这段时日丰润的厉害,现在天气又冷了许多,她穿戴的严实,还披着皮毛斗篷,礼亲王妃这才不曾认出。但是声音却不会骗人啊,顾弦禛的脚步不由一顿,连庄悦娴握着顾卿晚的手臂的五指都禁不住重重一压,透出满满的紧张来。

    ☆、252 再度错过

    顾卿晚可没有变声的本事,压低声音说话,其实人一听就能听的出来。她也没想到礼亲王妃会突然和她说话,略怔了下,倒灵机一动,略捏着嗓音开口道:“这金缕楼果然是名不虚传,衣料华美齐全,款式也都新颖漂亮,已经都挑好了,倒劳王妃过问了。”

    她这一出声,众人皆是一怔,只因她说的就不是大秦的官话,而是带着浓浓燕国口音的腔调,礼亲王妃废了好大劲,这才略明白了她的意思。

    脑子都在留意顾卿晚说的是什么,反倒忽略了她嗓音带来的那种略熟悉的感觉。

    她笑着道:“沈姑娘喜欢便好。”

    旁边的萧氏看了两眼顾卿晚,却忽而开口道:“这是燕国的官话吗?听着哇哩哇啦的倒也有趣。”

    顾卿晚曾经有一次听到过苏子璃和使团的一个大人说话,讲的便是大燕的官话,倒是颇有些粤语的意思。顾卿晚一直生活在大燕,当然是不会什么大燕官话的,不过粤语她会啊,这会子情急一动,便用上了。

    一来换一种语言难免发音就不大一样,音调说话习惯,停顿之类的都会有变,想要辨识出声音来就难了,再来她还略捏着嗓子,声音尖细了一些,礼亲王妃果然什么都没听出来。

    听闻萧氏的话,顾卿晚看了眼萧氏,却并不言语。

    虽然她脸上覆着厚厚的帷幔,但那姿态却好像在说,你是什么人,我又不认识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萧氏一时脸色有些尴尬,还是礼亲王妃笑着道:“沈姑娘大抵不认识,这位是徐国公夫人。”

    顾卿晚这才冲萧氏点了下头,却也姿态骄矜的没说话。

    萧氏倒调整了过来,道:“听闻沈姑娘是生了病到我大秦求医的?说起来,沈姑娘可能还不知道吧,礼亲王府可是有位精通医术的顾侧妃的,当初王妃意外中毒,满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偏就是这位顾侧妃妙手回春,救了王妃的命呢。沈姑娘求求王妃,说不得能让顾侧妃出手帮沈姑娘治病呢,一准能药到病除。”

    顾卿晚,“……”

    她就不明白了,萧氏这么不遗余力的给她添堵是为了什么。

    萧氏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王府,如今这么推荐她,无非是想给她找事儿,大抵是觉得天下名医都治不好的怪病,她若是应下了,将来治不好,可就要遭大笑话了。

    就算是能治好,相信她这么抛头露面的,礼亲王妃也会不高兴。

    不过她既这么说了,做为急着求医的人,便不好再无动于衷了,顾卿晚身影略动,只她尚未将一口大燕官话再说出口,顾弦禛便走了过来,挡住了顾卿晚和庄悦娴的身影,冲礼亲王妃又抱了下拳,道:“果真如此?还请王妃从中牵线,若能治好舍妹的病,什么本将军都可以答应,即便是无能为力,也会奉厚礼以谢。”

    礼亲王妃有些怪萧氏多嘴,脸上露出谦虚之色来,道:“顾氏不过十来岁的姑娘家,能有什么绝世医术?上次解毒不过是多承蒙寂空大师教导罢了,可不敢给沈姑娘乱治。寂空大师是我大秦的医术大家,沈将军倒是可以带令妹前去拜会试试。”

    礼亲王妃言罢,见那“沈沉”像是相信了她的话,点了下头,没再强求要见顾卿晚,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顾弦禛冷冷的又扫了萧氏一眼,好似怪她不懂乱说,这才道:“如此,多谢王妃提醒,再会。”

    他言罢,引着顾卿晚二人便往金缕楼外而去。

    顾卿晚和庄悦娴登上马车,马车缓缓而动,刚离开金缕楼没百米,金缕楼前,秦御便御马到了楼外,他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便快步进了金缕楼。

    掌柜的慌忙从柜台后绕出来见了礼,道:“二爷是来寻王妃的吧,王妃才将将上楼,小人这便引二爷上去。”

    秦御摆了摆手,道:“不必。”

    他言罢,快步便登上了楼梯,刚走上台阶,还没瞧见人,便听礼亲王妃和萧氏的交谈声。

    “大燕的人果然都缺乏礼教,好好的官家姑娘,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和王妃说话,竟然还用大燕的官话,实在是有些不知所谓。到底还是我大秦礼数周到,贵女们莫不温婉恭歉。”萧氏如是说道。

    礼亲王妃却笑了笑,道:“沈姑娘也许是不会说我大秦的官话吧,毕竟是闺阁女子,实在也没有学的必要。”

    确实是如此,像是沈沉这样外头行走的男人,会说大秦的官话不奇怪。沈氏的姑娘,若无意外,一辈子都不会到大秦来,做什么学大秦的官话?

