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厌泊岛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云潇屏息上前,黑焰覆盖之下她完全看不到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一靠近就会有火舌如影随形的蹿出,记忆中鸟语花香的厌泊岛此刻宛如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匣子,她小心的伸手试探,只是微微一碰,黑焰的火苗“蹭蹭”灼烧,是死灰复燃的恐怖力量正在熊熊燃起!
    她往后跳开,火在掌心拉伸成长剑的状态,尚未恢复的火种让剑身明灭不定,但是一击之下,耳畔竟然传来了诡异的碎裂之声,仿佛在黑焰的深处还有一层坚硬的屏障,云潇镇定神色,再次将所有的灵力集中,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火色的剑第七次重击砍过黑焰的时候,内部迸射出一道危险的魔刃,贴着她的脸颊险些割喉而过!
    一条危险的“路”出现在眼前,像巨兽的血口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凶险,云潇疑惑着不敢轻举妄动,黑焰吞吞吐吐,很快被劈开的路就朝着中心收缩,眼见着整座厌泊岛又要被彻底覆盖之时,内部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顿时流岛在她面前剧烈的摇晃,短短数秒急速坠落了数百尺!
    不等她从震惊中回神,无数金色的光线刺穿黑焰,像一只手拼尽全力的拉住厌泊岛,云潇一惊,立刻就认出来这种金线之术上依附的神力就是源自帝仲,但是很快金线被呼啸而来的魔刃一根根搅断,一开始还能勉强与之对抗,伴随着黑焰灵蛇般游走依附于魔刃之上,数百根金线支撑不住完全断开,厌泊岛失去支撑再次坠落!
    云潇眉头紧皱,心中越着急,攻势越显凌乱,死灰复燃的力量会在每次被她强行破开缺口的短短数秒之后快速恢复,逼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踏入然后被窒息的灼烧感重新击退,不过一会颓靡的火种就无法支撑剧烈的消耗,云潇一手捂着阵痛的心口,一手用力紧握火焰的长剑,这个世界上能彻底消除死灰复燃之力的东西除了火种就只剩凤骨,而眼下尚未恢复的火种显然难以为继,唯一的选择,或许只有……
    这种恐怖的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一瞬间她就已经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云潇将手搭在胸膛,深吸一口气用力手指扣入血肉中,直接掰断一根骨头抽出身体!
    血和火交织在一起,缠绕着凤骨凝聚成一柄恐怖的赤色长剑,剑身隐有鳞状斑纹闪烁着细光,来不及理会撕心裂肺的剧痛,云潇纵身掠入黑焰之中,强行破开危机四伏的屏障一路往厌泊岛掠入,这样的感觉仿佛是在沼泽中艰难的前行,每一步都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黑焰和魔刃被她手里的骨剑逼退,渐渐出现消散的迹象,云潇不敢有丝毫怠慢,趁着体力还能勉强支撑不顾一切的继续深入。
    不知过了过久,视线的尽头豁然开朗,惨淡的白光宛如浮游在厌泊岛的空气里摇曳着,透出渗人的死寂,满地都是木槿花的残枝败叶,散落在漆黑的泥土里,她捡起来一朵放在掌心,只听“噗嗤”一声微响,死灰复燃的力量让花瓣缓缓恢复,然后幻化成一只长着尖锐利齿的小嘴咔嚓一口咬住了她。
    云潇立刻丢开木槿花,连忙用凤骨之剑将手背上残留的冥王之力烧毁,再看四周,药田不复存在,花灵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厌泊岛宛如地狱一般到处都烧着黑焰。
    “烈王大人……”她紧张的四下呼喊,回声从四面八方晃晃悠悠的荡过来,让此刻的厌泊岛充满了未知,满目废墟之下她完全分不清楚纵横交错的几条路都是通向何方,只能一边小心的摸索前行,一边将沿途沾染着死灰复燃之力的花叶全部焚毁,又过了一会,湖泊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数万年堆积在湖底的凶兽遗骸漆黑如墨,月白花海也完全被毁。
    她提剑走过去,终于看到了湖中心被帝仲的金线之术屏障保护着的烈王紫苏,她一贯爱穿的那身淡紫色长裙此刻破破烂烂的,在她身边的苏木更是浑身血污,三人察觉到脚步声同时谨慎的望过来,这一眼让帝仲瞳孔顿缩,好半天才喃喃脱口:“潇儿?”
