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难言之隐
    百里风斟酌良久,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化成一声声沉重的叹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想必无论自己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如实相告,与其自找没趣闹得尴尬,还不如干脆什么也不说,两人就这样默默并肩望着碧落海,此时夜慢慢变深,从西面幽幽传来低低的嘶吼,好似什么巨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百里风寻声转头,这才终于找到了话头说道:“是海市那只巨鳌,那家伙横冲直撞的闯入城中,撞塌了不少房子,好在被青鸟拦了下来,我就让人把它锁起来关在那边未祭川下面,到现在也一直挺老实的,最近不知怎么了,一到晚上就开始乱嚎。”
    萧千夜心中一紧,默默顺着百里风的目光一起望过去,未祭川本是一处悬崖,它的下方群居着许多凶猛的海兽,但是北岸城一战之后海兽们倾巢而出,之后被青鸟军团剿灭大半,剩下侥幸脱逃的也早早溜之大吉,如今将巨鳌囚禁在未祭川确实是最佳地点,但他还是觉得奇怪,问道:“义父,您抓那只巨鳌做什么?”
    “当然是调查海市啊。”百里风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反而奇怪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接道,“海市存在已久,一直以来特立独行,虽然私底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至少明面上也算是和飞垣大陆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突然设计破坏天之涯,致使众多关押在此的逃囚犯或死或失踪,虽然天之涯的事情当时是交给了你处理,但毕竟是在海军的管辖范围,我身为元帅,怎么着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跑它,你说是不?”
    萧千夜点点头,百里风长叹一声,提醒:“天之涯被毁后,除去灵音族首领蓝歆还失踪了几个重犯,若是普通人落入那么深的海底多半直接丧命,但我看了以前的案底,那几人都是异族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法断定是否真的已经死亡,我一直在命人追查,只是眼下全境大乱,难呀。”
    “都有什么人?”萧千夜眼眸如刀,能关押在天之涯的都不是普通人,一旦逃脱势必又是隐患,百里风摆摆手,说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管这些?我告诉你不过是让你留个心,他们之前是因为屠杀无辜百姓被捕的,本就对人类深恶痛绝,你又是当年镇压异族的头号人物,我是担心你被人暗算,才想提醒几句罢了。”
    萧千夜转着手里的古尘,一时语塞,飞垣大陆上胆敢堂而皇之对付人类的异族并不多,多是些小范围的报复,很快就会遭到肃清,但能干出这种事的一定是亡命之徒,义父好心提醒也是在情理之中。
    两人说话只见,未祭川方向的哀嚎越来越明显,百里风揉了揉眼睛,无奈的道:“又开始嚎了,嚎成这样难不成还指望有人来救它?可惜啊,普通人没办法和那种巨鳌交流,我虽囚禁着它,但始终无法调查到真相,继续这么养着也不是办法,要不然……炖了给大伙饱饱口福好了,哈哈哈。”
    “义父……”萧千夜也被百里风一席话逗笑,一直紧绷的脸庞终于放松,眼见着气氛渐渐缓和,百里风扑哧一笑,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要离开飞垣了?这几天我看见天禄商行有一艘商船在港口停泊,船主带着镜阁颁发的出行令,要求海军舰队亲自护航直至离开碧落海,呵,这可是自海啸之灾以来,镜阁颁发的第一枚通行令啊。”
    萧千夜没有回话,但百里风看他面色就已经知晓了答案,他用力抓了抓脑门,仰起脸露出疑惑的神情,“真是奇怪啊,明明帝都下令要抓你,偏偏各地都对你大开方便之门,据说东冥惨变之前,有人曾在万佑城见过你,就那样还是被你全身而退,若非如此,或许事情另有转机,当真不可思议,哎……我真的是老了,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要做什么。”
    百里风摇着头,分神想了好一会,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你在东冥干的那些事情,我应该现在就出手将你拿下,可我偏偏还在这和你聊天,哎。”
    萧千夜低着头沉默不语,对百里风的这一番话感到深刻的惭愧,这一路以来,他虽被称为“逃犯”,但无论是曾经的下属,还是眼前的义父,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信任他,可他却无法回应这一份厚重的期待,甚至仍要孤注一掷继续伤害脚下的故土,东冥只是开始并非结束,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惨变和伤亡,到了那个时候,今天选择放任自己离开的这些人,会不会有后悔,会不会有自责?
