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徵是真不喜欢别人近身,更何况非亲非故的,拂开叶念安的小手有些不耐烦,“去去去,找你/妈玩去。”

    “叔叔,我真的饿了。”叶念安又黏上来,摇晃谢徵的胳膊,“你摸念安的肚子,都瘪了。”

    谢徵乐了,这次没推开叶念安的手,顺势摸了摸他的肚子,一脸坏水儿地安抚,“放心没瘪,饱着呢。”

    这是叶念安跟叶生撒娇的说词,每次这样说叶生都会给他做好多好吃的,从来没给过谢徵这样的回答。他有些不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明明瘪了啊,念安饿。”

    走廊边自然会有行人经过,看着这一大一小一个站着一个蹲着都诧异的看上一眼,待看清两人的模样后,然后一副了然:原来是父子啊。

    饶是路人都看得清这层关系,谢徵眼瞎,看不出来。

    其实叶念安不怎么招谢徵讨厌,大抵和他自己的生活环境有关。谢徵的父母和哥哥、弟弟都死了,他侥幸地活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那段时间外界说谢家独苗苗得了抑郁症,真是可怜。

    谢徵不记得是怎么走出来的,也没必要想清楚,他丢失的记忆太多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真想不起来可能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不然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叔叔,饿。”

    听着这小子委屈的声音谢徵就来气,没准就是跟他/妈学的这腔调,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委委屈屈的活跟谁欺负他似的,要是他儿子,非得用小皮鞭给教育过来!

    其实叶念安才不是谁的大腿都抱,因为妈妈说过:这个叔叔是爸爸的朋友,是个很好的好人。

    最后谢徵让李天给自己送了套便装过来,他还是带叶念安出去吃了饭。

    李天刚见叶念安时给吓了一跳,话就溜出嘴边了,“二少,你什么时候生了这么大个儿子!”

    谢徵挑着衬衣扣的手指停了下,回头‘扫’了眼外面和叶念安打招呼的李天,没由来的一阵气,“别人家的。”

    “不像啊。”李天没注意男人说话的口气,他两只眼盯着叶念安的小脸盘,要说这不是谢徵的种,他李天第一个不信!

    叶念安是第一次见李天,被这样盯着看,他很不习惯,当即不开心地板起脸,想着等叔叔换好衣服出去吃饭。

    李天更乐呵了,“嘿还真别说,小少爷这一板一眼真像您!”

    这话说得!谢徵危险地眯起眼,“别看是个帽子都往我头上戴,这还真不是我的!”

    李天打了个哆嗦,看谢徵脸色阴沉沉的,不再开口,心想着:还不承认,吹鼻子瞪眼都一个样儿,啧,二少你神气!

    反正打这个照面后,李天认定了叶念安是谢徵在外面的私生子,这个小少爷准没跑了。

    九月转凉的天气,有些冷,今天乌云满布,可能又有大雨倾盆。

    谢徵是看不见这些的,他身体本就没痊愈,坐在车里久了脑袋又烫的厉害。小念安像是知道男人不舒服,便也不说话,就和他并排坐在后面,用手揉着瘪不拉几的肚子。

    车里有些沉默,李天时不时看着后座一大一小的举动。

    “怎么不说话了?”谢徵脸朝着窗外打破了沉默,像是在看什么似的。

    念安收回揉肚子的手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蹭到他身边去。念安跪在真皮座椅上,小身板靠在谢徵身上,手依旧抓着他的袖子。

    谢徵条件反射想甩开他,这破习惯也是跟着叶生学的吧?也不怕孩子长大跟娘娘腔似的。他若有所思地朝念安所在的方向望着,思绪又飘远了,忘记手上的动作。

    他想啊,这叶念安要是他儿子,敢这样粘人试试!

    “叔叔?”叶念安摇了摇他的胳膊,小脸愣是凑到谢徵的耳旁,声音很小,“妈妈说你是爸爸的朋友,你见过我爸爸吗?”

    “呵!”谢徵冷笑,心中暗骂:叶生咋不直接跟你儿子说,看见我就喊爸得了?