    云潇心中一喜,这一刹那紧绷的精神终于可以松懈,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抓着紫苏的手眼眶一酸差点哭出声,急道:“发生什么事了?”
    “云潇……”紫苏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看到她,苦笑道,“果然是那只小花灵暴露了吧,她还没有成年,是被我强行催熟才勉强化成人形,我不是跟你说了九穗禾服下之后要好好休息,你怎么还这么冲动跑来?”
    “我……”云潇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帝仲,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解释,“因为千夜忽然晕倒了,花灵又一直哭闹个不停,我担心你们……”
    “他晕倒了?”帝仲一惊,神裂状态下握着古尘的手臂因之前的恶斗而有些涣散,他略一思忖,难以置信的道,“他和我早就切断了关联,现在的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冰冷的幽灵,他怎么会因我一时力竭而晕倒?”
    云潇听见这话露出比他还要震惊一万倍的神情,顿了一会才接话:“但他昏过去之前确实喊了你的名字,所以我才……”
    “你来干什么?”没等她说完,帝仲的目光颤抖的凝视着她手里森然滴血的骨剑,再看到她胸膛上大片的血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他的语调在刹那间变得失控,虚无的躯体翻腾起难以克制的剧痛,强忍着情绪一字一顿的质问,“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云潇慌忙的将骨剑收到身后,小声回答:“厌泊岛外围被冥王死灰复燃之力覆盖,我的火种太虚弱了没办法将其消灭,只能用凤骨才能劈开黑焰进来找你们,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凤骨。”这两个字像两柄利箭刺穿他的心扉,帝仲抬手轻点在她胸膛的血渍上,不知是什么样复杂的神情在脸上反复浮动,再开口,他的声音变得低哑却斩钉截铁,“云潇,你听清楚了,我得不到你的心就不需要得到你的人,更不需要你伤害自己千里迢迢的来救我,我和你只能是两种关系,要么,你是我喜欢的女人,要么,你就只能是陌生人。”
    他看着呆滞的云潇勾起苦笑,仿佛她手上握着的那根滴血的骨就是刺穿他灵魂的剑:“云潇,你只会让我失望,让他难过,让自己为难,我不需要你对我好,厌泊岛也不需要你出手,回去,回他身边去。”
    她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往后退了几步,半晌才指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条路上残留的死灰复燃之力已经被我消除了,你们从这里离开就不会再被阻碍,我不会跟着你们的。”
    紫苏不敢说话,她一眼就能看穿帝仲眼底对云潇深深的不舍,也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斥责是因为什么,短暂的沉默仿佛能凝滞空气,帝仲瞬间就挪开了视线,俯身抱起因伤无法动弹的她一言不发的朝着云潇手指的方向走去,苏木大气不敢出赶忙跟了上去,几番犹豫——帝仲大人该不会真的要丢下她一个人吧?厌泊岛到处都是冥王之力,还有随时幻化的魔刃如影随形,这么个冒冒失失的姑娘独自留下,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果然没走出百米帝仲就叹了口气停下来,他蹙眉望着还在湖中心发呆的云潇,又气又无奈的骂道:“跟上我,别走丢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双刃剑
    惨淡的日光从天边照在几人身上,烈王紫苏依偎在帝仲神裂之术的怀中,虚无冰凉的躯体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仿佛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深刻的情绪,但他的神色看起来却非常的冷淡,一路都没有再看云潇,直到出了厌泊岛他才回头望了一眼被黑焰彻底覆盖的流岛,略一思忖道:“紫苏,煌焰的情况不稳定,我还是先把你送到风冥那里去养伤,他的间隙之术无人能破,或许是眼下唯一安全的地方。”
    紫苏偷偷看着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云潇,小声的道:“我倒是不要紧,她呢?”