    百里风看似凝视着如镜的海平面,其实余光一直不经意的从他脸颊默默扫过,心里除了叹气再无他想,明明自己都到了这幅花甲之年,竟然还会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护短,当真是愧对“元帅”之名。
    “千夜……你是要回昆仑吗?”许久,百里风神色有几分踌躇,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萧千夜蓦然回神,听见“昆仑”二字也有了短暂的迷茫,愣愣点了点头,只听百里风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实话告诉你,自东冥惨变以来的这一个月,走私道前往中原避难的船只就特别的多,想必这边的灾难也早已经传遍中原,据说昆仑一派弟子素来喜欢下山巡游,若是将你犯下的这些事传至师门,你又该如何?”
    萧千夜紧抿着嘴唇,脸色瞬时有些青白难看,不仅仅是这一次的东冥惨变,这八年来他的行事作风早就违背了师门的谏言,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回到师门!
    师父只在自己回来之后第一年来看过他一次,并赠予天征鸟,自那之后他就和师门彻底断了联系,以师父的御剑术如果真心想来,那是日行千里根本耗费不了多少时间,然而……师父再也没有出现过。
    想到这些,萧千夜只觉得心底莫名紧张,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受损的剑灵,那个纯白的灵魂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只要他不主动开口,就从来不会轻易打扰。
    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不只是师父,连云潇都好似人间蒸发,从没有给他带过一句话,他心中一直以为应该是秋水师叔有意阻拦,如今想起来,是不是师父也参与其中?
    百里风尴尬的清清嗓子,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毕竟是自己亲手教的徒弟,多半和老夫一样是个护短之人,你也早些回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义父……”萧千夜低低喊了一声,也觉得再多说无益,只得抱拳认真的道,“义父,您既然已经辞官卸任,就该回帝都去颐养天年,帝都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请您务必离开北岸城,不要在此久留。”
    “哦?”百里风很是吃惊,神色一沉剑眉微扬,直接挑开他的话中话,“你的意思是北岸城也会遭遇和东冥一样的惨变?”
    萧千夜紧咬牙关,艰难的回道:“是。”
    百里风凛然神色,整个人微微一震,不解和谨慎同时涌上心间,深深叹息,低道:“你可知东冥伤亡多少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要甘愿牺牲这么多无辜?”
    萧千夜张了张口,眼中一片茫然,喉间干涸无法回答,沉默中,百里风一字一顿的道:“东冥报上来的伤亡数字每日都在增加,到今天早上已经升至一百八十万!你可知万佑城才三百万人,千禧城也才二百万出头?”
    “义父!”萧千夜固执的望着他,眼里却依然不带丝毫动摇,“义父,请恕我不能直言,海军本部距离羽都境内的封印地非常近,如果您不走一定会受到牵连……”
    “牵连?”百里风打断他,目光如炬,“因为我是你的义父,所以你才让我尽早避难,那城中无辜百姓、军中的将士又该如何?你要我抛下他们?”
    萧千夜张了张嘴,额上冷汗连连,欲语还休,如果说东冥是出于某种目的没有提前撤离,那么这次惨变之后,明溪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他应该已经着手让其他三大境封印附近的百姓尽早撤离了吧?
