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发呆了,准备一下我们去看看五蛇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阿宁愤愤的骂了一声,将自己的披肩长发用一根绳子紧紧的扎在脑后,又翻出一直准备着的夜行衣丢了一件过来,安格回过神来,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准备。
    第三百五十四章:先祖
    离开沙匪住的客栈,萧千夜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发现身后一直有神秘的影子跟着他,再转过一个街头,凤九卿在房内控制着业障术无声无息的掩饰住他的面容,跟踪的人果然迟疑的顿住脚步奇怪的看了看四周,发现眼前人来人往,再回神之际已经找不到刚才的人去了哪里。
    萧千夜小心的在城中继续绕了一圈,直到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折返客栈,云潇担心的迎过来,见他身上的衣服还沾满血渍,连忙帮着脱下来放到了一边。
    凤九卿虽是尴尬的低咳一声,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扯开话题问道:“刚才拉着你的那人是谁?”
    “沙匪。”萧千夜被云潇按在椅子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遇见的那一伙人,“是阳川的盗宝者,四年前围剿之时被他们逃脱了,这事应该另有隐情,青阳没有跟我汇报过,但我看他们不像是郭安的人,就先放出消息让他们去帮忙打探一下两个孩子的情况,剩下的事还是要先按照五蛇的要求来。”
    “盗宝者……沙匪。”凤九卿想了想,自言自语的摇头感慨,“难道是为了那个古老的传说?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有人坚信那种东西?灵凤族可是在飞垣生存过数万年了,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明氏皇朝也有派人去落日沙漠找寻过,整整找了五代人,先后历经两千多年,但也依然是一无所获,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什么传说?”云潇正在轻轻的用干净的毛巾沾着热水给他擦着身体,听见这话忍不住抬眼好奇的问了一句,凤九卿瘪瘪嘴,不屑一顾的说道,“就是明氏皇朝最开始的那一个先祖,传闻他是上天界日月双神之子,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夜王利用血荼大阵屠戮全境之前,还特意折返回上天界和日月双神商议过,最后才利用净无幻之术护住天域皇城,所以血荼大阵的生效范围其实并不包括帝都。”
    云潇一时哑言,当年那一场大屠杀的大概情况她是听凤姬姐姐提起过,但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凤九卿耐人寻味的笑着,叹道:“夜王一去就是三年,也正是在这三年里,他留下看守若寒的那只凶兽穷奇对她产生了人类才有的感情,这才有了之后的弑主背叛,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传闻中的那位先祖,是在日月双神去往上天界成为‘神’之前留下的,曾经的箴岛人寿命漫长,是现在的三倍左右,他一手建立起明氏皇朝的根基,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关于自己的记载,就连死亡的时间地点都很模糊,只是据说在七禁地落日沙漠中的某一处。”
    云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喃喃自语道:“中原也有很多帝王的陵寝,一般不会告诉外人具体的地点,盗宝者……其实就是盗墓吧?”
    “飞垣没有什么大墓值得去盗。”萧千夜淡淡接话,面色冷峻,“飞垣是不信轮回的,不论是人类,还是异族人都不信这一套,人去世之后会进行简单的洗礼,后续的丧葬仪式也会从简,因为飞垣相信死后就是回归天地自然,没必要建个大墓放一堆珍贵的陪葬品,所以他们说是‘盗宝者’,其实目的就只是为了那一个人罢了,但盗宝者也要生活,后来就开始抢劫各路商队维持生计,所以现在称他们为‘沙匪’更合适,那群人手段残暴为害一方,很早之前就是军阁重点盯防的对象,我也不知道青阳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好好的瞒着我私自放了他们。”
    凤九卿点着头,自言自语的接话:“确实,皇室找了两千年,把整个落日沙漠反反复复翻了几遍,要是有什么大型陵墓肯定早就发现了,何况盗宝者这一行也传承了数千年,不可能至今什么线索也找不到,难道那位帝王的先祖真的就孑然一身死在了大漠里?若是如此,历经千万年,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萧千夜听着这句话,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悸动——宏图伟业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是创造了如此辉煌文明的明氏皇朝先祖,是不是也已经成为了广袤黄沙中的一粒尘埃?
