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大用,窒息还是越来越严重,他逐渐感觉到意识模糊,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萧千夜有些痛苦的按住额头,脑中的记忆碎片开始一点点拼凑。
    梦……他似乎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刹那间仿佛时空错乱,萧千夜赫然捏碎了手上的水杯,眼神呆滞。
    眼前景象扑朔迷离,云雾缭绕,似乎又将他带回了八年前。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等他回神的时候,自己的手变成了一只白色利爪,尖锐的指甲锃亮恐怖!
    恍惚之中有一只温柔的手抹了抹他的头,再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笑盈盈的坐在水边。
    那人带着一把黑金古刀,撩起了溪水往他脸上抹去,忽然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道:“你这个小东西,我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凶兽穷奇唉?但你天生残疾,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同伴抛弃了,所以才会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吗?”
    他在说什么?他在和自己说话吗?
    萧千夜惊讶的想要问些什么,然而一开口,又变成的一声奇怪的声响:“嗷……”
    “哈哈哈哈哈,原来凶兽小时候的叫声也和小奶狗一样吗?”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温柔的摸了摸。
    他有一双金银双瞳的眼睛,眼下还有冰火双重咒文,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悍灵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一只幼年穷奇的身体里?
    他努力动了动手,发现已经变成凶兽利爪的左手是天生残疾。
    那人拍了拍小穷奇的脑袋,又宠溺的道:“你就暂时跟着我吧,虽然你天生残疾,但是凶兽的血肉可是及其罕见的补品,别被什么人抓去吃了呀。”
    “不……”他极力挣扎想要从这奇怪的幻境中逃离,那人一把就把他提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拿起黑金古刀,沿着溪水一路往下。
    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水流深处。
    萧千夜用力的闭眼,将嘴唇咬出血,再睁眼,原本褐色的双瞳中赫然流露出一丝恐怖的冰蓝色!
    云潇大气也不敢出,目不转睛盯着他——在这双冰蓝色的双眸深处,隐约还能看见金银双色的奇怪咒文,散发着她从未感受过的强大灵力。
    萧千夜也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云潇。
    八年前,在他的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听见了云潇焦急的声音。
    但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或是因为极度的痛苦,他挣扎着往佛顶金光走去,仿佛那束罕见的金光就能缓解这种致命的疼痛。
    随后——他跌入了万丈悬崖。
    他记得云潇想也没想的拉住了自己,就那么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那时候他们才学会御剑术,都还不能熟练的使用,跳下去会死的啊!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人并没有掉到悬崖底,而是被昆仑山的栖枝鸟救下,放到了一处无风的雪谷里。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终于挑开话题,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那一天掉落悬崖之后,你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发现了什么?”
    “那一天……”瞬间就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云潇却是犹豫的低下了头。
    “告诉我。”萧千夜站起来,忽然伸手把她揽入怀里,“你用青魅剑刺伤了自己,还用剑阵保证血液不会凝固,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救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你、你变了个样子。”云潇眼眸颤抖,“但是就算你换了个样子,我也认得出来那是你。”
    “换了个样子?”他赫然惊住,想起那个古怪的梦。
    “你身上长出了刺人的白毛,双手变成了利爪,甚至……还长了一对奇怪的翅膀。”
    穷奇?
    他哑口无言,这分明就是梦中自己的模样!
    “你抓伤了我……”她轻轻推开萧千夜,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睛,一点点说出当年的真相,“我发现我的血落在你身上的时候,那一块就会恢复正常,可是你全身都变了,一点点血根本不够用,我只好用青魅剑划伤全身,然后死死的抱住你,这样我的血就可以浸润你,你身上好冰,一点温度都没有,雪谷里又太冷了,无奈之下我只能用剑阵取暖……”
    他用力咬住牙,目光颤抖——在他意识清醒之后,云潇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在他身边,即使是那样的伤势下,她依然紧紧抱着自己不曾松手。
    家徽上那只穷奇也会和此事有关吗?萧氏一族的先祖难道真的是穷奇之后?
    不,这不可能!
    飞垣是明氏皇朝的天下,不可能给有异族血统的人封官加爵,天征府在天域城落脚已经几百年了,自己必然不可能是异族人的后裔!
    “你没事吧?”云潇担心的看着他,“我娘不让我告诉你的……”
    秋水夫人曾在飞垣闯荡多年,她必然早就发现了什么,也难怪事后师父和夫人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意味深长,其实他们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发现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异常!
    “我没事。”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勾开云潇的衣领——火色的羽毛已经长到了双肩,触摸之下,一片冰凉。
    这种冰凉的火焰,像极了万灵峰顶,凤姬所带的那只炽天凤凰!
    “这些羽毛是被我抓伤后才长出来的吗?”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连忙追问了一句,云潇点头,“你走后没多久就开始长了,但是它长长掉掉,一直都没有特别严重,只是这几天来到飞垣忽然就开始恶化了。”
    萧千夜沉默不语,目光森然恐怖。
    昆仑山顶有常年不散的至纯清气,它的确是能压制邪力。
    这种火色的羽毛难道会是邪力吗?
    他摸了摸云潇脸颊,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高热,又不放心的问道:“这些羽毛会让你不舒服嘛?”
    云潇摇摇头,说道:“掉落的时候会有些疼,平时也没什么影响,青丘真人给我看过病,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但只要留在昆仑山,也不会恶化。”
    “那你还跑过来?”他顿时严肃的责备起来,“你听真人的话不好吗?”
