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摄影大哥收拾东西走了。
    助理也很有眼力见,跟着走了,出去后还把门悄悄带上。
    陶歌不徐不疾地喝了半杯茶,感觉口中不那么干燥了,才抬起右手腕看看时间。
    时间显示,9:27。
    接着她把杯子放下,从随身包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张宣说:
    “根据我们之前的信件往来约定,出版社制定了有关‘风声’实体书的出版合同,你过目一遍。”
    张宣诧异问:“我们?”
    陶歌解释道:“最初跟你接触的是李主编,他后来由于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我接的手。”
    张宣呆了,一直以为面前这女人只是个外勤记者,没想到是和自己通信往来的编辑。
    这么年轻的编辑……
    就离谱!
    不过想想刚才采访中,对方表露出来的真才实学,想想对方是牛津大学毕业的,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不过人民文学毕竟是人民文学,这样的单位不是简简单单的有才华、有能力就可以出人头地的。
    年轻人想要上位,必须有背景才行。
    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背景。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陶女士啊!
    这么思绪着,张宣再看对方时,眼睛开始放光,自己在文坛不是缺人脉么?
    这好像就是。
    虽然不知道对方深浅,但现在自己一穷二白的,在文坛就是一睁眼瞎,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送上门来的贵人,自己不应该错过。
    四目相对,陶歌瞧着他的眼神变化,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知性一笑,又打开随身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名片给张宣:“这是我的名片。”
    张宣悟了,懂了,明白了。
    人家主动给名片,就是告诉自己:这是有事可以联系她。
    接过名片一看,上面除了姓名和座机联系号码外,竟然还有bb机联系方式。
    好东西啊,没得说,张宣双手接过,拉开抽屉,把名片郑重地放进去。
    迎着对方的目光,张宣随即撕下一张便签,把自己的bb机号码写上,不要脸地递过去就笑说:
    “不好意思,我的正式名片还在制作当中,做好后到时候邮寄一张给你,你先用这个吧。”
    陶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胡说八道,但还是伸手接了,放入包里。
    张宣好奇问:“你是什么时候接手的?”
    陶歌告诉他:“去年8月份。”
    张宣头晕了,“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你跟我再联系?”
    陶歌轻轻点头:“你投的稿子是李主编接收的,也是因为他的力荐,人民文学才尝试着连载。那时候我是他的副手,你的信件是我回复的。”
    这话老男人信了,毕竟所有的信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笔迹,这没法作假。
    张宣信是信了,但还是迷惑地看着对方,贵为人民文学的编辑怎么来这山旮瘩,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一无名小辈啊。
    陶歌何其聪明,立马明白了他的疑惑,喝一小口茶就坦诚说道:
    “这是人民文学第一次连载长篇小说,同时还有出版合同要跟你对接,最后就是我对‘三月’也充满好奇。”
    这话没毛病,外勤记者可以采访,可以对“三月”好奇,但没法签合同。
    到这,张宣不再问了,而是翻开合同认真查看了起来。
    事关重大,必须一字一句琢磨,不敢打马虎眼。
    怕有差池,老男人一连看了三遍。尤其是版税分成部分,他还多看了遍。
    几遍检查下来,没发现有错,同之前信件中说的一致。
    确认过后,张宣没有迟疑,拿起钢笔,拧开盖子就开始签名,按手印。
    见他没有异议,陶歌也是在相关地方开始签名,按手印。
    这女人果然能全权代表人民文学跟自己签合同,看来地位不低,自己得跟这条大腿打好关系才行。
    第190章 你不是新郎吗?