    萧氏是不快顾卿晚兄妹方才对她的态度,这才如是说的,见礼亲王妃竟然不同意,还反驳了,脸上神情便有些尴尬。

    恰秦御此事走了上来,礼亲王妃一怔,道:“阿御怎来了?”

    秦御冲礼亲王妃见礼后,方道:“皇祖母从行宫回来了,这会子已经到了城外不远,父王吩咐儿子来接母妃回去,一起到城外迎接皇祖母回京。”

    礼亲王妃闻言诧道:“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吗?”

    说着却不敢耽搁,忙忙往楼下口走,走了两步才想起萧氏来,回头道:“我便先走了,下次给徐夫人下帖子到王府再一处说话。”

    萧氏哪敢耽搁了礼亲王妃去接太皇太后的驾,忙点头道是。

    秦御也冲萧氏略点了下头,紧随礼亲王妃而去,心里却难免想到了方才两人说的话。

    上次兔兔非要扑人家沈姑娘的马车,当时虽然闹了些个不愉快,但是很快他也便丢开了此事,但这两日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那日兔兔扑车的事儿来。

    本来还有些为此生疑,如今看来,确实是他太过着急,有些草木皆兵了。顾卿晚从没去过大燕,怎么也不可能会说大燕官话的。

    秦御苦笑了下,甩了甩头,丢开了此事。以至于后来他终于找到顾卿晚时,真是恨不能诓这会子的自己两耳光,空耽误了那么多的功夫。

    这些都是后话,且说那边顾卿晚和庄悦娴坐在马车上,难免也说起了方才的事儿来。

    “这可当真是巧了,上次出门遇上了燕广王,这次却又遇上了礼亲王妃。礼亲王妃问话时,可将嫂嫂的心都吓跳出来了。倒是妹妹,何时竟学会了大燕的官话?也幸而如此,不然可真的就要露陷了。”庄悦娴轻轻拍着胸口道。

    顾卿晚笑着道:“我哪里懂什么大燕的官话啊,不过是先前有次偶然听到大燕使臣们说话,觉得好玩便留意了下,方才我那都是胡乱说的,左右正宗不正宗的,方才那里也没人能听的出来。可不就被我糊弄过去了?”

    庄悦娴再想不到她竟如此精灵古怪,一怔后,便伸指点着顾卿晚的额头,道:“当真是个促狭鬼!倒将我和你大哥都给唬住了!”

    顾卿晚轻笑,抱着庄悦娴的手臂撒娇了两句,便道:“大哥对舅母好似态度冷的过分了些,是不是大哥知道了一些什么关于徐国公府的事儿啊?”

    庄悦娴脸上笑意微微收敛,道:“你大哥被流放出京,一直以为就算没了顾家可依仗,咱们也还可以到徐国公府寻求庇护。外祖母和舅父舅母总会收留咱们姑嫂的,故此,他逃离流放地后,才没着急回到寻找咱们。却不想徐国公府的亲人,竟然也会落井下石。听我说了咱们去求助,却被驱赶的事儿后,他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说是会查这事儿的。这还是你大哥刚回来时的事儿,后来查的怎么样,嫂子倒没听他再提起过。”

    她言罢想了想,又道:“不过方才,你大哥的反应好像是有些不大对头。”

    顾卿晚拧了拧眉,她觉得大哥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而且肯定和萧氏有关。

    顾卿晚倒现在也不相信,那么疼爱她的外祖母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管她的死活。

    回到了鸿胪寺,顾卿晚下了马车便拦了要离去的顾弦禛,问道:“大哥是不是知道外祖母不肯接我们进国公府的缘由了?”

    见顾卿晚和庄悦娴都紧紧盯着自己,神情坚持,顾弦禛本还不想告诉她们,免得惹她们一起跟着担忧,此刻却也没法再隐瞒着了,叹了一声道:“你们随我到书房说话。”

    他言罢,打前而去,顾卿晚和庄悦娴对视了一眼,这才忙相携跟了上去。

    三人在书房中坐定,顾弦禛方道:“大哥查到,你们当时到徐国公府求助时,外祖母正好在当日中风病倒,且外祖母的病到现在也没好,还瘫在病床上没法言语行动。”

    顾卿晚闻言一惊,微微瞪大了眼睛,惊异道:“外祖母重病?这怎么可能,若是外祖母重病,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往外传?”