    “可我想见你……”云潇扭捏的嘟了嘟嘴,好不容易这次师父和娘亲都松了口放她下山,她无论如何都要来见一见这个音讯全无的萧千夜!
    “我……对不起。”
    “我知道你家里发生了变故,所以才没有时间回来找我。”云潇连连摆手,竟还主动替他开脱,“天征府的事情我都听夫人说了,你一定要自己小心。”
    “我明白。”提起家族,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名的疲惫。
    天征府灭门案和十八年前温仪皇后突然去世的事件一起,成为飞垣上至今悬而未解的两大疑案。
    除去当日府外的凤火,其他毫无头绪,甚至他继位军阁这么多年,也是一点新发现都没有。
    “千夜,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云潇认真的看着他,直到他点头,才又严肃的开口,“你当真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身世吗?我指的不是出身,而是、而是更远的东西。”
    他自然知道云潇指的是什么,可是除去那一次,他也确实没有过其他的异常。
    父母长辈在世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事情,萧氏一族像帝都所有的贵族一样,安安稳稳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你那时候的样子,像极了家徽上那只穷奇。”云潇再度取出他的家徽,提醒道,“中原有个习惯,但凡有点渊源的大户人家,都会把标志性的东西做成自己的家符,代代传下去,我去问过娘亲了,她说这东西叫‘穷奇’,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山海经·海内北经》曾有过关于它的描述,说它状如虎,有翼,食人……”
    她啧啧舌,赶忙停了下来,摆摆手:“我不是说你会想书里说的那样会吃人,我、我……”
    “就算我会吃人,也必然不会伤害你。”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萧千夜终于是平静了情绪。
    他离开昆仑山的时候就从未想过要再回去,一旦萧氏一族在飞垣失势,那将是万劫不复!
    他必须回来,必须抗下这个空缺,也必须成为军阁的新一代阁主。
    这是保住天征府的唯一办法,也是保住他自己和大哥的唯一办法。
    为此——他不得不放弃昆仑山的一切,哪怕是这个曾经真的让他动了心的师妹,云潇。
    “谢谢你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
    他捧住云潇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她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的高热,在这一刻更是脸颊通红,仿佛要涌出火焰。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隔壁的人似乎已经醒过来。
    “嘘……”萧千夜警惕的窜到门前,拉开了一条口子。
    隔壁的门也打开了,一个白衣男子揉着眼睛,衣袖挡住了脸,他才想靠近一点能看的更清楚,只见楼梯口一下子冲上来一个人,一把就把人推了回去,然后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萧千夜连忙追了出去,门口的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墙,气喘吁吁。
    “公孙晏?”这才看清了来人,萧千夜惊呼出口,“怎么是你?”
    “我……我是……”公孙晏上气不接下气,摆了摆手,“让我、让我歇会,你等会再问……”
    萧千夜暗暗瞥过房间,那间房被公孙晏关上了门,透过窗子还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呵……这屋里是什么人?”他走上前去,还没碰到门,公孙晏一把把他按住,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连忙又道,“哪有什么人?这屋里是我、是我的行李,你知道的海市蜃楼的楼主换人了,第一年见面总要带点礼,对吧?啊哈哈哈……这一屋子全是我带的礼物,还没整理好呢,屋内杂乱,你就别进去了……”
    “可我分明看见里面有人。”
    “是我的仆人!”公孙晏堵着门,笑嘻嘻的道,“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我总不能自己扛吧?”
    “公子真是财大气粗,给仆人住这几千两一晚的小秦楼。”萧千夜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仍是步步紧逼,“这恐怕不是带了个仆人,是金屋藏娇吧?我记得公子可是有婚约的,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啊……”
    “你别挖苦我了,借我个胆子我都不敢金屋藏娇啊。”
    “那你就让开让我检查一下,日后也好给公子做个人证。”他想推开公孙晏,对方也在用了推着他,僵持不下之际,房门忽然动了一下,打开了!
    “进来吧,别吵了。”里面的人揉着额头,看起来疲惫不堪。
    公孙晏和萧千夜同时僵在了原地,两人互望了一眼,都是一脸震惊。
    “萧奕白,你、你怎么把门开了?”公孙晏小声质问了一句,对方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进来。
    “大哥……”萧千夜忍住疑惑,跟着走了进去。
    云潇看了看萧奕白,又看了看萧千夜,他们两兄弟竟然真的是双胞胎!
    第十七章:试体
    萧奕白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脸色苍白无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他指了指周围的几张椅子,有气无力的道:“先坐吧,人马上就到了。”
    “人?”公孙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说……”
    “嗯。”萧奕白点点头,也不管对方一脸震惊的样子,直言不讳,“来都来了,早晚是要摊牌的,既然撞上了,索性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你说的倒轻松!”公孙晏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就在这时,小秦楼的楼主也已经走进了房间,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拽到了一边,又用了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坐好,笑吟吟的道,“看公子你一路冲过来怕是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吧?来来来先坐好,我亲自给你斟茶,先喝点茶润润嗓子……”
    “楼主!”他还想争辩什么,江停舟轻轻摇摇手指,指了指门外,公孙晏歪过脑袋望过去,张大嘴巴不敢说话。
    明溪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摘下了面具拿在手上,正微笑着看着一屋子的人。
    “太子殿下!”萧千夜惊得一蹦而起,还不等他再说什么,明溪太子大步走入,示意他就座。
    萧千夜脑中一片混乱,如果说镜阁阁主公孙晏来是收到海市蜃楼的邀请,那墨阁阁主,当今太子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明溪太子没有通知军阁,却和自己的大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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