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对于这种术法的第一次尝试,效果虽在预料之中,但是并不能令人满意。
    大湮城主目光严肃的望向人群中的萧千夜,那柄黑金色长刀劈出一道道不详的光,但很明显已经手下留情,并没有真的伤害到精神处在极度奔溃中的驻都士兵,而密布在皇城上空的金线只能微微限制他的行动,若是他真心下了狠手,真的想要逃出来应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奇怪,奇怪呀……大湮城主心中不解,军阁主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为何会有如此惊人的转变,甚至不计后果的干出东冥惨案?
    靖守公见他久久深思不语,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在卖弄关子还是真的无言以对,索性也不理他,对着更后排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
    后排的士兵得到靖守公的命令,早就紧绷到嗓子眼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地面传来恐怖的拖动声,好像什么特别厚重的东西在被人推动,萧千夜敏锐的捕捉到这种低沉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那是用于沿海防守的火炮,不由得心下一惊,刀光再不留情,以自身为中心,瞬间将近身处的十几人同时逼退。
    穿过密集的人群,他一眼就看到了黝黑的炮筒,海军的火炮是专门改造过的,足足有五人高,需要三个成年人环抱才能围成一圈,一旦射出炮弹,能将千米以外的大型军舰直接打穿,其实帝都外城的城墙上其实也装有类似的火炮,但是体型会比沿海的小很多,他们竟然为了对付自己,将这种东西也运回了天域城?
    萧千夜不可置信的呆了一瞬,这种东西要是在内城开火,不要说天征府,只怕这一片的府邸都无法幸免。
    疯了吗?这个靖守公本是文官,和他的外公太守公是同辈大臣,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海军专用的火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听说它威力巨大就直接调过来使用了吗?
    这种门外汉手握兵权,比嚣张跋扈的高成川还要危险无数倍,明溪竟然也不管不问!?
    不等他仔细思考,空气中隐隐飘来火硝味,就在目光瞥见火光的一刹那,本能迫使他毫不犹豫的转身,七转剑式第二式“剑魂”率先出手,古尘从天而降劈出巨大的幻影,将左侧的火炮拦腰砍断,紧接着第三式“剑魄”紧随其后,刀气自地面横空出世,让右侧的火炮筒直朝高空开火。
    天空一声炸响,巨大的火球在皇城上空像一朵蘑菇云,萧千夜的额头已在这短短两刀之后渗出细汗,但是第四式“剑影”还是快速击出,锋利的刀刃卷起周围的风,将从天而降的火焰直接削灭,只剩一片灰色的残灰如大雪一般坠落在天域城的每个角落。
    靖守公也是吓的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扶住大湮城主才勉强站稳。
    这一声炮击更是点燃了士兵的恐怖情绪,眼前场面已然失控,在一片慌乱之中,又有数门火炮被惊慌失措的士兵点燃。
    萧千夜心里烦躁,甚至产生了一种让这群疯子自生自灭的恐怖冲动,就在他微微失神的一瞬间,身后荡起熟悉的剑气,天澈手持碧魂剑从天征府内冲出,也是接连使用七转剑式,以如出一辙的方式将火炮的威胁掐断在初燃之间。
    “还发呆,自己家都不想要了?”天澈在他耳边低骂了一句,萧千夜微微怔了怔,被自己刚才的想法惊住,用力咬唇一言不发。
    第二百四十一章:风声鹤唳
    大湮城主也被这种威力巨大的火炮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紧抓着自己袖子不放的老人,靖守公此时吓的站都站不稳,一直抚着胸口大口呼吸,看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他轻咳了一声,哆嗦的问道:“靖、靖守公,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这要不是被萧阁主将炮口打上天空,只怕这一片的府邸全都要被夷为平地啊,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在内城使用了吧?”
    “这、这是我从海军那调过来的,百里元帅卸任之后也没有任命新人过去,我向陛下申请,说想征调几门火炮到帝都来以备不时之需,他们就直接给我了……”靖守公自知理亏,又碍于情面不能主动承认自己并不懂行,一口咬定是得到了允许,没好气的抱怨道,“他们没跟我说这玩意这么厉害,要是提醒几句,我肯定不会搬到这里来,又重又沉,耗时耗力!”
    大湮城主尴尬的啧啧舌,已经从这短短的只言片语之间敏锐的察觉到这次事情的真实目的,靖守公一贯是个好大喜功的人,这次联名三十多位大臣上谏其实也是由他牵的头,只怕圣上早就对他心有不满,又碍于几朝老臣,在情面上总要让一让,所以才会让本是文官的靖守公破天荒的临时接掌禁军总督之职,甚至海军的火炮也随他的性子征调到了帝都,这是明摆着给他下了套,要故意让靖守公出丑惹事,好找个借口让他引咎辞官,回家养老吧?