    帝仲顿了顿,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成冷淡的一句话,对云潇嘱咐道:“你先回去,辛摩不好对付,要是他受了伤,你还得照顾他。”
    “哦。”云潇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再询问厌泊岛到底发生了什么,默默的转身。
    帝仲皱着眉头看着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谨慎的往后退开,万般情绪在喉间翻涌,又被他不动声色强行压了下去,直到云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紫苏才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帝仲无奈的苦笑起来:“干嘛对她那么凶,人家好心千里迢迢来救你,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算了,还要莫名其妙挨你一顿训,你把她凶的话都不敢说了,明明看见她就很开心,何必这么冷淡呢?”
    “哼……”他低沉着眼眸,自言自语的回道,“那种掰断骨头还能笑呵呵和你说‘很快就会长出来’的家伙到底,哪里让人开心了?”
    “可你就是很开心。”紫苏固执的反驳,帝仲只是摇头笑了笑,很快他就带着两人来到昆仑山下幽寂的雪谷,仿佛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样,外谷镜月之镜的屏障在三人踏入的一刹那悄然打开,随后脚下荡起墨色的间隙漩涡直接将人带到了内谷湖边,风冥一脸凝重的看着满身血污的紫苏,然后迟疑的望了一眼他们身边陌生的苏木,挑了挑眉头让风青依带着两人先去休息。
    无言谷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恩怨都被隔绝在镜月之镜外,蚩王依旧穿着那身墨色长衫坐在潋潋的湖边悠闲的喝着茶,沉默之下有太多的疑问无从开口。
    雪原决战,虽然早就知道内中隐情,但他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直到奚辉的气息倏然消失,他紧抿着唇目光失焦的望着某个虚无的点,很久才被风青依担心的摇了摇肩膀,那一瞬间他的内心五味陈杂,不知是何种悲凉的情绪填满了全部的理智,他用力将面前的女子揽入怀中,数万年来第一次感到有泪水在眼眶止不住的晃动。
    谁能想到上天界土崩瓦解的开端,竟然会是一座千年前就已经脱离了天空统治,坠天落海的孤岛呢?
    在这之后的五年,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同修的消息,尤其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帝仲,他被皇鸟带往了终焉之境,自此音讯全无,直到浮世屿的恶战落下帷幕,持续万年的原海冰封也随着双生心魔的死亡迎来解封,他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帝仲的消息,然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可置信,让他迷惘不解,更让他有无端的担心。
    至少以他的推测,无论是神裂之术的帝仲,还是继承了他部分神力萧千夜,都不可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战胜远古黑龙。
    即使心中疑惑重重,他还是默默选择了无动于衷,守着昆仑山下世外桃源般的无言谷,平静的渡过周而复始的每一天。
    直到现在,帝仲坐在他面前,神裂之术的躯体清晰无比,那样震撼的神力涌动隐隐恢复了几分当年的神采,风冥上下打量着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浮世屿和葬龙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其中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之前我一直很疑惑,但今天看见你也就全都明白了,是凝时之术吧?”
    帝仲咧了咧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风冥敛起笑容,认真的道:“若说萧千夜是为了黑龙、破军,甚至是为了煌焰才不得以而为之,你又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法术的后果你不会不清楚吧?”
    帝仲微微一顿,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清冷的神色,毕竟是瞒不过自己的同修,叹道:“当时为了阻止潇儿,我们不得以只能用两生之术消磨了关于自己的记忆,但我太了解她了,就算拼尽全力将她推出命途,她也一定会重新回到轨迹里来,我只能断了所有的后路,毁掉真正的身体,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之所以还以这种方式活着,只是为了在凝时之术的恶果到来之时,最后能帮他一把。”
    这么轻描淡写的回答让风冥的手无意识的收紧,问道:“你想怎么帮他?”
    帝仲笑了笑,好像并不在意,随口说道:“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凝时之术带来的弊端,至少可以让他早一点醒过来,他确实因为我遭遇了很多无妄之灾。”
    “那你呢?”风冥看着他,心中一紧,低道,“你会死的。”
    “我早就死了。”帝仲摆摆手,沉默了片刻,“当年的决定是我有欠考虑,造成的后果也怪不了任何人,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去惦记皇鸟的火种?要不是我因私情起了贪念,澈皇不会被沉轩逼着现身,浮世屿也不至于遭逢入侵,看似一念之差,实则牵一发动全身,所以我如今想起这些事情,除了后悔,也想弥补些什么。”
    “弥补?”风冥眼角轻轻一沉,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阴郁,面色倒还是一片平静的说道,“她对你有愧疚,你对她也如此吗?”
