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辛十娘略一思忖,回忆起自己当年贿赂龙傅和沈眠岁的事情,低道,“公子初遇鬼市的那座流岛上就有非常菁纯的龙血珠,甚至比黑龙药龙还要世间罕见,但我苦寻多年整整准备了一百颗才打动他们两人,而且我还是正儿八经让几个孩子去抢夺龙符,然后在天都力克全部对手才获得了这个席位,唐贤怎么可能靠两颗极品龙血珠,就让龙傅把文老四的席位直接内定给他呢?”
    云潇忍不住问道:“龙血珠……是只要抓到蛟龙就能抽血制作吗?”
    “姑娘这么说也没错。”辛十娘抿嘴笑了笑,转而又道,“不过一只壮年的蛟龙抽干全身的血也只能制成两三颗,若是幼年、老年还要更少,所以这东西以前真的是世间罕见,千金难求呀。”
    云潇认真想了想,望向萧千夜说道:“龙吟是一只修行百年的银蛟,她的原身可以达到百米,而我们遇到过的长老院大黑蛟则更为健壮,如果龙血珠那么难制作,会不会是龙神大人在什么地方受过重伤,所以才会留下大量的血?”
    萧千夜若有所思的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有这种可能,但龙神即使面对修罗鬼神那样强劲的对手也只是受了点轻伤,还有什么东西能把他打成重伤呢?而且……对他而言很多事情都过去太久了,未必还能想得起来。”
    一时百思不得其解,辛十娘翻了一页继续看了下去,眉间微微一沉,提醒:“寒冰宝甲也是山海集内部的一种黑话,而且都是唐贤那种挖人祖坟的家伙才会用的黑话,很多流岛对丧葬极为讲究,会给逝者穿上珍贵的衣服入殓下葬,而这其中不乏有一些沾染着特殊药物或者灵力的宝甲,据说可保尸身万年不腐,因为是给死人穿的,又是墓穴 里偷的,这种衣服一般至阴至寒,所以被他们那一行称作‘寒冰宝甲’。”
    云潇没来由的一阵哆嗦,辛十娘颇为淡定的看着同时皱眉露出嫌弃表情的两人,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至于镇墓兽和长明灯应该都是古墓里常见的东西吧,龙傅做生意一贯只看价格不问来历,他才不在乎是不是挖人祖坟偷来的。”
    萧千夜连忙追问:“您知道他盗的是哪座大墓吗?”
    辛十娘放下账本摇头:“盗的是哪座大墓我就不清楚了,唐贤本来就是盗墓贼出身,巨鳌又能上天入地下海,他的行迹估计只有他们自己人清楚,但这次我过来螺洲湾曾暗中向十方会议的其他人打听过,听说是在一个叫九嶷山苍梧之海的地方,因为所属流岛两年前才爆发了战争,还是纯血的辛摩干的,整个皇都死伤惨重,被杀了个片甲不留,我估计你们就算现在过去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纯血的辛摩?”萧千夜心头一动,莫名联想起一个名字,鬼使神差的问道,“缙河?”
    “缙河?”辛十娘眨眨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之前我听沈二爷说过他,文老四也是被他杀的吧?”
    云潇紧张的抓着萧千夜的手臂,不可置信的道:“十娘,缙河半年前去了飞垣,他的手上就有一颗万年龙血珠,他把那东西融入了一架机械凰鸟的中枢里,害我受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呢。”
    这下轮到辛十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纯血的辛摩族数量稀少,只要是露过面的山海集都有详细的记录,还专门取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叫《天选册》,关于他们的年龄、长相、性格,去过哪里做过什么都记得很清楚,目的就是方便大家盯防着他们行踪好及时接待,以免怠慢了辛摩族惹火烧身,我记得缙河这个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那座流岛上,不过没人知道是谁聘请的他。”
    萧千夜纠正辛十娘的话,零碎的线索让他心烦意乱的摆手叹道:“缙河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飞垣文舜的那只巨鳌上,只不过因为知情的所有人都死了,那只巨鳌上的商户又被镜阁收编留在了飞垣,所以没人通知山海集改记录吧,文舜确实是被他杀的,但也是死于别云间赤部统领赤璋的背叛,果然是一丘之貉,难怪这次苍礼跑的那么快,肯定是得知赤璋的死另有隐情,一早就对我们留了心眼。”
    云潇灵机一动,急道:“千夜……缙河手里那颗万年龙血珠,不会就是账本上记载的极品鲛珠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萧千夜翻掌显露间隙的漩涡,一小块玉璧从内部浮出,云潇憋着笑骂道:“这是什么东西,你真把这么厉害的法术当成仓库了?”