    他自然不会知道,叶生真就这么想过,但考虑到如今这个谢徵爱讲道理,她放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抽的上不了后台就没更,听人说这几天抽的想死。〒_〒完全是不讲道理〒_〒 这一章男主不负责地瞎()()开脑洞。这一章女主去找老王家的阿黄要脸皮去了,所以不出场,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啊,等找回脸皮吧→_→

    ☆、005

    带念安出去吃完饭,回来时果真下了场雨,谢徵的病情又加重了,接下来三天都没能出病房。

    念安要去学校,叶生要上班。每天接念安放学后,她都会先回家一趟,然后再牵着儿子去医院。

    一大一小往前走的路上,念安晃了晃他/妈/的胳膊:“叔叔说,不认识爸爸。”

    叶生闻言一愣,紧了紧儿子的小手,“他骗你呢。”

    “叔叔为什么要骗我?”

    这个问题好,叶生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她边走边思忖着,要不要说:叔叔把你的爸爸吃掉了,变成了你的爸爸,所以叔叔也是爸爸。

    反正念安年纪小,从记事起就给叶生糊弄惯了,再糊弄一次?

    “对了,”念安突然驻足,抢在叶生前面开口,“叔叔说你是个大骗子。”

    谢徵的原话可不是这样,不过也差不多。谢徵说的是:你妈嘴里压根没一句真话,不信你问她,她准说我是你爸。

    叶生不开心了,这人怎么能这么瞎说大实话,她以后还怎么教孩子。

    显然,小念安又想起谢徵的后半句话来,“妈妈,叔叔是不是我爸爸?”

    哎哟,开窍了?叶生从忧转喜,眉眼一挑笑的别提多得瑟,大有一种儿子懂事的成就感!她揉着念安的脑袋瓜子,“对啊,他就是你爸!”

    叶生说到这声音停了下,突然喊谢徵爸爸可能会吓到他。毕竟谢徵现在是黄金单身汉,只把她当一个相亲失败的对象,还是让念安先别改口,省的吓到了他。

    “念安啊——”

    “妈妈真是个大骗子!”叶念安嘟哝了句,像是怕叶生听不见,他又重复了遍,“大骗子妈妈!”

    其实叶念安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新认识的叔叔好厉害,一下就试出妈妈说了谎,真的是个大骗子,骗自己叔叔是爸爸。

    叶生被儿子这么一闹心里着实堵得慌,刚夸熊孩子懂事了,怎么又成骗子了?她心中遗憾,今天还没来得及骗他呢。说大实话,怎么就没人愿意信。

    谢徵真的是你爸,只是他生病了,不记得罢了。

    想了想懒得跟小屁孩废话,两人各怀心思地走到谢徵的病房门口。好巧不巧,谢老爷子正从里面出来,神情并不怎么好。

    叶生不是第一次见老爷子,打了声招呼,拍了拍念安的头,念安也很是乖巧地跟老爷子打了招呼。

    “谢家爷爷,这是我儿子,”叶生很坦然,主动开口介绍,“叶念安。”

    老爷子瞅着五岁大的孩子,凹陷浑浊的眼眸也亮起光彩来,他目光久久没能从念安脸上移开,他问,“哪个叶?”

    叶生不解,但还是回复道,“他跟我姓,我这个叶。”

    老爷子终于抬眼看向叶生,沉的很。他真不是第一次见叶生。纵然是人老了,记忆力也在衰退,但叶生出现的太巧了,一直忘不掉。五年前见过的女孩子肯定就是她,当年她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话——我要生下来,跟我姓叶。

    “哪个念?”老爷子回过神,继续问。

    “惦念的念。”

    “哪个安?”