    日月双神……应该也不在了,上天界曾经的十二神,其实早就出现了空缺。
    “那群人能信得过吗?”凤九卿打断他的思绪,还是很担心的提醒,萧千夜望着他,回道,“我虽和他们素不相识,但青阳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应该可以信任。”
    “那就好。”凤九卿也不多问,他推开窗子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淡道,“从你离开聚义馆之后就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我看这次的人和上次的有些不一样,身手要好得多,你跟着那沙匪进入客栈之前我还特意帮你引开了跟踪的人,没想到你出来没多久他们又回来了,不过他们连续两次在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跟丢了你,怕是会引起怀疑,明天的比试你可要千万小心了。”
    萧千夜点点头,这才感到身体真的有些酸痛,凤九卿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奇怪的说道:“我一直在暗中盯着,倒是真的没什么异常,那群乌合之众恐怕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蔺将军自己就能解决吧?”
    萧千夜抬了抬手臂,无意识的捏了一下肩膀,强振精神:“第一天的人太多了,为了保存实力,有脑子都会选择在边缘迂回,明天多半也如此,关键还是第三天胜出的十人,还有聚义馆自己的守擂人。”
    云潇见他一直捶着肩膀,连忙走到后背主动给他揉着肩,发现他的双肩紧绷着僵硬如铁,皮肤更是冰凉的一点温度也感觉不到了,想起他受到凶兽血脉的影响已经失去体温,如今帝仲陷入神眠又无人能帮他压制这种严寒,她心中担心,也不管凤九卿就在对面皱眉盯着,上前一步从背后轻轻抱住萧千夜,紧贴着他的后背想为他取暖。
    凤九卿脸一黑,本能的想过去把女儿拎走,忽然瞥见萧千夜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又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用力冷哼了一声。
    萧千夜拉过云潇的手,附在上面的障眼术消失之后,那是一只森森的白骨之手,云潇连忙抽了一下想收回右手,又发觉他是真的很用力的握着,于是小声问道:“你干什么嘛,是不是这只手按着不舒服,弄疼你了?”
    “嗯?”萧千夜幡然回神,见她神色里隐有伤心,连忙松了手转过身安慰了一句,凤九卿就在旁边尴尬的看了半天,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敲得飞快,都说云潇像他,在感情上毫不掩饰这一点倒真的是让他哑口无言,隔了好一会,云潇被他手中的动作敲得不耐烦,气呼呼的望过来抱怨道:“你好烦!”
    凤九卿豁然站起,拎着女儿的衣领毫不客气的丢了出去,骂道:“时间不早了,回屋睡觉去。”
    “噼啪”一声,凤九卿用力关上门,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先是不快的瞪了他一眼,再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嫌弃她……”
    “不是。”萧千夜斩钉截铁的打断凤九卿的碎碎念,抓过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披在身上,他微微垂着头,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全身的肌肉忽地绷紧,终于忍不住说道,“她身上也越来越凉了,我第一次和她、和她同房的时候,她身上还非常的热,我是凶兽血脉,对那种感觉无法抗拒,但是刚才她靠着我,我却连最为明显的灵凤之息都察觉不到了……”
    他顿了一下,脸颊泛起红晕,毕竟是在云潇的亲生父亲面前,有些事情还是难以启齿,凤九卿立马就回过神来,更不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面色凝重,怒气盈胸,沉默着忍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低声骂道:“是不是在东冥的时候?我早就看出来你对她没安好心,当时我就该把她一起带着,你知不知道潇儿是混血的身体,再怀上混血的孩子,那是真的伤了元气,属于人的内力灵力在不断流失,属于皇鸟的灵凤之息也变得不易察觉,她身上越来越凉,就是因为火种也在持续衰弱。”
    萧千夜冷不丁的被凤九卿训了一顿,这种事情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提起来,他自然清楚会带来怎么样严重的后果,可是那时候他情绪低落,饱受煎熬,身边只有云潇不离不弃一直相陪,情到深处根本控制不住!
