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第三次发出这个声音,连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顿时脸庞飞速通红到了脖子根,云潇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娇滴滴的扑到了萧千夜的怀里,两人一起眉飞色舞的冲他做了个鬼脸,异口同声的问道,“连师兄,你相信谁?”
    天澈摇着头,云潇的性格一贯如此,只是这次萧千夜竟然跟着她一起胡闹,实在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好一会云潇才不折腾了,轻轻按揉着萧千夜受伤的肩膀,问道:“连师兄你的伤也痊愈了嘛,这几年还好吗?”
    “好,好得很。”连震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挥了挥手臂像模像样的舞了几下,笑咯咯的道,“自从你们把那只黑蛟赶走之后昆仑山就恢复了安宁,这几年同辈的师兄师姐都到了可以下山历练的年纪,一边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一边也带回来不少愿意修行的弟子,现在青丘师叔都说我的伤已经好了,我也准备收几个徒弟好好发扬本门的剑术法术,对了,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办,是留在山上,还是又要走?”
    被他一问,云潇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天澈拦在中间立刻转移话题解围道:“都说有其师必有其徒,你要收徒弟的话,就得先好好磨练一下自己那急冲冲的性子,你看舒远门下、红袖门下的那几个小徒弟,都还蛮优秀是可塑之才,你呀……别丢人才好!”
    连震还是笑嘻嘻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嘀咕:“听这训人的语气,师兄是越来越有掌门的风范了,你怎么不收徒弟呀?”
    天澈微微一愣,淡淡回道:“收徒也要看缘分,或许是机缘未至吧。”
    说罢他摆摆手,示意几人看向习剑坪,笑道:“你们两个难得回来,不如好好看一看吧,兴许不比你们当初差呢……”
    “怎么可能!”云潇的神情甚是古怪,一双眼睛闪烁着璀璨的火光,看着萧千夜得意洋洋的嘀咕,“谁也比不上我师兄。”
    他微微笑了笑,伸出了手指轻弹了一下她微红的面颊,唇边的笑似春水一般温柔,小声的回答:“嗯。”
    这种暧昧的气氛下,只有连震不解风情扯着嗓门提醒:“师妹你先急着别夸他了,我看他好像伤的很重,站都站不稳,要不我回去把轮椅搬过来,你推着他也方便一点……”
    两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天澈憋着笑转过身,扯着连震找借口走开了。
    第八百九十六章:温倩
    习剑坪上已经很热闹了,连凌波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模有样的和温倩介绍起来,新入门的小师妹一脸认真耐心的听着,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一柄用于弟子试炼的剑灵,云潇见她持剑而立的动作,一只手沉稳有力,一扫昨日内敛温柔的样子,反而有几分英姿飒爽,倒不像是一位入门还不满一年的后辈,她微微惊讶,好奇的转向天澈问道:“师兄,这位温师妹是什么来历啊?看着柔柔弱弱,一握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呢。”
    天澈听她这么一问,更是以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云潇,笑道:“几年不见,你看人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准了,要是换了从前,人家不去找千夜说话,你都不会看她一眼吧?”
    “我哪有那么势利眼……”云潇被他说的脸颊通红,赶紧厉声为自己辩解起来,天澈呵呵笑个不停,远远看着温倩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小倩原本就是将门之女,他父亲是本朝的驻边大将军,敦煌你知道吧,你小时候跳的那蹩脚的飞天舞就是源自那里,小倩的父亲是敦煌守将,不过去年的时候被奸人陷害,朝廷以通敌叛国的莫须有罪名,一纸诛杀令,将她全家问罪……”
    云潇脸色一变,天澈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拉着她走到旁边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又道:“那时候唐师姐就在敦煌附近,恰好赶上狱卒运送温将军一家押赴刑场,可在行刑之前,忽然有一伙贼人闯入劫法场,他们不是中原人,而是游牧民族月氏,要救的将军夫人正是他们部族的前任大祭司,这下正好做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原本还将信将疑的敦煌城民彻底被激怒,不等行刑开始就用石头砸了过去,师姐是个济世救人的大夫,就算眼前是死刑犯,好歹一刀给个痛快算了,大可不必如此折磨,所以她暗中出手以剑阵阻拦了石块,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不动声色的举动竟被人察觉了。”
    “什么人呀?”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天澈看了一眼温倩,低道:“是月氏部族的现任大祭司,她认出了师姐手上的长剑是昆仑山的剑灵,只能孤注一掷的求她出手相助,并死死咬定将军是被奸人诬陷所害,但是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三言两句也解释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最后他们也只救下了小女儿温倩,几人一路狂奔而逃,一直跑到沙漠深处才摆脱了追兵,师姐就这么莫名其妙变成了他们的同伙。”
    云潇惊讶的捂住嘴,要知道通敌叛国可是足以株连九族的重罪,历朝历代都罚的极重,相关人员都要受到牵连,师姐若是被什么人瞧见认出昆仑弟子的身份,哪怕昆仑山只是个世外桃源般的修行之地,也一定会引来掌权者的猜忌和芥蒂,搞不好还会连累整个师门陷入无妄之灾,想到这里,再想起尚未回来的唐红袖,云潇瞪大眼睛僵硬的问道:“师姐不会还为这事留在敦煌吧?”