    “去祈圣天坑之前龙神留给我了一块玉璧,他说自己无法在原海以外的地方现身,只能借由这种玉璧浮影,让我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既然是万年龙血珠,那十之八九是它留下的,就是不知道它还能不能记得住了。”萧千夜一边解释,一边尝试感知玉璧另一端的微妙的灵力流转,忽然间目光一沉,肩背更是莫名紧绷,他认真盯着玉璧上若隐若现的残影,低道,“他好像又和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他?”云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帝仲大人?”
    “嗯。”萧千夜眉头紧蹙,但也无法感知到更为详细的信息,从祈圣天坑回来之后,帝仲虽是和破军在上天界一战,但他占据优势并未受伤,破军也识趣的没有纠缠,他曾经说过要去调查火种一事,难道是已经到了荧惑岛?
    很快对面就恢复了平静,帝仲下意识的盯着古尘金光暴涨的刀身,轻轻将最后一滴敌人的鲜血抖落,他平定了气息之后才淡淡开口:“什么事?”
    萧千夜心中疑惑,追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帝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一座悬浮在空的赤色流岛,却是极为冷静的随口回话,“你要么不会找我,找我就不是小事,说吧,又怎么了?”
    “我不是找你。”萧千夜低声争辩,帝仲只是笑了笑将古尘斜放在一旁,调侃,“不是找我那就是找他,需要我回避吗?”
    “不必。”虽然知道对方是在玩笑,萧千夜还是认真的反驳了一句,龙神的幻影再次浮现于玉璧,皎洁的白色透着让人安心的光,微微笑道,“找我的?那就更稀罕了。”
    “龙神大人!”云潇赶紧挤过去将事情的始末如实相告,果不其然龙神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想了好久才尴尬的回道,“我早些年任性妄为,曾去过很多神秘危险的地方,也遇到过无数强悍的敌人,若说重伤那肯定是有不少次,可时过境迁,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数万年,你若只是单单提起一个地名,我确实是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
    云潇抓了抓脑袋倒也不奇怪,毕竟火种代代传承,她对遥远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很难拼凑成型,几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帝仲淡然开口:“想不起来就过去看看,也许就想起来了。”
    “大人?”龙神不解的转向他,却瞥见帝仲悄悄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继续隔着玉璧叮嘱,“你们就在螺洲湾等我。”
    话音刚落他就主动掐断了玉璧传音,帝仲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抬起眼眸看着远方的赤色如火的流岛,那双眼睛透着一种无法读解的忧虑:“荧惑岛被人彻底封闭了,这地方并不在六界边缘,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连我也束手无策的强大神力?龙,这几天你可有察觉到这股力量的起源……似乎似曾相识?”
    “大人……”龙神欲言又止,帝仲静静地站在原地,感知着手中长刀不经意的微微颤抖,淡然垂眸,“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龙神沉默半晌,鼓起勇气回道:“这股力量……确实很像当年教导过我的、来自天帝的神力。”
    “嗯,是他。”帝仲却依然冷定,抬眼望向更好的天空,“他把荧惑岛彻底封闭了,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让他亲自出手了……”
    “大人打算怎么办?”龙神迟疑追问,帝仲转头低声道,“既然是天帝亲自出手,除非他亲自解除封闭的法术,否则没有人能再踏入荧惑岛,那我们只能另寻其它方法看看能不能消除潇儿火种中那滴混入的魔血了,眼下我正好有些累了,想借此机会回千夜身边休息一段时间,你就帮他们调查一下龙血珠的事,黑市此番元气大伤,不能再让他们喘过这口气龙,还有,荧惑岛之事我会转告千夜,但务必瞒着潇儿。”
    “是。”龙神低低回应,心中忐忑。
    第1126章:归来
    帝仲如约来到螺洲湾的时候,原本灯红酒绿的天国已然萧条一片,天色缓缓昏暗,苍龙匍匐在浅海滩闭目休息,挣脱了法术的禁锢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过,直到帝仲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身边,抬手轻抚过龙身上那道勾起无限回忆的伤痕之时,苍龙才一个激灵赫然苏醒,他迷惘的看着眼前这个以神力凝聚成型,温柔微笑的男人,一个名字如火苗般窜上心尖,让他剧烈的一颤颔首低吟:“大人,是您回来了……”
    “好久不见了。”帝仲感慨的叹了口气,万年前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底流逝,让他怀念又让他感到一丝悲凉,“我已经听千夜和潇儿说过你的事情,这把囚龙锁来历古怪,似乎沾染了极其邪肆的力量,我若是擅自毁坏恐怕会误伤你,不过你放心,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解开枷锁,还你自由。”
    “大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苍龙并未关心自己,而是第一时间露出了极为好奇的目光,靠着他小声说道,“我曾在他的身上感受过和您如出一辙的相同神力,但好像又和您身边那个小家伙更为相似,可惜他冷冰冰的不如您温柔,每次总是说不了两句话就走了,他让我留在鼎岛暂且维护小皇帝的统治,呵呵,上天界一贯不理会流岛的争权夺势,那位公子终究是比你们心软太多了。”
    “那是他的优点。”帝仲微笑着,眼眸闪烁着复杂的光,随即补充,“也是他的软肋。”
    苍龙歪着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低低询问:“他是……吞噬了您的古代种后裔吗?那个小家伙,为何背叛您?”