    凤九卿郁闷的骂了他几句,最后还是用力闭眼无声叹气,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绝望,曙城炎热的风从窗缝中吹来,却莫名让他感到风寒透骨,仿佛冷到了心间。
    要怎么办?
    不知道,似乎唯一的希望,就只能是浮世屿那只神秘莫测的皇鸟。
    这事一定要说责任,也是他当年抱着侥幸的心和秋水成了亲有了云潇,明明自己也经历过一模一样的往事,这时候倒也没什么资格再去指责他,两人尴尬的互换了一下神色,面面相觑,半晌都不开口,凤九卿眼眸阴晴不定,唇色微微苍白,面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片刻之后缓缓道:“你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必要的时候我也必须先利用墟海找到浮世屿再说了,剩下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凤九卿撑着身体站起来,显得有些不耐烦,指了指门口:“你去陪着她吧。”
    萧千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忽然松了口,凤九卿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神色淡淡,但目光尖锐,固执的补充了一句:“臭小子,我是让你去陪着她,别对她动手动脚的,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萧千夜面色尴尬,赶紧点了点头穿好衣服,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第三百五十五章:疑心
    到了第二天的傍晚,萧千夜如约来到聚义馆,依然是在相同的地方等待片刻之后,由领队的人带着昨日的胜出者一起前往地下格斗场。
    聚义馆今天将周围的五个赛场全部收起,只剩下中间上下双层的巨大圆盘,萧千夜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虽然观众的人数丝毫未少,但今日比武台上的人却比昨天少了很多,他粗略的扫了一眼,估摸着也就三百人不到,正当他疑惑之际,安格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神出鬼没的就紧挨着他靠了过来,他假装看着别处,低声说道:“看来昨天伤亡是挺严重的,原本是一半人胜出晋级,现在看足足少了三分之二,也好,你省着点力气,今天让我来帮你吧。”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点头,安格和他背靠而立,眉峰紧蹙:“昨夜我和阿宁潜入郭安的府邸,在东厢房发现了康儿和乐儿,但是房内不知道藏了什么人,整个东厢房外头围了一百多个护卫,那些人的服饰看起来不像是聚义馆的人,我们等到快天亮也没找到机会救人,只能先撤回来再见机行事。”
    “哦?”萧千夜神色一凛,暗自思忖,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人藏在郭安的府邸中?莫非真的如天尊帝预料的那样,是下落不明的高瞻平?
    就在此时,昨天头顶那束奇怪的灵光又追着他倾泻而下,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第二天的厮杀也正式开始。
    安格腰上本是别着三柄短刀,他一手抽出一柄,是同时手握双刀如行云流水一般穿梭在人群中,萧千夜暗暗盯着他看了一会,倒也惊讶这个人的身手是真的灵活敏捷,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嗡嗡”的蜂鸣声,迫使他收回目光立即回神,只见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十只大黄毒蜂,尾部的尖刺里甚至已经开始滴出奇怪的液体。
    果真是无所不用!
    萧千夜冷哼一声,他依然是没有携带武器,只是脚尖随便一勾捡起地上的长剑暂时用着,黄蜂很明显就是冲着他飞奔而来,那种嗡嗡的鸣声里带着让人心烦意乱的奇怪情绪,似乎还能煽动周围的人一起对付他,他稍稍退开一步,让出半个身体的位置,手上的剑已在同时切出锋利的光芒,对面的黄蜂一哄而散,绕着头顶盘旋起来,忽然向周围人群蛰去。
    萧千夜暗暗提高警惕,一边不动声色的找寻着养蜂人,一边也更加严厉的注视着眼前被毒蜂蛰过的对手们,他们不约而同的扭了扭脖子,忽然眼睛里的眼白就开始瞬间黑化,身体发出咔嚓咔嚓僵硬的声响,萧千夜再落一剑击退最近的对手,只觉手腕连着手臂僵了一下,好似这一剑不像是打在人身上,倒更像是砍着一块坚硬的石头!