    “嗯。”天澈点点头,语气反而是颇为冷静的,“事后师姐调查过,所谓通敌叛国,是在将军府上发现了一尊披着龙袍的佛像,内部还有一枚佛骨舍利,当朝天子尊佛成瘾,自即位后大张旗鼓修建了数百家寺庙,皇城之内更是请了许多佛门高僧日夜念经祈福,寻常百姓也跟风追随,但若只是塑个泥像、雕个木像倒也没什么,这披着龙袍的金佛是大忌,更别提那颗连天子都求而不得的舍利了。”
    “将军为什么要藏这种东西呢?”云潇大为不解的追问,天澈啧了一声,戳着她的脑门骂道,“你是不是傻……”
    萧千夜也在认真的听着,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中原地图,立刻就明白过来,望着她解释道:“敦煌是商路要道,被誉为沙漠明珠,自长安出发经过河西走廊可到达敦煌,继出玉门关和阳关,沿昆仑山北麓和天山南麓,南线从敦煌出发经过楼兰西至大秦,北线由敦煌经高昌、龟兹、越葱岭而至大宛,这要是能吃下来中饱私囊,想必一辈子都能安居乐业了,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云潇尴尬的抿抿嘴,她小时候只喜欢曼妙多姿的敦煌舞,还跟着书上画的飞天神女图自编自导跳过一段时间,但是其它的东西,诸如地理、风情和种族之类的,她倒是完全没有去了解过。
    天澈的眼睛陡然冷凝,继续说道:“师姐将小倩送回昆仑,自己则返回敦煌调查此事,她发现大将军被处死之后,是他手下跟随多年的副将雷公默顶了上去,那东西就是他从海外的商队走私弄来的,真没想到三十年醉卧沙场、铁马金戈的兄弟情,竟也比不过摆在眼前的荣华富贵,自他成为敦煌守将,一边暗中私通城主,一边勾结沙匪,几个月就赚的盆满钵满,甚至公然住进了将军府,现在过往的商队都要看他脸色才能通过,活脱脱从一个英雄,变成了贪官污吏。”
    云潇眼眸一沉,心有燃起一股怒火,厉声道:“朝廷不管吗?”
    天澈无奈的按住她的脑袋用力晃了晃,提醒:“长安和敦煌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又是个每年能填补国库的香馍馍,反正现在国泰民安又没有大规模的战乱,只要当官的不谋反,皇帝哪里会管那么远的地方?”
    “一丘之貉!”她愤愤不平的骂了两句,又露出担心的目光望向天澈,“既然已经查清楚真相,师姐还留在敦煌做什么?以她一个人之力,想为将军平反也不可能吧?”