    “他没有背叛我。”帝仲毫不犹豫的纠正苍龙的话,即使被吞噬的痛是他此生最为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但提起那个小家伙,他的心里还是忍不禁漾起一波波如水般的温润,“我所做的一切是自愿的。”
    “他死了吗?”苍龙的眼中掠过一丝哀伤,“既是古代种,他应该拥有和上天界一样无穷无尽的生命,为什么会死?”
    “嗯。”帝仲平静的回答,仿佛只是在谈论别人的过去,“他死了,但他留下了自己的血脉,所以千夜那孩子确实和我有些特殊的关系,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苍龙一时语塞,满眼都是当年那只凶兽冲自己龇牙咧嘴的模样,帝仲轻抿着唇,不想继续这个让自己心头绞痛的话题,转而说道:“你该感谢千夜,是他杀了那条蛊惑龙神自尽试图取而代之的魔,这才让冰封的原海迎来新生。”
    “我也会感谢您。”苍龙毫不犹豫的接话,一时间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倾泻涌现,“那位姑娘和我说过葬龙渊恶战的始末,您和那位公子,都是蛟龙族没齿难忘的救世主。”
    帝仲摆摆手,将古尘轻靠在他的身上:“呵呵……救世主就不必了,我们杀了你们很多族人,而且时至今日,那孩子内心深处对蛟龙族依然恨之入骨。”
    苍龙凝眸望着这个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人,忽然低道:“是我的族人鬼迷心窍犯下弥天大错侵略万千流岛在前,否则龙神大人也不会允许你们屠杀他的子民,公子曾与我一战,我当然能感觉到他的情绪里带着强烈的杀意,但是大人您……您是否也对蛟龙族心怀芥蒂?”
    “我吗?”帝仲的心里微微一动,下意识的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坦白说蛟龙族和他并无恩怨,但真的有一种憎恨莫名而生,让他不悦。
    苍龙认真观察着他神色里极为微妙的变化,仿佛明白了什么语重心长的道:“大人似乎会受到那位公子的影响?是因为古代种血脉的作用吗?”
    帝仲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一丝难懂弧线,忽然间浅笑了起来:“倒也不完全是被古代种的血脉影响。”
    “上天界有消磨记忆的法术,大人若是不想被公子影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苍龙若有所思的接话,不知为何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好奇的追问,“莫非是为了那位姑娘……”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对方一直温和的目光变得锋芒雪亮起来,苍龙立刻将所有的话全部咽回腹中,反倒是他心虚的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帝仲。
    海潮没过螺洲湾的沙滩,浪花轻轻拍在光线暗淡的海平面上,泛起层层的水纹一圈圈的扩散,也搅得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再一次掀起涟漪,原来情绪的起伏真的只在不经意之间,无法掩饰更无法压制。
    不知多了多久,帝仲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主动问道:“你可知道那个解朝秀到底什么来头?”