    不等他多想,旁边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观其神色应该是已经失去理智,萧千夜不敢轻敌,继续出手就是将帝仲所授六式稍加变动,转化为剑术,聚义馆内再度掀起无形的狂风,赫然出现六道淡淡的气剑围绕他周身。
    同一时刻,赛场三层的包间里,高瞻平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人的一举一动,郭安在他身边好奇的看个不停,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这蔺将军祖辈都是剑馆出身,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入流的剑术呢,如今看来倒真的是有些厉害,难怪当年秋选之时,军阁主放着袁大爷的人不要,硬是挑了他,哎……大爷为这事生气好久,我看是真没必要,恐怕大爷的得意门生,真不是他的对手呦。”
    高瞻平全神贯注的看着,根本听不见郭安在耳边碎碎念的说了些什么,禁军和军阁一直是面和心不和,但每年的年宴上也会各自派出将领切磋武艺助兴,他不是没见过蔺青阳出手,但今天这种剑术还真的是第一次。
    难道平时是为了掩饰实力?还是如今被逼至绝路,不得不拿出点看家本事?
    高瞻平的眼眸冷漠如电,问道:“控蜂人可是三爷安排的?”
    “是我的人,先给他下个毒玩一玩嘛……”郭安随口接话,再等他扭头望向赛场之时,只见凭空出现夺目的白光,那些耀眼的光线瞬间撕裂他的视觉,短暂的刹那后他眼前豁然荡起一片雪白,又慢慢变成浓郁的黑暗,郭安吓的跳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竟感觉双目在这一瞬险些被光芒刺瞎,半晌才一点点恢复正常,他身边的高瞻平也是迅速抬袖遮了一下,然后立马又重新盯着萧千夜望过去。
    发生了什么?这短短的一刹那,被大黄毒蜂蛰过的人已经倒地不起,而更远处的控蜂人捂着脖子,隔着百米的距离就被剑气切断了喉咙!
    萧千夜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击让场上的三百人瞬间倒地一半,他知道自己这一下太过锋芒毕露,难免要引起疑心,当时帝仲只用了三秒的时间教了他六式,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尝试练习过,加上现在帝仲神眠不醒,他自身凶兽的本能开始蠢蠢欲动,出手的力道更是极难控制精准,场馆陷入短暂的死寂,似乎所有人都被刚才夺目的光震撼到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的观众群就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掌声如雷鸣长久不止。
    安格远远的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咯噔一下疑惑越来越重,那六道神秘的气剑如云如水,如雾如电,隐有风声雷鸣呼啸,又似乎有能吸进一切的力量,阳川虽然是飞垣对剑术刀法修行最看重的地域,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蔺青阳使用过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啊!
    最主要的是,蔺青阳不是左撇子,他不可能在这种生死关头,故意用一只自己并不习惯的左手。
    安格的脸色阴晴不定,有种可怕的想法在脑中萦绕不散——这个人不是蔺青阳,那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冒充蔺青阳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安格有些做梦般的恍惚,他和蔺青阳算是不打不相识,他是沙匪的儿子,自从能站稳脚步的那一天开始就被逼着练武,父亲安鲁是他们这一支盗宝者的头领,更是对他严加训练,八岁那年就让他带着一伙人去抢劫过路的商队,这支商队是从大湮城折返嘉城的,原以为是带了什么宝贝回去走商做生意,等他从大漠里跳出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掀开车队的帘子要抢劫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只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就是华蓥,家里虽不称不上有多权贵,好歹也算是一方名仕,被父母送去大湮城读书才接回来,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连商队和普通人的队伍都分不清楚,这回去还不得被骂的狗血淋头?想到那个严厉的父亲,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抢劫,故作镇定的让华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谁知道她笑呵呵乐的直不起腰,一脚就把他从车里踢了出去!