    大湮城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嘴角情不自禁的一抽,在意识到天尊帝的真实目的之后,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如此冒险之举,也真亏年轻的帝王敢尝试,如果萧阁主没有动手,刚才那几门火炮就要将这一片的府邸直接打穿,甚至足以威胁到外城繁华的商业区!
    火炮的巨响也让从另一边匆忙赶来的明戚夫人脚下一晃摔倒在地,她按着腰一下子没能站起来,云秋水本来神色焦虑的走在前面,一看好友摔倒在地也赶忙回头扶了一把,明戚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飞快的摆着手:“没事没事,年纪大了手脚总是不利索,你别管我了快过去看看,往前绕过那个弯,就到天征府了。”
    云秋水虽然心里急得不得了,还是耐着性子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明戚夫人,耳边轰隆隆的巨响还在持续不断的炸开,还有兵器交锋的尖锐声,士兵们歇斯底里的呵声,所有的声音杂乱无章的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内心纠成一团,原本就孱弱的身子无法自制的颤抖,脸上一阵青白,紧咬着发乌的嘴唇,咬出了深深的齿印。
    “快,快走。”明戚夫人知道她着急,也不顾得刚才那一下摔得她腰间阵痛难忍,一把抓住云秋水的胳膊跑起来,没等两人走到转弯处,迎面匆匆飞奔过去几匹马,吓得她一个箭步停下来往后仰去,本就受伤的腰再经历这一扭,明戚夫人疼的大汗淋漓,脑子一片空白。
    “娘!”迷迷糊糊中,叶卓凡的声音竟然突兀的传入耳中,明戚夫人倒吸一口寒气,以为自己是因为疼痛而产生了什么古怪的幻觉,刚想靠着街道的墙壁稍微喘口气,从马背上大步跳下来一个矫健的身影,担忧紧张的扶住她,低声问道,“娘,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卓凡?”明戚夫人这才发现儿子真的就在自己眼前,顾不上腰上的伤连忙拉了一把云秋水,喜道,“快,快带你秋姨去天征府,娘真的不中用,这么点路跑过来还扭着腰,别管我了,我就在这歇一会,快带你秋姨过去吧。”
    叶卓凡这才发现娘亲身边的云秋水,再想起云潇此时已经落入帝都之手,惭愧不安的心油然而起,他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明戚夫人一瞬间就从儿子躲闪的眼神里察觉到了异常,脸色一拉,按住儿子的手,紧张的压低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我一路过来听说是千夜回来了,现在靖守公和大湮城主都堵在门口准备抓他呢,你是不是也要过去?”
    “嗯。”叶卓凡为难的点头,感觉到娘亲抓着自己的手赫然用力,带上了止不住的剧烈颤抖,他稍稍顿了顿,目光转向云秋水,认真的道,“是他回来了,我们刚才接到最新的命令,要去天征府外协助靖守公,但是在此之前……秋姨,阿潇也来了,她被天尊帝算计,现在正被押往城南的封心台。”
    “潇儿!”云秋水和明戚夫人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三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了一瞬,终是耐不住性子的明戚夫人用力一个跺脚,差点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又气又急,几乎是在咆哮的骂道,“你、你怎么不早说!他们不认识就算了,你和潇儿自幼相识,怎么也帮着别人对付她!”
    “娘……”叶卓凡是左右为难,自己也是懊恼的不行,“我也不知道,天尊帝给的命令是协助朱厌出城抓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阿潇。”
    “哎!”明戚夫人长叹一声,再看身边的好友,显然云秋水一直紧绷的情绪在听到女儿遇险之后更加奔溃,她用力深吸了几口气,依然感觉到大脑缺氧无法正常思考。
    “秋水?秋水你没事吧?”明戚夫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其实以她的立场,她自然知道儿子此举是无可奈何,身为军阁青鸟军团的将领,上头的命令大如山,就算云潇是他自幼相识,甚至心怀好感的女孩,他也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顾念私情,万一惹怒龙颜,不要说区区一个少将,就算她是明溪的亲姑姑,也不敢保证那个人会手下留情。
    “我没事。”云秋水镇定下来,清冷的声音不知带上了什么样的觉悟,反而好声好气的笑了一下,安慰道,“你别怪卓凡了,他也是没办法,你就别跟着我过去了,听刚才的动静怕是运了什么火炮过来,人多杂乱,刀剑无眼,难免误伤,卓凡,带你娘回去,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腰上的伤,都这个年纪了,可不能落下病根。”
    “哦……哦。”明戚夫人愣愣的应了一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怎么好友忽然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一扫先前的焦虑,变得冷静起来了?