    苍龙略一思忖,回忆道:“大人,那个人和苍天部几代统领都认识,据说已经有三千多岁了,而且他有好几副模样好几个身份,可以自由穿行万千流岛,所以行迹飘忽,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帝仲不由深思:“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依赖别物就能自由穿行流岛的种族只有无根之人,他也确实曾在几十年前去飞垣找过开国皇后阿莹,但无根之人活不了这么久,难道真的如千夜所猜测的那样,和朝生暮死的诅咒有关?”
    “朝生暮死?”苍龙深吸一口气,“解朝秀好像确实有一种很罕见的‘病’,他和别云间、天工坊的高层都有往来,似乎就是为了找寻治病的方法。”
    “哦?”帝仲暗自疑惑,“他一个黑市的卖药郎,手里无数世间罕见的珍稀药方,竟然无法治好自己的病?”
    苍龙面露惭愧,低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自从神眠之术苏醒以来就被别云间大宗主所擒,两百年前龙傅重金聘请当时的苍天部统领,让我为他逼宫皇城,换取了国父之位,但龙傅的起家就是解朝秀所为,他为龙傅永久的驯服了一只巨鳌,让龙家在短短百年的时间里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对了,大人,我被擒获的地方就是当年您曾带我过去养伤的六欲顶,现在那地方被魔教徒占领,供奉魔佛波旬,已经开始在很多流岛上宣传教义蛊惑人心了。”
    “又是魔佛……”帝仲烦躁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果然山海集牵扯势力众多,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到底还能撑多久。”
    “身体?”苍龙微微一顿,帝仲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瞬间就让刚才所有的复杂念头全部散去,他想了一会才接话:“不过如果龙傅账本上几颗万年龙血珠是真的,且不说那里面藏了什么玄机,倒是过去一探究竟的价值,那东西虽然对潇儿是剧毒,对千夜可是大补之物。”
    苍龙尴尬的眨眨眼:“那地方据传是一座大墓,我看公子为人光明磊落,恐怕……”
    “恐怕什么?”帝仲打断它,笑了笑,“反正已经被唐贤盗了,唐贤都能平安无事的出来,他还能死在大墓里不成?你被别云间大宗主所擒之后曾被他抽离全身血液制作龙血珠,即使是你这样因为神眠之术意外获得万年寿命的蛟龙,所能制成的龙血珠最多也不会超过三颗,可我听千夜说,缙河手上有一颗,如果龙傅手上那两颗也是真的,那就足足有三颗,除非龙神和什么对手恶战重伤,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龙血残留,这就很让人好奇了,什么样的对手能打伤龙神?”
    他将古尘斜靠在苍龙的身上,虽然静默无声,却真的能感觉到来自龙神至纯至净的气息,帝仲接着问道:“另外,别云间和山海集往来密切,他们可有透露过相关的线索?”
    苍龙认真思考,遗憾摇头:“抱歉,别云间察觉到我寿命将尽,这一百年将我囚禁在金鼎中再未执行过任务,不过他们将金鼎放置于天都作为震慑之物,我倒是不经意间听说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传闻,但黑市内部的消息往往添油加醋不可轻信,我也从来只当那些话是打发时间的闲谈怪论,没有留心过这些东西。”
    “嗯。”帝仲微微蹙眉,虽然嘴上说着漫不经心的话,心中还是另有隐忧,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前他曾用点苍穹之术检查过九嶷山的情况,发现苍梧之海深处确实被一层古怪的力量遮掩,唐贤若只是挖了一座大墓倒也没什么,若是不小心放出来什么东西那就麻烦了,龙血……这可能是如今最让他头疼的两个字了,既然荧惑岛被天帝直接孤立隔断,或许他也得另辟蹊径,从其它地方找找线索才行。
    “大人。”苍龙见他神色凝重,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道,“大人,那位姑娘应该就是浮世屿的皇鸟吧?为何她身上的火种气息特别微弱,甚至……还隐隐混杂着魔物的戾气?”