    安格头皮发麻的愣了一下,望见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同伙憋不住的笑脸,当他正想着回去找华蓥算账的时候,蔺青阳一剑就拦住了他的脚步。
    那时的蔺青阳比他年长不少,已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看着是武学世家出身,两人几个回合下来,他就感觉到大事不好,蔺青阳的身手确实比他要好上许多,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时候,没想到那个人嫌弃的看了他几眼,漫不经心的对他说道:“回去练几年再出来学人家抢劫吧,丢人。”
    他就这么灰溜溜的返回了营地,被父亲一顿厉斥,从此开始了更为严格的训练。
    在那之后,他每隔几年就会特意返回嘉城去找蔺青阳切磋,但真的一次也没有赢过,后来华家被另一伙沙匪灭了门,华蓥也自此下落不明,蔺青阳从此大受打击,再也没有和他认真比试过。
    后来,听说他去了帝都参加军阁秋选,成为了朱厌军团的正将,镇守靖城、曙城一带,自己和他一个是将军一个是沙匪,就索性主动断了联络,免得徒生是非。
    直到四年前,大湮城太阳神殿里的五彩石失窃,天尊帝一怒之下命令军阁开始剿匪,大湮城附近的二十八支沙匪团伙仅仅幸存了他们这一支,原因就是蔺青阳认出了他的样子,刻意支开了自己的部下放他们一条生路,据说他为此被罚了半年俸禄,连带着军阁主也一起挨了罚,后来他曾暗中给他送过一些钱财,却又都被他退了回来,分文未取。
    这个固守原则的家伙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公然招妓、私下械斗?这不可能,从自己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坚信蔺青阳是有难言之隐,一定是被什么卑鄙狡猾的家伙威胁了。
    安格深吸了一口气,昨日和他相见的喜悦已经被另一种不安取代,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青阳,他为何要冒险来到聚义馆代替他参加这种地下格斗赛?
    单看他方才出手那几剑,恐怕身手远在蔺青阳之上,在飞垣大陆能有如此剑技的人,他也只能想到一个。
    不会吧……安格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感到头皮又开始发麻,连紧握着双刀的手都黏满了冷汗——不会吧,不会真的是现在他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的那个人吧?
    包间里,高瞻平拉过椅子坐下,耐人寻味的笑了笑,隐约有一丝恍惚的神色,淡淡问道:“三爷,帝都那边有什么命令传来吗?”
    郭安的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下方,有些茫然地喃喃:“帝都?哦……我们的线人传来消息,听说陛下是下了逮捕令,先让昆鸿负责将蔺青阳关押起来,还安排了特使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不过正式的文函还没那么快,特使就要更晚一些了。”
    高瞻平微微一惊,没想到这次天尊帝竟然出乎意料的秉公行事不偏袒军阁了?
    一下子仿佛奸计落空,高瞻平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抬手按着心口微微咳嗽,郭安寻声望来,眉头忽然一扬,低声笑起来:“高队长不开心了?陛下也是识时务,知道这种时候必须弃卒保车,说到底是一个蔺青阳还是分量不太够,不过高队长放心吧,不论上头怎么对付他,蔺将军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聚义馆了,逮捕令一下来,他就不再是军阁的正将,死在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
    “呵……三爷说的是,反正都是死,总要拖几个垫背的。”高瞻平有气无力的咧咧嘴,目光一点点收缩,抬手指向下方赛场,“三爷,今天的比试结束之后只留他一人,不必多此一举剩下十个人浪费时间了,另外晚上我要亲自见一见守擂人,三爷把府上的两个孩子一起带上来找我就好。”
    郭安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个特殊的神龛,眼神微微变了一下——这东西他从郭淮手里见过,是缚王水狱研制的一种毒物!