    他沉默着,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风冥抿抿嘴,骂道:“早知道你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当时你们回来我就该直接抹了她的记忆一了百了。”
    “没有用。”帝仲微微蹙起了眉轻叹了一口气,眼里隐隐流动着无奈之色,“就算抹了她的记忆,她还是会重新喜欢上那个人。”
    “哦?”风冥挑了挑眉,“真就这么喜欢他,忘记了一次,又喜欢上第二次?”
    “也许他们才是命中注定的人吧。”帝仲放低了声音,神色淡淡,虽有一闪而逝的哀伤,很快就被无声的掩饰下去,风冥微微抿着嘴角,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扯开话题问道,“行吧,先不说这些,紫苏身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帝仲的神色是溢于言表的疲惫,沉吟许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回答:“我赶到厌泊岛的时候那里已经被煌焰毁了,外围是当初那只双生心魔的黑焰,内部还混杂着破军的魔刃,我以古尘强行破开重重屏障,终于在月白湖找到了紫苏,她说五年前的雪域决战,煌焰曾经被千夜所伤,那个伤并非被古尘直接击中,而是被其刀气震裂了皮肤血肉,原本以煌焰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但是不知为何,整整五年他都没能痊愈。”
    “所以这五年以来,她一直在为煌焰制作月白花丸帮助其疗伤,让花灵直接送到上天界极昼殿给他,而葬龙渊一战结束后,他从原海得到龙鳞治好了身上的旧伤,也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这一次他破天荒的亲自去了一趟厌泊岛,他和紫苏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说以后不需要再浪费月白花了,那时候紫苏才从卷宗里翻到了九穗禾的记录,正准备让花灵送到飞垣给潇儿治伤,他看见之后就随便问了一嘴,然后……”
    帝仲的目光豁然严厉,让风冥也情不自禁感到背后一凉,又道:“当时紫苏也没想那么多,就把九穗禾的事情告诉了他,谁料他听完就生气了,扬言不允许任何人出手救云潇,紫苏本想好言相劝,结果反而惹得他大发雷霆,情绪失控之下直接动手击毁厌泊岛,不仅将木槿花灵屠杀殆尽,还差点杀了紫苏。”
    风冥的手猝然紧握,不可置信的脱口:“杀了紫苏……他真的疯了?”
    “他要是真的疯了,现在紫苏已经死了。”帝仲闭眼长叹,迟疑了一会才说道,“但我也不能为他狡辩什么,他失去赤麟剑之后,死灰复燃之力就变成一柄不好掌握的双刃剑,一旦超过临界点连他自己也无法彻底消除,而前几年那条双生黑龙曾无数次肆无忌惮的汲取这股力量,黑龙败于葬龙渊,反噬之力无疑全部都会落在煌焰身上,这也就是为何厌泊岛会被黑焰覆盖的原因,在这种极端危险的情况下,他身边还有一个心怀不轨的破军煞星,这次还能强行控制自己收手,下次就不一定了。”
    “哦?”风冥认真的想了想,接道,“你是说他毁了厌泊岛之后忽然收了手?”
    帝都点点头,回忆着不久前惊魂一幕,担心的道:“听紫苏所言确实如此,他在失控之下以魔刃进攻厌泊岛,又在流岛承受不住重创险些坠天之际忽然神色痛苦的收手,他走之后,重伤的紫苏以神力强行将一朵尚未成熟的木槿花灵催熟,带着仅剩的一支九穗禾去飞垣找到了苏木,为了不让我担心,她隐瞒了这件事,但是那只花灵太年幼了,刚开始还能装模作样不被察觉,没几天身上神力耗尽就开始一直哭闹,苏木察觉到事有反常赶紧返回厌泊岛,他是无根之人的后裔,拼死闯进去之后就一并被困其中,我若是再晚去一天,只怕他们两人都要丧命于此。”
    第八百五十四章:相谈
    风冥目光严厉的看着他,露出一丝警觉的神色:“被反噬之力影响,理智虽然尚未完全丧失,但也撑不了太久了吧?他现在人在哪?”