    “哼!”百里风一甩衣袖,严厉的看着他,冷冷回道,“我半辈子都驻守海军本部,岂能放下众将士独自逃生?你有难言之隐不愿意对我言明,我也不逼你,但你让我苟且偷生,那是万万不行。”
    萧千夜豁然变了脸色,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什么,百里风却一副不可商量的模样直接甩手就走,征帆诧异的看着两人,明明片刻之前还和谐的淡笑谈话,怎么好好的突然神情大变,百里风一手招呼征帆跟上来,一手拦住萧千夜不让他继续跟着,冷声提醒:“这里过去没多远就是海军本部,你要是此时暴露了身份行踪,于情于理我都要下令逮捕你,萧阁主就此留步吧。”
    萧千夜只能伫立在原地,征帆远远的冲他鞠了一躬,赶紧跟着一脸不快的百里元帅往回走,也不敢冒然多问。
    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风中带着细微的水珠,逐渐凝聚成细线的模样,悄无声息缠上他手里的古尘,萧千夜却宛如毫无知觉,心思不知漂往了何处。
    第二百六十九章:蛟龙
    细细的水珠先是一点点爬上古尘的刀锋,随即探出往他腰间剑灵游去,就在此时,沥空剑中迸出一道雪亮的白光,一下子击中试图靠近的水流,萧千夜也骤然回神,掌下暗暗用力甩开水珠。
    那些水珠果然是有灵性的,在被人察觉到之后飞速落入海中,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沥空剑上附着的魂魄映照着海边的月光凝聚成淡淡的影子,萧千夜大步走过去,眼中骤亮,低道:“阿潇,让我来吧。”
    魂魄神色郑重,遥遥感知着这些水珠中异常的力量,她轻轻拽住萧千夜的衣袖,指了指平静的海面提醒道:“源头自海上而来,和之前闯入小秦楼中的是同一种术法。”
    “嗯,你放心。”萧千夜随口安慰,他看起来脸色很差,不知是不是刚才和百里风的一番话让他心情不佳,此时又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打扰,心底烦躁成一团,但他还是忍了一口气对云潇的一魂一魄笑了笑,又道,“我这边不要紧,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嗯……你小心。”云潇轻轻点头,有种莫名的不安压不住地涌上心头,迫使她回到剑灵中,身在小秦楼的本体聚精会神的结起剑阵,感受着周边异样。
    “哼。”风中传来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听着稚嫩非常,应该是个年纪不太大的男孩,萧千夜默默转着手里的古尘,大步往海的方向走过去,云潇不放心的跟着他,只见海潮的涌动果然有些异常,一波推上岸却迟迟没有返回去,碧落海本就是个掀不起波浪的海域,此时被这种古怪的海潮带动更显诡异非常。
    萧千夜抬头看了一眼云层,原本皓月当空的夜晚不合时宜的冒出来大片乌云,他嘴角一勾,心知又是对方有意隐藏,嘴角浮出一个冷彻的笑意,道:“三番五次的想靠近我,又始终不敢露面,你以为藏于海、隐于云我就真的拿你们束手无策了吗?”
    话音未落,古尘修长的刀刃挑起脚下的海水直接击向高空的厚云,霎时,刀气卷起狂风劈开天野,上方的人躲闪不及只能强行借着巨大的蛟尾稳住身体,萧千夜眼疾手快再下一刀,古尘刀刃上的黑金刀鞘顿时散去,神力如闪电一般交织成网!
    那人在高空狼狈的连续翻身,还是站立不稳直接摔入海中,眼见着对方又想潜入海中逃走,萧千夜点足跃起直接追至海上,刀气化成一道墙竟是直接劈入深海!毫不客气的阻断对方的后路,古尘掀起惊天巨浪,连带着浪中的人一起被打出海面,砸入岸边浅滩石。
    在这一番措手不及的攻击之后,那人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好半天没能站起来,他以蛟尾卷起乱石试图拖延萧千夜逼近的脚步,然而古尘的刀锋岂是几块石头能敌,转瞬之间黑金古刀直勾勾指向地面上的男孩,萧千夜冷哼一声,脱口笑道:“我已经几次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却还是这么不知好歹!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任你们放肆吧?”
    乱石里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果然是有着人类的双腿,又拖着长长的蛟尾,一双眼睛毫不示弱的瞪向萧千夜,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你拿着我们的东西,还这么跟我说话!还要帮着浮世屿的人对付我们,呸!”
    “你们的东西?”萧千夜被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谩骂弄得摸不着头脑,没等他理清思绪,男孩从乱石堆里挣扎着爬起来,萧千夜冷眼看着他,发现这个人好像根本就害怕自己,他自顾自的跑到海面撩起水,擦了擦被摔破流血的蛟尾,又扭头盯着他手里的古尘,瘪瘪嘴说道:“你、你把刀还给我!”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萧千夜蹙眉看着他,反而来了兴趣转动着古尘,若有所思的道,“这把刀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东西?”