    第三百五十六章:前因后果
    第二日的格斗比预想中提前了不少时间结束,当锣鼓声再次敲响的时候,偌大的赛场上所剩的人已经不足十人。
    萧千夜看了看不远处气喘吁吁的安格,倒是真心惊讶这个年轻人能在这么多亡命之徒中杀出重围,真的和自己一起走到最后。
    安格也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连忙将心中的疑惑收起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嘻嘻的往场下跑去,这时候聚义馆的左侧大门缓缓拉开,幸存的获胜者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拥而上,萧千夜松了口气,他倒是不用和那些人一样去取明日决赛的入场函,于是连忙在场馆中寻找起云潇和凤九卿,见二人远远的对他挥了挥手,这才终于放了心。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忽然听见左侧传来一阵喧闹声,本能的警惕迫使他再度停下脚步,奇怪的往那边望过去,安格也在人群中,露出惊讶不解的神情,门口站着聚义馆的管事,从身后抱着几个沉甸甸的麻布袋子不耐烦的塞到获胜者怀里,嘴皮子动得飞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正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见安格冲他连使眼色,示意他先出去再说。
    他只得先离开聚义馆,迟疑了片刻之后,直接调转脚步往昨天沙匪们住的客栈绕了过去。
    凤九卿本是远远的用业障术帮他掩饰面容和行迹,忽然见他神色忧虑的往那边走过去,他想了想,拉着云潇的袖子小声说道:“今天我们也一起跟过去。”
    “好。”云潇本来就不放心他,听凤九卿这么说了,自然是赶紧点头应了下来。
    再次回到沙匪的客栈中,他发现昨天那一伙人只剩下阿宁还在等着,这间客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既没有掌柜也没有伙计,里里外外好像也没有其它客人,阿宁本是在等安格,冷不丁的看见他走进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回神迎了过来递上早就准备好了的凉茶,惊喜的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安格去哪了?他该不会是输了没脸回来见我吧……”
    萧千夜谢过阿宁,等了一会,安格才抱着刚才的麻布袋子跑了回来。
    “咦,这是什么?”阿宁利索的关好门窗,好奇的指了指安格怀里的东西,安格直接走到桌子旁抖开,就听见哗啦啦的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竟是珍贵的金银玉石!
    安格喝了几口凉茶润了润嗓子,看着面前一堆宝物反而犯了难,他围着桌子一连转了好几圈,再看了看“蔺青阳”,焦急的说道:“刚才我按惯例去取明日的入场函,结果聚义馆的人说让我们明日不用来了,郭安已经给今日的胜出者准备了丰厚的奖励,让我们拿着东西赶紧走,明天的格斗赛将由守擂人亲自出马……”
    萧千夜眼神冷锐,其实省下多余的比拼让他直接对付守擂人倒是省时省事,可郭安为何忽然做出这种决定,莫非是他今日出手的那几剑让他察觉到了什么吗?
    安格也在认真看着他脸上任何一丝情绪转变,见他真的是毫无动容,冷静的让人意外,反倒是安格的眼神有些犹豫,试探地说道:“他们是发现一般人根本对付不了你,索性也就不拐弯抹角直接让守擂人亲自上了,青阳,你这几年可长进了不少嘛!刚才赛场上那几剑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难道是什么祖传的剑术,所以从不轻易示人?”
    萧千夜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安格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么厉害就别藏着掩着嘛,我记得咱两小时候遇到其它的沙匪抢劫,差点就被人家宰了,那时候你怎么不用刚才的剑术啊?你要是早一点用,我俩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最后还得靠着我爹出面求情才捡回一条命,害我好没面子。”
    萧千夜抬头看了他一样,他哪里知道蔺青阳和安格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听他这么说了,也只能尴尬的点点头,苦笑了一下。
    安格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蔺青阳,他本能的拉住阿宁警惕的退到门边,一只手无意识的往腰间的匕首摸过去,阿宁被他脸上阴郁凶狠的神情吓了一跳,没等她开口询问,安格的声音陡然压至最低,一瞬间像变了个人,语气顿时冷如寒冰:“你不是蔺青阳,我们根本没有遇到过沙匪抢劫,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他?”
    萧千夜一时怔住,然而很快就明白过来,就在此时,客栈里的烛光无风自动,整个大堂顿时掀起一股温热的风,阿宁被这种古怪的气氛吓的不敢吱声,紧张的拉住安格一动不动。
    客栈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但又迅速关上,安格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这股莫名刮来的风带着罕见的火焰气息,竟是让他心中七上八下惶恐不安,失神之际,又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淡淡的轻叹,再顺着声音望过去,大堂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两个陌生人,男人站在一旁,掌心拖着一缕火焰,女人则焦急的冲到了“蔺青阳”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担心的问这问那。
    “你们又是什么人……”安格不敢大意,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凤九卿是极为冷静的看了看紧张到呼吸都开始急促的两人,随意笑了笑示意他们不必如此,他掌心的火焰稍稍晃动,将一直掩饰着萧千夜面容的业障术撤去,回道,“应该不是你们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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