    突然被问起他正在担心的事,帝仲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添几分烦躁,苍龙见他神色忽变也不敢多问,立刻直言:“大人,前不久我才从天都听到过一些传闻,说这次的席位是内定给了唐贤,那家伙是盗墓出身,挖的就是九嶷山某处大墓,大墓的情况虽然不详,但我隐约听见了‘龙冢’二字,我族龙神自原海而生,会在大限到来之前返回葬龙渊,而后泉眼会孕育新的龙神,因而不可能会有第二个龙冢,所以我只当他们又是胡说八道故弄玄虚。”
    “龙冢?”帝仲的眼中又浮上了一层薄薄阴郁,下意识的握住古尘的刀柄,刀中龙神也在认真思考,忽然,一个不详的念头同时涌上心头,帝仲倒抽一口寒气,低道:“该不会是那条黑龙留下的吧?它被上天界拒之门外,又不被泉眼认可,或许会找一处神力厚重的地方暂作修养。”
    古尘认可了他的猜测,帝仲用力握着刀柄,立刻起身返回南风苑。
    第1127章:堤防
    现在的螺洲湾只要入了夜就是一片死寂,天空中不再有照明的金莲缓缓旋转,而南风苑遣散了客人之后,整个客房只有他们几个人住。
    帝仲匆忙返回,一进大堂看到云潇正坐在窗边和辛十娘聊天,也不知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说不完的话题,她们倒是颇有兴致的放了几盘精致的点心,重岚本想凑个热闹,又被她们一脚踢开晾在了一旁,这会只能悻悻和萧千夜一起相对无言的坐在另一边,摸着受伤的胳膊郁闷的嗑着瓜子,他还没看到帝仲的身影就先感觉到了一阵带着强悍神力的微风卷来,不由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的望过去。
    前几天,这个残影手持古尘忽然出现的时候,他正懒洋洋的躺在后院里晒太阳,万万没想到和万年前剿灭辛摩族的战神大人会是如此形式的见面,纵是被誉为天才少主的重岚也呆呆傻坐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但就是一眼的交错所有的困惑和不甘都迎刃而解,他居然没有再和这个人鏖战一番的欲望,只是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就明白了那种不可逾越的差距——他暗自有一丝庆幸,得亏上天界内部不和分道扬镳,否则被这样的人追杀,辛摩族应该早就灭亡了吧?
    这个人看起来很随和,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和传说中俾睨天下带领上天界站到流岛之巅的那副形象截然相反,甚至眉宇间透着一种疲倦,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提不起丝毫兴趣,唯一的例外就是面对他现在面前坐着的女人,他会收起那些不易察觉的淡漠,露出温柔的笑。
    帝仲在踏入大堂之后径直站在了云潇的身边,还在啃糕点的女子被他忽如其来的出现吓的噎住了嗓子,连续喝了几杯水才深深的呼吸缓过这口气,云潇看他的目光显然是有些害怕的,帝仲本想单独和她说事情,又怕她为难,干脆直接在辛十娘身边坐下,又扫了一眼已经望过来的萧千夜,开门见山的问道:“文舜的那架机械凰鸟,它的中枢被缙河融入了一颗万年龙血珠,以至于上面装载的所有武器都沾染了龙血之力,所以你被它打伤之后才会格外严重,潇儿,你仔细想想,上次的伤势和你早几次被龙血珠所伤可有什么不同?”
    云潇愣愣看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早几次都是被蛟龙的血所伤,虽然很疼但还是能自愈的,机械凰鸟那次……除了格外的疼,自愈格外的慢,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你好好想想。”帝仲耐心的询问,云潇只能憋了一口气想了又想,认真回道,“那虽然是一颗万年龙血珠,但是大部分的力量都被融入了中枢,靠着这股力量那么大的机械才可以平稳又高速的飞行,所以装载的武器上沾染的只是一点点而已,若非如此我可能会伤的更重,也许你们冒险去摘玉玲珑也没有用吧。”
    帝仲神思忧虑,用力握着刀柄流出一抹焦灼的表情:“潇儿,我手上古尘曾经打伤过澈皇,那道伤万年不愈,若真是龙神所留的龙血珠,你的伤就必须要去葬龙渊取龙鳞才能愈合,绝对不是几株玉玲珑能治好的。”
    “可我真的已经痊愈了。”云潇撸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臂,左右翻动着回忆道,“那时候凰鸟的驾驶受了刺激,他用火炮暗箭扫射了文舜的巨鳌,我一时躲避不及才被其所伤,本来伤势并不算严重,主要还是我的身体架不住龙血的侵蚀,与其说是受伤,倒不如说更像是中毒,不过我在雪城养了一个多月之后就好了呀,您看,连伤口都没留下呢。”
    帝仲的眼神空茫起来,神色复杂地低语:“是我大意了,当时我只感觉到你所中龙血毒确实比蛟龙族强悍无数倍,所以自然而然的把它当成真龙留下的万年龙血珠,如今想起来,如果真的是龙神留下的,你的伤根本不会愈合,无论是龙骨、龙血对你而言都是无法治愈的剧毒,你能被玉玲珑压制毒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缙河手上的那颗万年龙血珠,不是龙神留下的,而是那条双生黑龙的。”
    “什么?”云潇惊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竟然隐隐能感觉到遥远的火种爆发出一阵刺痛,让她不由深吸一口气才稳住情绪,“我没有被龙神打伤过,不知道两者除了不能愈合还有什么区别,我的身体虽然受伤之后可以利用火种修复,可疼痛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不过龙血的那种疼是最特别的,就像冬天里浇了一盆凉水,会让我觉得冷,即使用火焰包裹身体也没有用。”
    帝仲的目光已经转向萧千夜,他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倒是重岚好奇的追问:“传说中那条黑龙不就是被上天界联手斩杀?”