    先前确实没听说过徐国公太夫人病重中风的消息,只能说明舅舅和舅母都向外刻意隐瞒了这个消息,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老人病了,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当日外祖母重病不起,舅舅又远在边关,舅母便成了唯一做主的人,而舅母对她们的求助却选择了驱逐,这倒不奇怪顾弦禛对萧氏态度冷肃了。

    顾卿晚正想着,就听顾弦禛又道:“也是外祖母病倒,你们去求助的半日前,李嬷嬷向舅母禀报,在外祖母用的泰和丸中发现掺有极大分量的阿芙蓉,故此才起到了止疼效果,而太医也说,泰和丸能有用,都是因为里头的这阿芙蓉有麻痹致幻的作用,可外祖母的年纪大了,实在经受不住常年累月食用那样有害的东西,而外祖母会突然中风倒下,也和那阿芙蓉有莫大的关系。而外祖母食用的泰和丸,从来都是你拿给外祖母的。”

    顾卿晚闻言顿时呆住,徐国公老夫人早年在乱世时是吃过一些苦头的,有次为了躲避敌兵,敲开冰层,藏在冰水中,险些冻死在里头。

    后来便落了极为严重的老寒腿之症,骨头都变了形,越年迈越是疼痛难忍。顾卿晚当时也跟着到处替外祖母寻医,倒是让她从一个游方郎中的手中买到了一种叫泰和丸的药丸,服用后能略压下寒症和疼痛。

    因是顾卿晚寻来的,也算她的一份孝心,旁人也不好抢了去。故此后来徐国公老夫人所用泰和丸就都是顾卿晚采买了以后送过去。

    没想到,问题竟出在了这上头!

    顾卿晚知道阿芙蓉便是所谓的罂粟,这不是说她故意谋害外祖母嘛。

    “难道舅舅和舅母是以为晚晚为了在外祖母那里争宠,故意在泰和丸里掺杂了阿芙蓉?”庄悦娴禁不住惊声道。

    顾弦禛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顾卿晚心中微冷,因为顾卿晚从小失母,徐国公夫人难免偏疼她一些,她何须用这样的手段来争宠?反倒故意去害自己的外祖母?

    舅母如此想,如此说也就罢了,怎么连舅舅也相信这说辞呢。难怪外祖母的病情没有往外传,这样的丑事,传扬出去,难免遭人笑话,老母被害,对舅舅的名声也是不好。

    “那泰和丸不可能有阿芙蓉!当日我得到那泰和丸,哪里敢随便拿去给外祖母服用?我是去保和堂请了两位大夫给验过的啊!”顾卿晚声音微扬道。

    顾弦禛却叹了一声,道:“也有可能是卖你泰和丸的游方郎中为了药丸达到更好的效果,偷偷在之后的药丸中给加了阿芙蓉。当然,也有可能,泰和丸是徐国公府的某个人动了手脚,栽赃给了妹妹。”

    顾弦禛口中的某个人,指的自然就是萧氏了。

    不过确实也有可能是第一种情况,毕竟后来的泰和丸都没再检查过了。

    若真是前者,这几次见面,萧氏和徐如冰她们对她有那么明显的敌意倒也怪不得她们了。

    可会是第一种可能吗?

    顾弦禛见顾卿晚拧着眉,神情凝重,便道:“大哥已经让人去找那位游方郎中了,可惜他已经不住在原先那地方,是他自己离开了,还是有人给了他钱,买他离开这里,如今还不得知,不过等寻到了人,总能水落石出的,妹妹为外祖母一番孝心,不必过分难过自责。”

    顾卿晚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却忽而抬起头来,道:“大哥,今儿舅母不是还夸奖我医术高明呢,既然如此,我也莫空担了她这个称赞,大哥安排下,让我进徐国公府去给外祖母瞧病吧?”

    顾弦禛倒没想到顾卿晚会提这么个要求,顿时就愕住了。

    因为他是觉得礼亲王妃说的话有理的,自己的妹妹才学医多久啊,根本就没学多久的医术,一点经验都没有,便算是再有天赋,那也不可能将太医名医都给比下去啊。

    可谁料顾卿晚倒口气大,竟然要求去给外祖母治病。

    他尚未言,顾卿晚便站起身来,几步到了书案前,摇了摇顾弦禛的手臂,撒娇道:“我用易容术,好好遮掩了面容便是,不会被发现的,外祖母如今还躺在病床上,大哥如何忍心呢。就算我治不了,好歹我也是代哥哥和大嫂,我们一起尽了孝心了啊。”

    顾卿晚的话,令顾弦禛到底没了反对之心,叹了一声,道:“过了年大哥便准备安排苏子璃离开了,若是这样的话,你这两日便必须进国公府去,到时候才能不耽误跟着去大燕。”

    顾卿晚忙点头,道:“那大哥便赶紧安排吧,我和外祖母一起过大年才好呢。”

    顾弦禛见她俨然已打定了主意,还一副胸有成竹,好像一定能治好外祖母的模样,不觉无奈一笑,点头应了。

    ☆、253 撑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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