    “你少装蒜!”男孩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一脸气急败坏,气鼓鼓的道,“阿姐说了,你手里这把刀是龙骨所化,是墟海原海的龙神遗骸!既然如此,自然是要交还给我们蛟龙族,不能被外族人霸占。”
    “哦。”萧千夜不屑一顾的冷哼,摇头而笑,“这把刀在五帝湖底沉了数千年,如果真的是你们的东西,为何一早不去取回来?你们是不知道它的下落,还是知道了也根本靠近不了?”
    “我……你……”男孩果然被他问住,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萧千夜神情淡淡,显然不可能被对方几句话唬住,又被这种理直气壮的理由逗笑,于是不屑的提醒,“蛟龙?据我说知,古尘确实是龙骨遗骸所化,但并非蛟龙,而是一条真正的白龙,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旁门左道,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自称它是你们的东西?”
    好像瞬间被一道闪电击中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男孩的脸颊飞速涨红,连耳根子都瞬间通红,不禁握紧了拳,心内激愤,嘴里却不敢反驳萧千夜的话。
    萧千夜看着他叹了口气,摇头道:“龙为神兽,蛟只是地隐,你们一心想抢夺古尘,究竟目的为何?”
    男孩死咬着牙,虽然心中不服,但一瞬间情绪里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感受,还是固执的回答:“跟你没关系,就算古尘不是蛟龙族的东西,至少肯定也不是属于你的东西!攀亲带故……也是我们血缘更近!”
    “呵……”萧千夜只觉得这孩子说话好笑,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攀亲带故?谁告诉你血缘更近就能得到古尘的?要是世上有这么便宜的好事,谁还愿意争个你死我活?”
    男孩瘪瘪嘴不理他,萧千夜想了想,像是要故意试探什么东西,他将古尘直接插入地中,又对男孩招了招手,淡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让它认你,我就还给你。”
    “真的?”男孩一跳而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萧千夜垂手而立笑吟吟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道,“真的。”
    男孩欣喜若狂的跑过去,近看古尘,这柄锋利的黑金古刀比他还要高一些,刀身虽然修长但是锋利如雪,上面隐隐透着远古神龙的气息,瞬间就让他心潮澎湃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用力抓住刀柄,萧千夜眼眸一沉,虽然这个孩子并不能拔出古尘,但古尘倒也真的没有伤到他,这是否说明他口中的“蛟龙”,的的确确和那只白龙有过渊源?
    血缘更近……难道说这种蛟龙族,实际就是墟海原海龙神的旁系血脉?
    萧千夜情不自禁的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如果说终焉之境那只白龙当真是墟海龙神,那么它死后原海失去庇护陷入万年冰封也在情理之中,旁系血脉或许只是想借助古尘之力重新解开冰封,但他们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古尘,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凤姬出手,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说原海的冰封,当真和浮世屿皇鸟有牵连?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隔了好一会,男孩憋得面红耳赤也无法真的拔出古尘,他不甘心的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刀尖只是很随意的插在岸边沙土中,没理由这么大得劲还是拔不出啊!想到这里,男孩警惕的转向萧千夜,嘀咕道:“喂,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估计想骗我?”
    萧千夜展开手上下翻了翻,微微笑着说:“这也能赖我?”
    “你等着,我去找阿姐来取刀。”男孩一个激灵跳起来,萧千夜直接上去反手抽回古尘,淡淡回道,“我只说还给你,没说要还给你那位阿姐,你们既然不是飞垣之人,就最好少插手飞垣之事,否则……”
    话音未落,腰间的剑灵剧烈一颤,萧千夜凛然回神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沥空,紧张的问道:“阿潇,怎么了?”
    剑灵上的魂魄没有直接回话,透过微妙的魂魄之力相连,萧千夜猛然察觉到城内汹涌的灵力碰撞,他瞳孔顿缩,瞬间收起方才的笑容,脸庞阴冷恐怖一把拎起男孩的衣领厉声逼问:“你们还有其他人?”