    云秋水大步往天征府望向走去,直到那个孤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明戚夫人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推了儿子一把,指着她离开的方向催道,“快跟上去,哎!你看看娘这个脑子,关键时候总是发呆犯傻,我这点伤自己走回去就好了,你快跟着你秋姨去看看。”
    “好,娘,您自己小心。”叶卓凡其实也和明戚夫人一样呆住了半天,直到被推了一下才跟着晃过神来,尴尬的挠挠头,一起追了上去。
    天征府外围人山人海,连周边府邸的权贵们也从家里逃了出来,生怕这种不长眼睛的火炮一会误伤把自己家炸飞,本就乱成一片的街道此时更显拥挤,云秋水在人群里飘然穿梭,轻纱长裙宛如飘逸如仙,用的正是昆仑另一门轻功绝学,叶卓凡虽然紧随其后,但渐渐发觉自己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很快就被挤在了外围。
    穿过人群,再穿过士兵,云秋水无声无息的来到战局中央,眼见着疯狂的士兵举着长刀不顾一切的砍过来,即使多年未曾出手,她衣袖轻抚之间撩起清风徐徐,一边躲避那些错乱的刀光剑影,另一边挑起昆仑灵术协助对方稳定情绪,温柔又不失锋利。
    “师叔!”天澈瞬间察觉到这种特殊的风,碧魂剑顺势横扫,灵力如一波海浪击退中央人群。
    “师叔……”再定睛,萧千夜终于看到云秋水,她依然面色平详,双瞳如母亲般柔和,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嘴角勾起熟悉的笑意,除了两鬓多出来的些许斑白,师叔的一切都像他年少记忆里最熟悉的那副模样,没有丝毫改变,虽没有携带剑灵,但出手的招式柔中带刚,不仅仅只是为了逼退敌人,也在不易察觉间让昆仑的灵术流转人群。
    恍惚中真的有清风扑面,驻都士兵冷静下来,持武器后退排开,将几人围在中间。
    短短的数秒之后,外围的马蹄上如约而至,萧千夜凛然神色,目光也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落到了远方,马背上是他曾经的战友同僚,一个个英姿勃发,身着那身他引以为豪的银黑色军服,肩头整齐的扣着独属各大军团的徽章。
    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他们目光如电,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和堤防,远远望着自己。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连靖守公都皱着眉头认真思考自己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大湮城主若有所思的捏了捏张开的五指,感觉头顶的金线受到另一种力量的波动,正在微微颤动。
    僵持之际,金线赫然跳动凝聚成淡淡的“剑”,是帝王的象征“日冕之剑”!
    那柄巨剑悬于头顶,一点点变得耀眼夺目,剑身在缓慢转动,带着某种震撼,让人肃然起敬。
    与此同时,从巨剑里悠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天尊帝的声音一字一顿,冷定的命令:“请萧阁主来城南封心台一谈。”
    萧千夜抬起头,感受着剑里那股和上天界极为相似的神力,仿佛灵魂深处有一湾清流相连,虽然很淡很淡,几乎快要消散,但那的的确确是曾经的日神东皇留下的东西,让他也不由得心生敬佩。
    或许是被来自同修的气息一下子惊醒,陷入神息之术的帝仲骤然清醒,他在一瞬间就从萧千夜的脑中获取了全部的记忆,匆匆扫了一眼,心中已全然明白他们眼下的处境。
    帝仲不动声色,只是在他脑子里淡淡叹了口气,低道:“没事,我醒了,就按照他的意思过去谈一谈吧……明溪是东皇的后裔,这般心机沉重,实在不像当年的日月双神,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很好奇。”
    萧千夜心中已然无所畏惧,而听见来自帝王的亲口命令,靖守公也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直接挥手遣退拦路的驻都士兵,又鸡贼的瞅了瞅外面的军阁将领,皮笑肉不笑的嘱咐道:“各位想必是来支援老臣的吧?那就麻烦各位将军给萧阁主带路了。”
    萧千夜没有理他,也不想为难曾经的下属,他收起古尘,大步往城南封心台方向走去。
    萧奕白从自己家走出来,余光瞥了一眼日冕之剑,像是在和天澈说话,又像是刻意在提醒某个人,压低声音冷冷的道:“澈公子,云夫人,我们也一起过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幽幽画舫
    封心台位于城南星罗湖上,原本黝黑的湖水被月神之力净化之后呈现出清澈的水光,但这样的美景丝毫不能掩饰此时严阵以待的紧张形势,湖面的船只被遣散,仅有一艘高大的画舫不合时宜的停在岸边。
    朱厌立于船头,眼见着远方在军阁八位将军的带领下大步走过来的几个身影,这才挥手示意船上的士兵将船梯放下去。
    船梯一路放到岸边之后,萧千夜也正好走到船头,他一抬头就看见朱厌那张让人厌恶的嘴脸,依然保持着阴柔深邃的笑,毫不回避、甚至带着几分挑衅,目不斜视的望着自己。