    “师姐在找人。”天澈指了指习剑坪上已经登台试炼的温倩,又道,“小倩其实是将军的幼女,在她之上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姐姐继承了母亲月氏族人的自由豪放,自幼就不喜欢将军府大家闺秀的生活,所以很早以前就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了,不过倒是有书信报过平安,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又在做什么,至少人还挺健康快乐的,家族遭逢灭顶之灾后,新接任的大将军曾数次遭遇暗杀,师姐担心此人就是小倩的姐姐,怕她不慎落入敌手遭逢不测,所以这一年来一直在敦煌守着,希望能找到她一起带回昆仑山。”
    他感慨万分的叹了口气,几人心照不宣的望向习剑坪,温倩的试炼对手是凌波,小姑娘虽然入门还不满一年,但毕竟将门出身,那股不服输的执着显而易见的写在脸上,几招下来就逼得凌波连连后退,天澈爱怜的看着她,淡淡说道:“师姐刚把她送来昆仑的时候,她受了太大的刺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差,整整有三个月她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言不发,还好有个话痨凌波每天陪着她,现在也开朗多了。”
    话音刚落,远方的剑气纵横凛冽,心神不宁的凌波躲闪不及直接摔下了习剑坪,他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温倩吓了一跳,连忙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武器,紧张的扑过去把他扶到一边,还不好意思的鞠躬道歉。
    “还是蛮有天赋的嘛。”天澈温柔的看着这一幕,自言自语的呢喃起来,“之前我收到师姐传信,说是会回来看她参加今年的弟子试炼,想必这两天就该到了吧,这次我打算和她一起去敦煌。”
    “师兄也要过去?”云潇意外的盯着他,天澈自幼性情随和,不喜欢管山下的琐事,怎么好好的转了性子?
    天澈的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有严厉的光,好一会才认真的看向两人:“有些的事情我想要亲自过去调查一下,上次师姐说过将军府上那尊披着龙袍的金佛和内部的佛骨舍利是从海外的商队走私来的,但敦煌距离海港相隔甚远,到底是什么样的商队能千里迢迢的去那种地方做生意?而且这段时间我听到些奇怪的传闻,说那块佛骨舍利被雷公默进献给了皇上,自那以后天子对他态度大变,短短一年已经超规模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和妙龄美女,当朝皇上虽然痴佛成瘾又诸多猜忌,但也不至于一夜之间昏庸至此,我始终都感觉……那东西有问题。”
    萧千夜抬眼看着这个一贯洁身自好不问世俗的师兄,冷定的问道:“你是要去敦煌,还是要去长安?”
    “先去敦煌,再去长安。”天澈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剑灵,自从师父去世,他慢慢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和压力,每当他想起昆仑祖训“当以慈悲济天下”的时候,强烈的使命感就会迫使他挺直胸膛,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对一切事物冷眼旁观,中原战乱结束不过四十余年,他不能让有心之人毁掉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许久,萧千夜勾起嘴角扬眉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傲然和自豪,仿佛对他刮目相看,认真的道:“真不像师兄会做的事情。”
    “你也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天澈淡淡叹着气,回忆着飞垣上力挽狂澜的一战,叹道,“人总是要成长的,不是吗?”
    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心照不宣的止住了话题。
    第八百九十七章:弟子试炼
    温倩扶着凌波走过来,天澈故作严厉的看着心虚的凌波,这家伙虽然是青丘真人门下,但自小就跟着唐红袖修行,原本为了撑辈分还能理直气壮的喊师姐,这会唐红袖收了温倩做徒弟,为了套近乎拉近关系又强词夺理硬是喊人家小师妹,好在唐红袖这一年以来都在为敦煌的事情奔波,倒也腾不出时间来收拾这个乱喊的凌波,这会逮着机会,天澈也忍不住数落道:“你学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学了半年的小倩厉害,再这么浑水摸鱼下去,明天怕是谁也打不过,你辈分可不低啊,丢人不?”
    听见天澈故意提起的“辈分”两字,凌波连使眼色暗示他不要说了,脸庞更是一片通红,悄咪咪的瞄着温倩,云潇被他的动作逗笑,捂着嘴解围道:“凌波是主修药理的嘛,剑术方面差一点也可以理解,对不?”
    说完她还冲着凌波狡黠的眨着眼睛,凌波连连点头,感激的对她扬了扬眉,萧千夜在一旁轻笑出声,不看气氛的说道:“药理也学的不怎么样呀,上次我回来,师姐让他配个药方都各种出错,煎药都要打瞌睡……”
    “啧,就你话多,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嘛……”云潇暗暗踹了他一脚,又气又好笑,凌波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没好意思反驳,天澈摇摇头,接道,“也该让他收收心了,这几年虽然大体还算是国泰民安,但有些地方又莫名其妙闹起了瘟疫,我听浮玉山的师兄弟们提过,说他们上次下山游历,沿海那块原本富饶的小城市都遭了难,要是情况再严重下去,我们也得派人过去支援了。”
    “沿海?”萧千夜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这两个吸引,想起飞垣的海港对外开放之后,引来了三岛十洲各色商队过来做生意,虽是对碎裂之后一片萧条的经济有显而易见的提升,但也在暗中带来了很多不易察觉的风险,中原疆域辽阔,战乱结束的这五十年也算天公作美,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没有什么大灾大难,这种蒸蒸日上的前景下,怎么好端端的冒出来瘟疫了?