    “多半是在极昼殿吧。”帝仲叹息接话,忽然问道,“上天界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风冥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好像对他而言那只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地方,淡淡说道,“我好多年没回去过了,也就煌焰喜欢在极昼殿睡懒觉吧。”
    虽不意外这样的答案,帝仲还是蹙眉又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风冥忍着笑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不知道。”
    “你……”真的是被同修这样不管不问的性子堵得哑口无言,帝仲只能郁闷的转过脸懒得再说什么,风冥笑呵呵满不在意的道,“你还有闲心管别人,先管好自己吧,虽是用了凝时,你这幅神裂之术的躯体可比不了萧千夜,就算汲取的相同力量,在你身上能留下一半就不错了,厌泊岛被煌焰的死灰复燃之力覆盖,你想带着他们两人平安脱身也不容易吧?”
    帝仲点点头,眼眸中闪动着平静又温柔的光泽,眼底浮现的却是云潇千里迢迢来到厌泊岛的身影,虽然嘴上说着冷漠的话,但看见她开心冲过来的那一刹那,他心底的喜悦无疑是大于愤怒的,那家伙的火种本就尚未恢复,这次又不惜代价的取骨相救,想必她回去也定是要隐瞒伤势,萧千夜眼下一堆麻烦的事情缠身,多半又要被她糊弄过去无法察觉,那样的伤势不好好养着,就算是坐拥皇鸟的血脉也实在是太勉强了。
    真让人头疼……他究竟是怎么莫名其妙栽在这种蠢货的手里无法自拔的?
    他下意识的抬头,目光仿佛穿过镜月之镜看到昆仑白皑皑的雪峰映入眼中,有什么让人不舍的记忆突兀的出现在脑中,那分明不是他的过往,却如此真实的让他想回到云顶之巅,回到过去简单平凡的生活。
    在意外苏醒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陷在身临其境的回忆中无法自拔,而那段陌生又熟悉的回忆中最清晰的人就是云潇,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每一天,让他怦然心动,让他念念不忘,又让他深埋心底。
    他莫名犹豫了一会,这种时候,他到底是应该先回上天界看看神心入魔的煌焰,还是先回飞垣看看约战辛摩的千夜?原本他还幻想着终有一天能让这两人冰释前嫌,但如今的情况越来越凶险,一旦煌焰为了消除失控的反噬之力盯上云潇, 以他的性格真的会不计后果直接杀到面前强夺,到了那个时候,他夹在中间又该怎么办?
    或许他也必须做出最后的选择了。
    “发什么呆呢?”风冥打断他的思绪,眯起了眼睛,“后来呢,你是怎么带着紫苏从厌泊岛毫发无损的跑来找我的?”
    帝仲的目光一转,很快恢复镇定:“我进入厌泊岛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古尘虽然能破开屏障深入内部,但无法消除死灰复燃之力,我在月白湖找到他们两人,本想先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疗伤,但破军的魔刃爆发,带动岛内花灵的残躯一起向我攻来,煌焰的力量只要不消除就会一直反复,每一次死亡重生的过程都会加重反噬之力,若没有赤麟剑的压制,那一定是越战越艰难,越拖越难缠。”
    “我此番去厌泊岛是带着古尘的,虽无法消除冥王之力,但还是能与之抗衡,战至中途,有魔刃从黑焰里蹿出,破军之力比五年前强悍了数百倍,只怕是用了和黑龙相同的方法在汲取力量。”
    “说来奇怪,我一时力竭竟让千夜忽然昏厥,明明很早以前他就和我切断了特殊的关联,也不知怎得竟会被我影响至此,之后潇儿就独自赶来了。”
    说到这里,帝仲眸光一闪,感到有那么一丝说不清的不安。
    “嗯……是个麻烦的能力啊。”风冥皱着眉头接话,头疼的揉了揉眼睛,“赤麟剑,说白了就是皇鸟遗骸,煌焰本来就不喜欢她,真要是自身反噬之力达到极限,我实在担心他最终还是会对云潇动手。”
    帝仲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和风冥复杂的视线撞在一起,想起云潇那副笑呵呵满不在意的样子,心底一阵阵的疼,无奈苦笑:“她掰断了一根骨头,破开了覆盖厌泊岛的死灰复燃之力,否则我要带着紫苏来找你,肯定还要再耽搁许久。”
    “哦?”风冥唇边挂着那抹永远不变的笑容,调侃道:“她倒是个有意思的姑娘,脑子有问题吗?这种事正常人可干不出来,她人呢,怎么没跟着你?”