    他大步走上船梯,军阁的众将没有跟上,只是在船边罗列站好,这艘画舫外表看起来似乎只是权贵们平日里游湖用的,装潢的高大华丽,处处都透露着奢侈之气,然而再稍微往里面走一些,萧千夜的目光就敏锐的注意到那些不易察觉被改造过的细节,在轻纱罗帐下,在扶手横梯旁,都装上了独有的机关暗器。
    之前在东冥偶遇霍沧,他就听说当地著名的技师梅亭雪被传唤到了帝都,如此看来自己离开的这两个月,军械处真的是在各方各面绞尽脑汁的进行改造,想要博取天尊帝的欢心。
    “呵……”萧千夜莫名失笑,想起军械处内的确有一位自己的亲戚风三娘,以他目前的处境,就算和风家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往来,他们多少还是要受到朝臣的排挤,更何况之前高成川的死也是全部推责到自己身上,风家本就四面楚歌,这种时候再不好好表现一下积极献殷勤,只怕在帝都的地位很快就要一落千丈。
    萧千夜眼锋一扫,他也是在帝都错综复杂的权势争斗中苦苦挣扎过八年的人,自然清楚对于大多数帝都权贵而言,与其担心飞垣会不会毁于上天界之手,还是要先担心一下自己家族的兴衰起伏吧?毕竟飞垣亡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自己家族亡了,就要受尽压迫,再无翻身之地。
    “萧阁主,请。”分神之际,朱厌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那个人恭敬的迎上来,直接无视对方眼里压制不住的厌烦和嫌恶,主动伸手做出了邀请的动作,又道,“陛下在墨阁恭候已久,见您迟迟未到,特意命令属下移驾封心台,也好让您和潇儿见上一面。”
    “潇儿……你是什么身份,谁允许你这么称呼她的?”萧千夜只听见了他口中最重要的那两个字,朱厌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得意,仿佛诡计得逞,面容上虽然还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冷定,内心那种报复的快感翻腾汹涌,故意顿了顿,然后露出些许虚假的歉意,连声改口,“我是说云姑娘,她已经先一步到了封心台,一会等您和陛下谈完,就能见到她。”
    萧千夜知道这个人是想故意激怒自己,他本就是个异族人,对拥有灵凤之息的云潇也是很早之前就怀有非分之想,从声名狼藉受尽世态炎凉的一届男宠,成为高高在上无人敢轻易得罪的心腹红人,这一路的心态转变岂是常人所能理解的痛快?
    换成任何人都要按捺不住趾高气扬的炫耀一下,他其实也并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只是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是对挑逗云潇格外有兴致,那已经不再是对一朝翻身的报复快感,好像只是单纯的出于某种本能。
    萧千夜眉峰微蹙,警惕的盯着朱厌,异族之所以区别于人类且不好管理,就是他们骨子里某些无法理解的、被称之为“本能”的东西。
    萧奕白紧跟着走上来,看见弟弟正和朱厌面面相觑,不知道在僵持些什么东西,又瞥见朱厌脸上不怀好意的笑,顿时也有些厌恶,他直接大步走到弟弟身边,拉住他的衣袖推开画舫的房间门,又冷冷的扫了一眼朱厌,警告一样的低声说道:“你在门口好好守着。”
    出人意料的是,在面对萧奕白的时候,朱厌顿时就有了顾忌。
    他毕竟曾在白教担任大司命一职,也一早就察觉到了天尊帝手上的玉扳指里隐藏着一份霸道强悍的灵力,只不过那种灵力不知被什么更加独断专横的东西切断了,致使玉扳指里的一魂一魄始终处于失智状态,无法交流。
    虽然无法近距离接触那个玉扳指,但是单凭这两个月天尊帝某些反常的举动,他就能推算那个魂魄的主人究竟是谁。
    在上个月天气骤然转寒的时候,天尊帝命他送了一件倾衣坊特制的冬衣到天征府,也正是因为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原本对双极会上“碎裂”之灾尚有疑惑的人们更加心存侥幸,他们觉得帝王不会公然对一个全境公敌的兄长如此关怀有加,一定只是故意放出这种恐怖的言论,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然而东冥惨变之后,当初那份侥幸被赫然捏碎,再也没有人质疑“碎裂”之灾的真假,萧奕白成为众矢之的,纵然是帝王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再次护他周全。
    朱厌心下一动,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仿佛一瞬间意识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这次忽然暗中命令他去逮捕云潇,该不会是想借机一换一,把萧奕白送出天域城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无法说服自己改变这种细思极恐的念头,忍不住往房门边凑近,想要以白教秘术悄悄偷听。
    “想偷听?”天澈也跟上来,瞥见他手上的动作,扬起一个深意的笑,“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天尊帝找萧阁主谈话,你也想偷听?”