    天澈欲言又止,或许是看到几个后辈在场不想多说引起恐慌,干脆笑吟吟糊弄了过去,又转向温倩夸赞:“小倩可你比这位‘师兄’强多了,想必今年的弟子试炼能大放光彩呢!”
    “大放光彩?”凌波一愣,呆呆看着温倩可爱的脸蛋,心里泛起了嘀咕——温倩被唐师姐带到昆仑山之后,足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言不语三个月,到今天她参加弟子试炼,满打满算入门学剑的时间还没有半年,所以除了浮玉山的弟子,其它大峰主门下的徒弟都还没怎么见过她,这要是大放光彩,岂不是要引起轰动,平白无故给自己增加情敌?
    想到这里,凌波倒吸一口寒气,顿时腰不酸腿不疼,扭了扭脖子认真握紧了武器:“还没结束呢,温师妹你、你……休息一会,看我的!”
    “师兄,你再休息一会吧!”温倩还是贴心的想拉住他,但是凌波哪里还听得进去,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来,看着云潇小声说道,“师姐,他不会受伤吧?”
    “大男人受点伤算什么?”云潇拍拍胸膛安慰了一句,眼珠一转凑到她眼前认真的提醒,“昨晚上我回房才想起来,我比你长一辈,和你师父才是平辈,你可不能跟着凌波乱喊降了我的辈分!你要喊我师叔。”
    “师叔……”温倩腼腆又听话的改了口,逗得云潇心花怒放,美滋滋的踮了踮脚,几人笑咯咯的看着凌波,这家伙的背影哪里像是去参加一场切磋比武,根本就像是个士气高涨即将走上沙场的战士,只可惜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平日散漫偷懒,到了关键时刻总得掉链子,果不其然没一会他就在习剑坪上气喘吁吁的乱了脚步,云潇担心的看着他,一直找着借口试图分散温倩的注意力好帮他遮丑,又连连给萧千夜使眼色,小声暗示道:“快想想办法帮他一下……”
    “这怎么帮呀……”萧千夜皱眉念叨,手上还是悄悄有了动作,一束淡淡的金光在他掌心凝聚,瞬间就有一闪而逝的金线飞迸而出扎进了凌波体内,他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手指已经开始慢慢的牵引起来。
    凌波本已被对手逼到了习剑坪边缘,眼见着又要再一次摔下来的时候,倏然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动了起来,顿时手腕朝着特殊的角度精准的转动,七转剑式在刹那间惊鸿掠影般击退敌人,他惊讶的自己也愣住了半晌,发觉手里的动作忽然变得凌厉敏锐,脚步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迅捷,甚至可以在空中借着风势点足调整平衡!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远远的扫到温倩眼里羡慕的光,顿时来了精神一鼓作气连续击退了三名弟子,再一剑出手势如破竹,漫天的剑气砸落下来,逼得他周围所有人都不得不回剑防守,不过一会,凌波得意洋洋的站在了最中心的位置,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萧千夜本来也只想随便帮他一把免得太丢人,这会自己反倒被勾起了兴致,他手指上在那些看不见的线精准的操控着习剑坪上的凌波,仿佛再一次回忆起来年少时期自己站在那里的感觉,就在此时,天澈漫不经心的按住他的手腕,眼里的光又温柔又严厉,一字一顿提醒:“作弊可不行的哦……”
    他笑了一下,顿时松开了金线,看了一眼正在朝他吐舌头的云潇,挑眉埋怨道:“你看,被师兄训了吧。”
    话音刚落,正在习剑坪上扬眉吐气的凌波就遭遇了所有人的围攻,毕竟那样精湛的剑术,飘逸绝伦的轻功,谁都忍不住想要和他切磋一番一较高下,而此刻心花怒放的凌波哪里注意的到身体上微妙的变化,当他故技重施想以同样的动作再次一鸣惊人表现一番的时候,豁然发觉七转剑式的角度又出了差错,不等他调整过来,几十柄长剑闪烁着锋芒冷醒的光,已经照着瞳孔精准的刺来!