    “安好的安。”叶生回答完嗓子有些涩,张了张口连呼吸都莫名难受……安好的安。

    老爷子赞赏地点头,“好名字,真好。”

    白里透红的脸颊陡然苍白了很多,却没人注意。正巧有医生要进去给谢徵做检查,叶生将盛着汤的保温瓶给了那人,她折身就跑开了。

    女人站在洗手池旁不停地洗脸,额发和衣领全都打湿了。她目光涣散地盯着镜子里的脸,这些年自己还好好的活着呢,一年比一年好。被放空的脑海不停有五年前的画面涌入,无数张面孔层出不穷地反复闪现,她不记得认不认识这些人,下一刻就在脑中爆炸……叶生镇静不下来,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四周没有人,静悄悄的留下耳光声回响。

    散下来的头发挡住了脸,叶生情绪不稳,叶念安三个字太过嘲讽。她的初衷确实是如同字面,惦念安好,却是在孩子生下来后。

    因为太晚都来不及了,所以一切都显得好讽刺。

    抻着洗手池的右手还在抖,掌心颤颤的发麻。她脸颊很快就浮现出一个巴掌印,肿的老高了。

    —病房内—

    念安坐在床边,望向谢徵,目光有些被欺骗后的难过,软声软气地扯了扯男人的病服,“叔叔,你没说错。”

    谢徵在想自己的事情,刚才叶生解释叶念安名字的时候他听得一字不漏,和沈承安解释的可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两个概念。而两者都可以解释的通,甚至非常通顺。

    啧,叶生好本事啊,取名可以的。他真想夸夸她。

    “但是,”念安不知道病床上的男人是个瞎子,根本就看不见他眼里的哀求,“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我妈妈是大骗子的事情。”

    谢徵转过头朝熊孩子方向扫了眼,一副了然于胸的口吻,“她真说我是你爸?”

    念安情绪也很低落,闷声闷气地应了声。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谢徵的第一反应不是立马否认叶念安不是他的孩子。他在想,叶生跟多少男人说过类似的话,这顶绿帽子得有多少人戴过?她到底想干什么。

    谢徵还没被人耍过,主意敢打到他头上的更是没有,怒极反笑。他抬手指着门,声音陡然降到零下,“出去。”

    念安年纪小,被男人突然变脸吓了一跳,他麻溜地起身跑。

    “去把你妈找来。”

    也不知道叶念安有没有把他这句话听进去,门合上的声响刚落,谢徵就怒不可遏地将桌上的饭菜给掀了,特别是叶生送来的那个保温瓶,在地上摔得乒乒乓乓的响,溅出来的汤汁飘香诱人。

    谢徵知道,那是他大前天喝过的山药排骨汤。

    他说,味道还可以。

    叶生说,下次再去那家买。

    他说,不用。

    叶生说,你是因为带念安出去淋了雨才导致病情加重,我要养儿子没钱支付医药费,就给你送饭吧。

    谢徵那时候就是贪了这一口汤,没拒绝。后来从念安口中知道这是叶生亲手做的,他也没去挑明这层自己都说不清的纸,一切照旧。

    他坐床上等了很久,除了换药水的医生进出,叶生没有来,念安也没有。谢徵依旧冷沉着脸,心中烦躁的很,他突然想拔了针头冲出去抓住叶生,然后把话说清楚了。

    直到手指停在了针管处,差一点就□□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个瞎子。

    室内有那么瞬很安静,连他的呼吸都听不见,弥漫在食物的香味里。

    叶生一直站在门外,念安出来的时候她就在了,听见里面的响声和溢出门缝的排骨汤香。

    是因为念安说漏嘴了?应该是知道那些汤都是她做得了。大概,谢徵真的很排斥她。

    很巧,她今天心情也不好,不想往枪口上撞。便牵着念安离开,她声音轻的很,“爸爸今天又生妈妈的气了,是不是?”

    “爸爸在哪?”

    叶生垂眸看着儿子,抿了抿唇只觉得今天格外累,不管是实话还是假话都没力气说下去了。

    公交站台,一直等不来要上的车。她牵着儿子的小手,茫然的望向川流不息的街道,思绪也被带向远方。

    自己像极了八年前的谢徵,不管对方接不接受都想对他好。他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自己都要把最好的给他,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叶生不希望八年后,和谢徵的相处模式还是这样,至少不管爱与被爱,都该是相互的。

    一个眨眼,短暂的九月就过去了。

    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叶生都没踏进过谢徵的病房,念安倒是经常拉着谢徵讲话。

    他知道,叶生每次都会陪念安过来,但是不想见他。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躲一个瞎子,不要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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