    男孩没有料到他是这般善变的人,但他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会,就已经被萧千夜直接拎到了半空中,再看那个人的双眼,竟然是一种冰凉如寒冰的蓝色,霎时想起阿姐跟他提过的某种古老种族,男孩脸上冷汗连连落下,挣扎着想从他手里挣脱,萧千夜也感觉到了一股强大力量在迅速穿过头顶往城内聚集,才散去的乌云又开始凝聚成团。
    “阿潇……”他另一只手一直轻轻搭在腰间剑灵上,但不知对面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放开我!”男孩被他拎的几近窒息,无意识的甩动蛟尾想要打开萧千夜的手,就在此时,小秦楼上方炸开一串明艳的火光,一只炽天凤凰燃烧着硕大的羽翼,凭借一己之力强行破开笼罩天空的乌云,紧接着又是几道火色剑气如雨一般落下,将昏暗暗的北岸城照的如同白昼。
    萧千夜被这样的一幕失神变了脸色,忽然感觉到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竟是蛟尾竖起逆鳞强行划破皮肤,但他依然毫不罢休,眼中怒火再也无法抑制,根本不顾眼前人只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孩子,直接丢开男孩挑动古尘顺势刺入蛟尾,将他连人一起钉在乱石上!
    男孩发出一串尖锐的哀嚎,萧千夜顾不得再管他死活,提刀飞身回撤,城内的乌云好似就在头顶,一直有古怪的雷电混合着灵凤之火交织撞击。
    没等他走到小秦楼,从这条街的尽头摔出来一个狼狈的身影,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圈才勉强站稳,她咳了一口血沫,呼吸已经无法自制的变得短而急促,下一刻,又是同样明媚的火光如箭雨一般倾盆而至,那般敌我不分的进攻迫使萧千夜也不得不连续挪动脚步,他定睛一看,凤姬手持流火剑大步走来,全身都在燃烧着熊熊烈火!
    第二百七十章:龙吟
    灵凤之息本就十分危险,此时火焰沿着街道一路蔓延眼见着又要伤及无辜,原本入夜后寂静的城市被这一阵波动惊醒,有不少人从家中探出脑袋惊恐的盯过来。
    萧千夜虽不想节外生枝,但凤姬每靠近一步,身上的火焰就炽热一分,乌云在头顶被火光冲散之后又再度诡异的凑成一团,紫电雷雨推波助澜好似想熄灭这种冰凉的火种,凤姬一言不发,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情绪,雷声越是响彻,空中的炽天凤凰就越是疯狂,火和电反复纠缠,一时难解难分。
    萧千夜感觉手中的古尘也受到雷鸣影响一直微微颤动,就在此时,被凤姬打出来的女子灵活的一个翻身直接掠至他脚边,她眉目染血,但一双眼睛如深海般波澜璀璨,也是和海岸边那个男孩一样拖着一条硕大的蛟尾,萧千夜凛然蹙眉,见她出手就是要夺取古尘的样子立马直接往后避开,女子一击不中,这才扬目冷扫了他一眼,鼻中一声轻哼。
    凤姬已经在顷刻之间追至她三米左右,流火剑本就是火焰状的剑刃,此时豁然拉长,火舌直逼蛟龙族女子,对方额上冷汗连连,单是躲避攻击就已经非常吃力,但她依然毫不退缩,掌下连续握动引出水流护体,萧千夜心中暗暗疑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凤姬的剑再度落下之时,空中雷电精准的劈落在两人之间,一道如风般身影掠入战局,卷起受伤的女子迅速隐匿。
    “哼。”凤姬揉了揉眼睛,她的眼里带着致命的火光,唤回空中炽天凤凰直接追了上去,乌云也像活了一般卷成一团往海边逃窜,不等他们找到机会入海,流火剑勾起火墙,火焰如流星般坠落于碧落海上,转瞬就将碧波淋漓的海面变成一片火海!
    乌云中的人倒吸一口寒气,这是要彻底阻断他们的退路,逼他们现身!
    凤姬立于高空,清冷的脸庞此时却露出狠厉的杀气,一步一步踩着火焰走上不远处的乌云,流火剑刺入云中用力转动,火焰瞬间散去云层,逼着两人被迫落地,她紧跟着跳下来,终于看清了偷袭自己的两人,果然都是长着人类的双足又拖着硕大的蛟尾,眼见着恶战已经避无可避,女人一把将男子拦在身后,她的手里一直有水流窜动,在自身灵力的影响下凝聚成长戟的模样。
    “阿姐!”男人惊恐的唤了一声,但一开口血就从口中无法抑制的涌出,他分明只是在云层中掩饰姐姐,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阿琛……”女子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此时凤姬就在眼前,逼得她不敢分心去检查弟弟的伤势,让她不由得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惧,长老院的推论还是失算了吗……都说凤姬在坠天之际将灵凤之息燃烧殆尽,时至今日不得以要依靠长久的沉睡来缓解身体的负担,可是从这一次交手来看,自己姐弟完全就不是她的对手!