    “凌波!”云潇惊呼一声,虽说是弟子试炼,但毕竟刀剑无眼,这要是真的把刚才那几下装模作样的招式当成凌波自己的真功夫,这会剩下的弟子肯定会全力以赴的去挑战他,那家伙连半桶水都算不上,怎么可能同时避开这么多剑灵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凌波心里一片凄厉准备大喊救命的时候,萧千夜已经从远方箭步冲了出去,沥空剑是从掌心的间隙里毫无预兆的抽出,雪亮的剑刃划出流星般的光辉,护住凌波的同时一剑击退了所有人。
    “啊?我、我……我没死?师兄!师兄你来救我了?”凌波呆若木鸡的看着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下意识的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萧千夜微微蹙眉,这一剑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只不过以他现在糟糕的身体状态,当真是动一动都会感到全身被一双巨兽的手硬生生撕成碎片,这会再被凌波死死抓着,顿时整个手臂仿佛要直接脱离,他一边暗自运气调息,一边瞄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凌波,无奈的道,“确实还得多练练。”
    凌波瘪瘪嘴不敢狡辩,萧千夜舒了口气之后收回剑灵,拎着凌波走下习剑坪,一抬头看见云潇小跑过来,担心的扶着他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他本来还有些剧痛难耐,一看见云潇紧张的神色顿时心底乐开了花,憋在胸口那股沉闷的气豁然松弛,整个人反倒精神起来。
    天澈看着这个笑嘻嘻的人,还是一眼就能看穿他身上的负担,不动声色的问道:“还好吧?”
    “嗯,没事。”他随意的摆摆手,把凌波扔了过去,笑道,“师兄虽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这么多年也是住在青丘师叔的浮玉山,朝夕相处的话,有时间好好教他一下吧,太丢人了。”
    “呵呵……”天澈淡淡笑了,温倩也跟过来,小姑娘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一般崇拜的光芒,完全无视了还在喘气的凌波涨红了脸跑到他面前,用力攥着拳像在斟酌什么东西,好一会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认真的对他鞠了个躬,连辈分都不顾上搞清楚就哽咽着恳求道,“萧师兄也教教我吧,我想学剑术,阵法,我想、我想给爹娘、哥哥们报、报……”
    最后那几个字咬在唇齿间,直到眼眶通红还是没能说出口,云潇心领神会的过去抱住了她,温声细语的安抚几句,拉着她坐到一边休息去了。
    “报仇吗?”萧千夜恍然的低叹,原来那样看起来坚强的女孩子,内心深处也依然有着柔软的一面,会在开口哀求他的一刹那,让他的心跟着揪了一瞬。
    天澈叹了口气,却只是摇了摇头,仿佛并不意外:“她把自己关了三个月之后,看着是恢复了,但每次教她练剑都特别的认真,一招一式都带着狠辣,我几番提醒,昆仑的剑术是救济之剑不是杀戮之剑,但她根本听不进去,不要说凌波会输给他,今天习剑坪上的所有人,没有能赢她的,因为别人是在比武,她……是在拼命。”
    两人一起望向温倩,要强的小姑娘忍着灭族的伤痛,哪怕眼泪一直摇摇欲坠,仍是不肯低头。
    “师兄……”忽然,萧千夜鬼使神差的开了口,问道,“关于敦煌的事情,可还有什么进展?”