    签完合同。
    张宣和陶歌在书房就着一杯清茶又聊了许久,气氛越来越好,聊着聊着,之前的客气称谓慢慢不见了。
    两人的坐姿越来越随意,聊的话题也越来越随意,大有一见如故、相缝恨晚的感觉。
    当然了,让陶歌生出这种感受,也是老男人刻意营造氛围的效果。
    没办法,文坛这条路,进去容易。
    但要想攀得高,要想走的长远,就必须要有人脉,就必须要有贵人扶持才行。
    不然别说获得茅盾文学奖了,你两手空空的,想要获得一个候选名额都难。
    而获得候选名额还只是开始,后面的几轮评选,没有贵人扶助更是难上加难。
    张宣也不知道陶歌到底有多少分量。但没关系,只要是有点分量他都要抓住。
    不说屈尊讨好,不说逢迎拍马屁,这些他做不到,也不屑做。
    但用心交流,热情招待,让人宾至如归,两世为人的老油子这份本事还是有的。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11:28,再往后就是凌晨了。
    要散场时,陶歌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苍茫白雪,问张宣:
    “这路面还要多久才能化得开?”
    张宣知道她被昨天竹山那一幕弄出了心里阴影,不敢走结冰路了。
    于是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的夜空,良久才说:
    “观这天象,我掐指一算,明天应该是晴天,要是出太阳的话,后天差不多就可以正常行驶了。”
    陶歌也跟着望了望天,打趣道:“你还会看气象?”
    张宣告诉她:“我们这是山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每年的收成都要看老天爷赏脸,生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懂一点天象。”
    陶歌点头,随即侧头看着他:“我曾听一朋友说,南方的农村人,不论男女都会做饭,是真的吗?”
    有些话一听就懂,张宣透过现象看本质,直接问:“说说,你想吃什么?看我会不会?”
    陶歌端庄一笑,讲:“听说你们湘南的剁椒鱼头味道极好,我明天想吃这个。”
    哎哟!瞧这话说的,真的就不客气了。
    看来这30来岁的女人啊,放下架子后到底还是一姑娘来着。
    不论喝了多少墨水,情商有多高,还是难敌老油条会说话的嘴。
    当然了,张宣明白,人家愿意放下架子跟自己做朋友,其实还是靠“风声”加成。不然自己什么都不是。
    张宣有点犯难:“剁椒鱼头还真是我的拿手菜,只是家里还缺个鱼头,明天得去弄个鱼头才行。”
    “为不为难?”
    “放心好了,我这身份,在村里弄个鱼头还是容易的。”
    陶歌撩一下头发就道:“看来明天我有美味吃了。”
    ……
    这个夜晚,黄狗自觉来到了床前,然后把头搁床沿,眯眯眼一动不动。
    老男人瞅了眼这个长记性的,不由笑了,很是给面子的揪了揪狗头,随后倒床就睡,慢慢进入了梦乡。
    ……
    次日。
    张宣起了个大早,漱完口,就问正在洗腊肉的阮秀琴同志:
    “老妈,大姐怎么不过来玩?家里这么多好菜,让她们两口子来一起吃啊。”
    阮秀琴看一眼客厅,见无人,就叹口气小声说:“我倒是喊了,可你姐死活不愿意过来,她怕自己不会说话,怕给你丢脸。”
    听不得这话,张宣心里突突地有些难受。
    沉默几秒就说:“我等会去喊她吧。”
    阮秀琴又瞄一眼客厅,温温地说:“满崽,算了,不要为难她了,这也是你姐的心意哎,而且她过来也放不开。我菜多做一份,等会给她送过去。”
    张宣不做声了,眼泪直直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再世为人,这眼泪啊,有时候总绷不住。
    不去想了,也不去难为一片好心的大姐了。
    张宣换个套靴,直接出了门。
    他打算去弄鱼头,而附近哪里有鱼头,那当然是河对面的亲堂叔家了。
    在十字路口碰到了胖小孩,此刻人家正在大门口望天发呆。
    张宣眼睛瞟瞟,眼睛瞟瞟,就没忍住问:“你是不是又胖了一圈?”
    见他打招呼,胖小孩突兀地咧个嘴,嘿嘿嘿笑道:“能吃是福,你不要羡慕。”
    张宣乐了,“我昨天从镇上回来,路过李家门口时,看到了李香,她似乎苗条了,她不让你减肥啊?”
    听到李香这个名字,胖小孩一下就没了笑容,沮丧道:“她退学了,她妈给她定亲了,她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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