    这才是坐拥皇鸟血脉的后裔吗?这就是她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吗?
    “蛟龙……”凤姬站着没动,凝眸远视着海洋,好似想起了什么遥远的过去微微失神。
    这时候云潇从城中匆匆赶到,萧千夜紧跟着她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和义父出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左右,怎么她们姐妹两人身上都开始冒起火焰!
    凤姬眼光寒光一闪,脱口问道:“你来了,夫人如何了?”
    云潇大步跑过来,眼里明显还是更担心姐姐的状况,连忙回答道:“他们都没事,五公主受了些惊吓,我娘在照顾她,小秦楼也有师兄守着呢。”
    “那就好。”凤姬点了点头,在情绪冷静下来之后面庞也终于不再像刚才一样狰狞恐怖,她提剑指向对面的两人,冷道,“你们真是墟海之人?”
    “哼。”女人目光一凛,冷道,“能伤到你的东西不多,你何必多此一问?”
    “哦?”凤姬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这才抬手按住自己肩头,萧千夜惊讶的看着她,发现她肩上衣服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虽然从隐约露出的皮肤来看已经痊愈,但的的确确像是曾受过伤,他暗暗吃惊,要知道凤姬是皇鸟血脉,本就是个不死之人,连上天界都拿她没办法,墟海之人竟然能让她受伤?
    “姐姐……”云潇担心的喊了一句,那是被一束沾着血的水流之箭打中,原本是冲着自己来的,要不是凤姬姐姐拦了一下,恐怕她就要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击中丧命!
    凤姬轻轻将她凌乱的发梢撩至耳后,漫不经心的拍了拍云潇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多想,又走上前直面两人,不屑一顾的冷哼道:“这世上能伤我的东西确实不多,龙血便是其中最为厉害的一种,一旦受伤甚至会无法愈合,可是你们也仅仅只能伤我皮毛罢了,说到底……是血统不纯的缘故吧?”
    果然是被她一句话刺中心中隐痛,两人的脸庞不约而同的拉长,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女子紧紧咬牙,虽不甘心,但嘴上依然不肯示弱,心下一横强硬的道:“那自然是不能和你比,但是你身边那位……也不过如此嘛,刚才要不是你出手,她现在已经死了。”
    萧千夜本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听闻此话紧张的转向云潇,凤姬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天天拘泥于血统之辈,多半自卑自负,也难怪你们不敢正面和我交手,蛟龙应该是原海龙神的旁系血脉吧?怎么着,这种血脉就这么令你们不甘心、甚至难以启齿吗?”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女人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眼中愤恨难忍,恶狠狠的指向云潇,“你本就是继承皇鸟血脉,何苦在这里挖苦我们?你看看她,她也有灵凤之息,但是她能和你一样强吗?我们生来就受限血脉差距,龙神又因故死亡导致原海万年冰封!浮世屿霸占原海多年,到底是什么居心?”
    凤姬和云潇皆是疑惑不解的互望了一眼,隔了一会,凤姬将手按在胸口,暗暗催动灵凤之力借由火种尝试与浮世屿皇鸟联络,然而很快她又是面色一紧,目光微闪闭目摇头,对云潇叹道:“实不相瞒,很多年以前澈皇曾多次要求我返回浮世屿,但是……我嫌她烦,便主动阻断了火种之间的联系,直到遇见你,才重新将阻断收起,但这个时候,我已经很难再感受到澈皇和浮世屿的情况了。”
    “嫌她……烦?”云潇呆呆脱口,这样的理由从凤姬口中说出倒还真的挺有说服力,凤姬苦笑了一下,无意识的用脚尖踢了踢沙土,“那时候我只想和少白在一起,她屡次让我放弃箴岛回归浮世屿,我自然嫌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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