    帝仲点头,苦笑回道:“那一战持续多日,黑龙确实中途被重伤撤退过一次,原本它跑了我们也不打算再追,但去往上天界的路被它用自身龙息缠绕,不杀了它就无法进入那片神域,之后我和同修们多方找寻均无线索,或许是心有不甘,最后它是自己回来的,我杀了它之后将龙首悬挂于极昼殿,但它一直阴魂不散,万年如一日蛊惑煌焰,后来又鼓动蛟龙族发动侵略搅得生灵涂炭,呵呵,我如今再想起这些事情,恐怕那家伙是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所以才会主动回来,当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堵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放手一搏。”
    “哦?想不到一只魔物竟如此有骨气。”重岚冷声称赞,辛摩不排斥魔物,只不屑于逃避。
    萧千夜依然沉默,眼前浮现出葬龙渊决战之时那只魔物孤注一掷想靠近泉眼获得认可的一幕,即使是天生的魔物,也想扭转自己的命运,他是如此的憎恨那只给阿潇带去无尽痛苦的魔,却在那一刻真心为之所动。
    云潇认真听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惊讶的道:“也就是说那几颗万年龙血珠,有可能是当年被你们打伤的那条黑龙留下的?”
    “有这种可能。”帝仲并未断言,但眼里俨然有了些许期待,“原先我一直以为那只魔物和龙神有着相同的能力,如今看来,虽是双生而出,但究其根底仍是有不可逾越的差别,这或许是件好事,说明当初被它设计混入你火种中的那滴魔血应该是有办法消除的。”
    “真的?”云潇开心的接话,虽然从未抱怨过什么,但这一瞬间脸上止不住的如释重负却让两人心中同时一动,帝仲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得去苍梧之海找找线索,至于你……你就留在螺洲湾好好休息吧,正好有少主在,想必没人敢动你,这段时间你也多翻翻龙傅留下的账本,沈眠岁是带着白璃玖一起跑的,我怀疑他是想借此人情去太曦列岛发展魔佛势力,你得留个心才行。”
    云潇脸上的笑直接就僵住了,显然是很不乐意他们要把自己留下来,瞥了一眼乐呵呵的重岚找借口小声嘀咕:“他自己都受伤了怎么保护我……”
    帝仲冷着脸瞪了她一眼,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重岚已经扯下了手臂上的绑带用力挥了挥:“我只是被那些半兽人抓伤了点皮,他们的爪牙上带毒,这才不得不上药养了几天,你放一万个心。”
    云潇对他连使眼色,暗示他赶紧闭嘴不要多话,重岚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又憋着笑把纱布绑了回去,云潇这才心满意足的转回脑袋一本正经的看着帝仲:“他一个人击退了几百只半兽人,还拦着发疯的海兽进不了城,现在肯定很累了,你让他好好休息养伤吧,我不需要人保护的。”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帝仲摇头,不知是好笑还是怎么的,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口气,“你干什么去了?你随便搭把手,他也不至于受伤。”
    “我……”云潇瞄着一言不发的萧千夜,努力为自己辩解,“我救人去了嘛……”
    帝仲微一沉默,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泛起的情绪,这个瞬间,所有人都都静默下去,最终还是重岚轻咳一声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龇牙调侃:“下次先救我好不好?他哪里需要你救,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晕过去的吧?你不靠近他还能多撑一会,你一靠过去,没当场失控暴走就已经算是克制了,毕竟白璃玖可是对他一见钟情,直接下药也想将他招为驸马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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