    “那要等师姐回来才知道了。”天澈竟然也莫名其妙接了话,担心的往远方凝视了一眼,低道,“师姐上个月还传信给我,说弟子试炼前就会回来看看小倩,可是这都开始了,她还是没回来,我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这句话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让两人心头重重的一沉,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八百九十八章:不速之客
    弟子试炼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转眼就到了最后一天的傍晚,昆仑山今天天气大好,晚霞的余晖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映着巍峨高大的雪山反射着璀璨绚烂的光芒,经过七天的激战,习剑坪剩下来的弟子也是各大峰的佼佼者,眼见着今年的角逐即将分出胜负,天澈的心思却完全无法集中,即使不停的有人和他说话,他还是一次又一次担心的凝视着远方。
    唐红袖至今未归,书信也没有传回来,连小倩都起了疑心跑来询问师父的下落,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安抚过去,心底的担心却如越来越深的漩涡无法平息,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等下去了,今天弟子试炼结束后,他就必须亲自去一趟敦煌找人,敦煌天高皇帝远,是商路的重要枢纽,一直以来都有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商队往来,再加上时不时会有外敌进犯,师姐虽是昆仑弟子,毕竟孤身一人独臂难支。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萧千夜的声音传入耳畔,天澈下意识的扭头朝他走去,弟子试炼的第一天他矫健如鹰的从几十人的围攻中救下凌波,一剑逼退对手之后就立刻成了最受关注的人,然而第二天他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连震送来的轮椅上任凭云潇嬉皮笑脸推着他在山上到处跑,那样巨大的反差倒是让人忍俊不禁,既然云潇愿意原谅他,自己这个做师兄的也不好多加责备,但现在他竟然是一个人来的,仿佛早就看穿了所有的忧虑开门见山的道:“师兄,现在昆仑山弟子众多,琐事也多,你留在这里,我去敦煌找师姐。”
    “你去?”天澈压低声音,两人一起并肩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他拖着下腮不放心的看着萧千夜,打量许久才抿抿嘴回道,“青丘师叔昨天还在问我你的伤是怎么来的,我怕几位师叔知道真相直接把你赶出去,还帮你找了借口忽悠过去,师叔说你全身骨骼松散,五脏六腑皆有受损,尤其是肩骨和胸口被阿潇的火焰洞穿之后,体内阴寒和烈焰之息反复窜动,这会让你元气受损,疲乏无力,这么重的伤你不趁机好好养着,还要跑去敦煌?别到时候师姐没找到又把自己搭进去,最后还不是得我去救你们?”
    萧千夜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解释:“没有那么夸张,我本来就愈合的快,喝了几天药之后就没什么大碍了,敦煌虽然偏远但也不至于冒出来什么凶兽魔物之类的东西,放心吧,我能对付。”
    天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反驳:“虽然没有凶兽魔物,但敦煌附近有骁勇的匈奴,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波斯传教士,人心复杂,未必好对付。”
    “就是人心复杂才不能让你去。”萧千夜毫不迟疑的接话,无奈的勾了勾嘴角,嘀咕,“我自然不是担心师兄的实力,只是师兄自小生性善良,又常年住在昆仑之巅深入简出,敦煌是个天高皇帝远的法外之地,先不说盘踞在此的雷公默到底是何居心,单是外面那些个悍匪马贼,怕是几句话就能把你骗的团团转了。”
    “你要去,阿潇不得跟着你一起?”天澈还是抬眼瞄了一眼他的神色,这个师弟不仅是昆仑弟子中的佼佼者,更是在他自己的国家经受过长时间军旅生涯,那样刻苦的训练磨练出来的精气神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但显然现在的萧千夜并没有那种感觉,反而是透着一股病气公子哥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的会质疑他的能力。
    “师兄,我过来就是和你说阿潇的事情。”萧千夜一改刚才笑吟吟的样子,谨慎的扫了一眼四周之后才认真的将天火一事如实相告,天澈失态的往后倒退了几步,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天方夜谭般的过往竟然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半晌,他从震惊中晃过神来,立马追问,“昆吾山不远,御剑过去要不了半天就能到,这么近……阿潇岂不是很危险?”
    “嗯,所以我想借机把她带走。”萧千夜点点头,双目凝重的往昆吾山的方向远眺过去,用力握紧拳头,“她以前是混血之身,属于天火的气息并不明显,但是现在不一样的,我不敢让她留在山上,我要带她走。”
    天澈咽了口沫,略一思忖嘱咐:“也好,你的身手对付几个普通人应该不成问题,等敦煌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再找借口带她去中原的其他地方,反正她爱玩,肯定不会拒绝的。”
    萧千夜闭眼叹气,短短几分钟他的内心五味陈杂,帝仲的残影莫名在眼前白驹过隙般闪烁,让他痛苦又愤怒的抬手用力按住了额心,好一会他才将心底翻涌的剧烈情绪强行压制下去,又补充道:“另外飖草也有了线索,谷主已经命令昆仑山鬼到处找寻,想必有了下落之后会告诉你,现在不仅仅是飞垣,还有无数流岛饱受毒 品之灾,要是有所突破,也算是造福百姓的大事,还请师兄多加留心。”
    “好,你们也要小心……”天澈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话音未落就听见云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两人立刻收起情绪若无其事的转身,一抬眼,只见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划过一道弧线,精准的砸在了萧千夜的脸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云潇已经气哼哼的跑到了面前,她竟然还推着轮椅,瞪了一眼萧千夜之后提着衣领一把丢了上去,骂道,“难得我爹从西山墓园过来看我,才说了几句话回头你就不见了,你是怕他训你溜这么快?再这样我干脆打断你的腿,看你还乱不乱跑了!”