    “我把她赶回去了。”
    风冥咧咧嘴,不知是想笑还是怎么的,摇头道:“人家好心救你,你把人家赶回去,难怪不讨人喜欢。”
    帝仲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蹙眉又道:“其实现在有一支辛摩正在飞垣,那个叫重岚的年轻人,他孤身来到天征府,那样的胆魄和气质,确实比一万五千年前和我厮杀的那一族要优秀太多,他说自己去过真正的荧惑岛,还说辛摩和神鸟族隶属同源,最为重要的是他透露了一件让我震惊的事情,他说皇鸟的火种……是源自天外的流火。”
    “天外流火?”风冥的语调终于认真起来,瞳孔骤然一缩,又赶紧强迫自己定下了神,“不是人界的东西?”
    “嗯。”帝仲点头,担心的道,“火种对魔气有天生的排斥和压制,大概率是源自神界,莫名穿越界限坠落在荧惑岛,实在费解。”
    风冥凛然神色,目光凝重的看向湖中心西王母的神像,喃喃:“六界有着独立的法则,互不干扰,无法穿越,神界的火种坠落人界,该不会是……堕神?”
    帝仲没有回话,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着,堕神只是一种称呼,因叛变或犯罪而被驱逐的神,俗称“堕神”。
    许久,帝仲神色疲惫的开口:“还不清楚,等解决了辛摩之事,我也打算亲自去荧惑岛探查究竟。”
    风冥脸上一怔,奇怪的问道:“辛摩这么危险的种族怎么跑到飞垣去了?不会是为了当初被你击毁辛摩岛那事吧?”
    帝仲想了想,回道:“辛摩倒不像是去惹事,应该能和平解决吧,关键还是那批毒货,这东西一本万利,荼毒人心,难办呀。”
    “毒货?”风冥想了想,好一会才恍然大悟的回道,“前几年天澈来无言谷找过我一次,当时好像是提过这件事,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解决?”
    帝仲无奈的摇头,叹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了,紫苏身边那个男人,他是无根之人的后裔,早些年被紫苏收在门下做了徒弟,现在是山海集的主人,之前我在云泥岛遇见他们,说是从黑色荼蘼的根茎中提取了一种药材,可以阻断毒物对人类身体的摧残,另外发现黑色荼蘼花的种子是双生,在特殊的情况下会成长成另一种更为罕见的红色荼蘼,若是能有收获,或许对毒瘾能有所作用,只可惜现在黑色荼蘼被煌焰毁了,此事只怕又要耽搁许久。”
    “荼蘼花……”风冥自言自语的叨念着这两个字,总觉得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又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帝仲的神色淡淡的,不想多说什么,起身嘱咐:“总之让他们先在你这里养伤吧。”
    “又把麻烦扔给我?”风冥白了他一眼,骂道,“上次的帐还没跟你算,这次又来?”
    “你还敢算账?”帝仲回过头提醒,“认识这么久,那是我第一次想杀你。”
    “你还敢提?”风冥毫不犹豫的反驳,冷哼,“为了个女人想杀我,还好意思再提。”
    “呵呵……咱们半斤八两吧,这段时间麻烦青依姑娘照顾一下紫苏。”帝仲轻轻呼了一口气,指着湖中心西王母神像手里的白玦玉环补充道,“顺便把那个借给我,神裂之术和分魂大法不同,一般的灵器无法让我依附,但那是西王母神物,短时间应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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