    “不敢。”朱厌立马笑吟吟的望过来,领着两人往船尾走去,道,“陛下吩咐过,如果公子和云夫人也一起来的话,就让在下先送二位去封心台见一见潇儿。”
    “潇儿……”云秋水警觉的盯着他,不明白这个曾经的男宠为何能如此淡然的说出女儿的闺名。
    朱厌是故意的,同样的手段没能激起萧千夜的愤怒,但是一定能让身为母亲的云秋水感到不安和困惑。
    天澈是直接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恶趣味,他不动声色的拦在朱厌和云秋水之间,刻意遮挡了朱厌的视线,又道:“师叔,您先别担心,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师妹。”
    “嗯。”云秋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从对岸悠然划来一艘更小的船,朱厌率先从画舫上一跃而下,然后抬头示意两人跟上。
    天澈暗暗拉住云秋水,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师叔,这个人心术不正,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您不要被他几句话误导。”
    “嗯,放心吧。”云秋水勉强笑了笑,虽是让他放心,其实自己心里一点也不放心。
    初见朱厌,那个人文质彬彬,谈吐优雅,若不是明戚一再叮嘱那是个声名狼藉的男宠,她甚至要误以为那是谁家的翩翩公子,然而再见这个人,意外从他口中提及云潇的名字,身为母亲,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朱厌,对自己的女儿有某种特殊的企图。
    那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更像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随时都会如火山爆发。
    云秋水心底凛然,这个人呀,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黑暗无光的过去,才会变成如今这幅让人不寒而栗的模样?
    此时,画舫内部交织着黑金色的神力,一个瞬间就将外围试图进入的灵力击碎,萧千夜目光一转,感觉手中的古尘发出一声低喝,刀鞘上缠绕的神力骤然化去,露出锋利雪亮的刃。
    明溪正坐在最上方,虽然也隐约感觉到两种灵力碰撞之后产生的微弱激荡,依然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还是穿着朴素的常服,另一件倾衣坊特制的羽织大氅斜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房间的中心燃着炭火,让温度变得不再寒冷,这场面乍一看好像只是一场普通的聚会,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
    他一个人镇定自若的吹着手里的茶水,又随手指了指早就准备好的几张椅子,淡道:“萧阁主坐吧”
    “他这么僭越,你也不管不问?”萧千夜顺势在他左边坐下,也不客气直接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两人就像是许久没见面的好友,开口也没有丝毫生疏,明溪反倒被他这般冷定的表情怔了一下,半晌才蓦然回神,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答道,“哦……你说朱厌?”
    “朱厌?”萧千夜眼眸微沉,有些意外这两个字,低道,“他改名字了?”
    明溪点点头,念道:“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见则大兵,呵,倒是真心适合他的名字,果然一来就给我惹麻烦了。”
    “哼,陛下自皇太子时期起,处理麻烦就是游刃有余了吧?”萧千夜随口接话,这种无礼的言辞非但没让明溪有丝毫愤怒,反而无可奈何的笑出了声,他轻轻晃动着手里的茶碗,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萧奕白,淡道,“是呀,我身边的人都是一个样,让他们办点事情多有顾虑,惹起麻烦来一个比一个能耐。”
    萧奕白知道明溪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自己,索性也不出声,耐心的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明溪看他那副淡然的样子,真的是又气又没办法,从鼻腔发出一声哼,不快的道:“千夜,我也就不跟绕弯子了,你把这家伙带走,随便你是带去昆仑还是带去上天界,总之好好找个能人异士给他看看病,我治不好他,他继续留在这里迟早是死路一条,你也不希望唯一的血亲兄长死在这里吧?”
    萧千夜眉间一动,没等他说话,余光瞥见肩头缓慢凝聚的光球。
    明溪用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那样沉闷的“咚咚”声让气氛更加凝重,他看也不看萧奕白,根本不想询问对方的意见,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但是他现在的处境很特殊,我不能公然放他走,千夜,你在帝都这么多年,应该能理解这其中复杂的关系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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