    萧千夜笑呵呵的抓着那个砸到自己脸上的靠背,装模作样的道歉,凤九卿一看到他就黑着一张脸,开口闭口都是冷嘲热讽,他自然是要赶紧脱身,免得被他们父女俩抓住肯定得数落半天。
    云潇冷哼着又是一脚踹过去发起了唠叨,他也不还嘴,就眯着眼睛逆来顺受的听着,晚霞慢慢散去之后,天澈嘱咐了两人几句之后就去了习剑坪,云潇推着轮椅退到一边,看着天澈落落大方的走上去主持大局,那样温柔里带着几分严厉的神情,颇有几分掌门师父的神采,不过一会,夜幕无声降临,晴空一轮皓月轻洒着银色的月光,为整个昆仑之巅平添一抹清冷,她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微醺的感觉,低下头看着萧千夜,忽然露出了一个简单坦荡的笑容,淡淡回忆着从前:“到最后的决战了呢,想当年那个地方从来都只有你们两个人,我就在一边看着好羡慕,我也好想参加……”
    他也在看着云潇,异色的双瞳写满温情,就在他想要伸手将眼前心爱的人揽入怀中之时,倏然一股不合时宜的热浪顺着冷风幽幽吹来,他的瞳孔就在这一瞬间紧锁成一点,赫然映出了天际下流星般坠落的赤色光辉,一个意外的人影带着危险的笑颜,瞬移般出现在两人面前,惊得他从轮椅上一蹦而起,下意识的拉住云潇拽入怀中,严厉的看着来人低喝:“你来干什么?”
    云潇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寒气——冥王煌焰?他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昆仑山来了?
    煌焰还是一如既往咧着天真的笑脸,只是眼眶深陷,有一抹看不到底的魔气在暗处涌动,他蛮不在意的摆摆手,指向习剑坪好奇的叨叨:“我去找紫苏赔礼道歉,感觉到你们的气息出现在附近,顺路过来打个招呼,那里好热闹呀,我远远看到几个人在比试,有模有样的剑术还挺锋利,有点你当年的感觉了嘛,害得我都跃跃欲试了。”
    不等两人回话,蚩王的声音也是凭空出现,他的脚步略显匆忙,显然是追着煌焰一路到了昆仑山,连忙一把按住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解释道:“你少凑热闹欺负小孩子,那是他们门内的弟子试炼,是给入门不满十年的新人相互切磋比试的机会,好取长补短提升自己的修行,你又不是昆仑的弟子,一旁看看就好。”
    “哦。”煌焰眨了眨眼睛,忽然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向云潇说道,“这很简单,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师父了,这样我就有资格参加了吧?”
    “啊?”风冥被他莫名其妙的话惊得呆了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煌焰已经认真的对着云潇拱手作揖,云潇躲在萧千夜的身后,坦白说她对这个性格反复无常的冥王有着一种迷样的恐惧,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吐着毒信子缠住全身,让她窒息到脸色豁然苍白,风冥尴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你要拜她为师?这、这不太好吧……”
    煌焰无所谓的甩开他的手,慢悠悠的转向习剑坪,赤色的神力在掌下汇聚,如一柄火焰的剑,就在他抬脚想走的刹那,云潇低呼一声顾不上内心的惶恐抓住了冥王的手腕,强行镇定的道:“你既然拜我为师,师父说的话你就必须要听,昆仑的弟子试炼是一轮一轮晋级的,到了最后一天大家的体力都会下降,没有你这样临时插入占便宜的,你要真想参加,明年……明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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