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樰红了脸,将他的手按拨了开:“陛下快别这样,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此话一出,青霜和白芍反倒抿嘴轻笑。她们跟着自家小姐快十年了,何曾见过她这等娇羞的模样,当真是嫁了人就不一样。

    魏恒见她二人笑得暧昧,愈加不想放手。果然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她越这么躲,自己就越不想撒手。

    回想起来,上一世姜樰从未撒过娇,而今因为自己重生一世,大抵许多事都变了吧。比如,他今日若是去了贺子芝那里,就见不到这么娇媚的她了。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是不是也盛装打扮等着自己,结果却等到了他宿在和风殿的消息。想必就此寒了心,再也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小女儿的情态吧。

    还好,一切都重新来过了。

    两人各怀心思,收拾打扮妥贴,这才一起出发。离开崇光殿时已临近隅中,待进了万寿宫便已到午时。

    她这一路都被魏恒搂着,直到下了御辇才分开。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看见贺子芝和太后相谈甚欢的时候,姜樰还是在心里狠狠恶心了一把。

    贺子芝就坐在太后下首,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太后合不拢嘴。这个女人美得那么安静,毫不张扬,把一颗恶毒的心藏得实在太深。

    她见自己和魏恒进来了,便赶忙站起身,简单的一个屈膝礼也被她行得别有一番味道。

    自己上辈子真是傻,贺子芝在大婚这个特殊的日子也要拼命露脸,足以见她的野心有多重。这辈子她没请到魏恒,却又追到太后这里等人,真是低估了她。

    “来来来,快让哀家看看!”太后虽年岁上去了,精神头却足得很,弗一看见两人进来,便伸手唤姜樰上前。

    姜樰迎上去,笑得灿烂明媚,乖巧得很:“儿臣来迟了,还请母后恕罪。”

    “说什么迟不迟的,正好在哀家这里用膳——快坐下,先吃茶。”太后说罢,便又吩咐传膳。

    “母后这么说,儿臣还真饿了呢。”姜樰笑道,跟着魏恒落座,一眼也未曾看贺子芝,倒是瞥见桌上放着的一本无量寿经。

    不必多想,便知道定是贺子芝手抄送来的。

    魏恒自然也看到了,却是未提,插话道:“母后和阿樰真是投缘,只叫阿樰吃茶,倒是忘了儿子。儿子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太后失笑,指着他鼻子笑道:“就你油嘴滑舌,少不了你的!”

    三人说笑起来,那贺子芝也自知身份比不得,便识相地没有插嘴,只是在一旁陪着笑。

    太后吩咐的午膳自然是丰盛的,几人并没有分餐而食,而是合在一张大圆桌上,图个喜庆。四人依次落座,太后居于上首,魏恒姜樰坐在她的右手边,贺子芝则因为太后的喜欢,单独坐到左手边。

    “来,尝尝这个。”

    姜樰刚咽下一口菜,魏恒便夹了一块鳜鱼到她碗里,然后是一片冬笋,一块鸡胸肉。数十道菜,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全拣她喜欢吃的夹。

    姜樰忘了嚼菜,再看着他又放了块南瓜小酥进碗,便彻底懵了——这些都是她非常喜欢的,他怎么就夹得这么准。

    魏恒当然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毕竟做了七年夫妻,这点还是知道的。夹完了菜,这才发现姜樰表情不对,顿觉自己似乎对她好过了头。

    “咳咳……皇后觉得奇怪?哈哈,你入宫前,姜府的老嬷嬷就将你出卖了——喏,全是你爱吃的。”

    原来是先前特地问过了。姜樰笑了笑,夹了一块豆腐回敬他:“陛下也尝尝,这豆腐入口即化,滑嫩可口,陛下一定喜欢。”

    魏恒微有一愣,在她的注视下将豆腐含入口中,点点头称赞:“嗯……果真……好吃。”

    看着他那想吐却又不好吐的模样,姜樰心头已经笑开了花。魏恒从来不吃豆腐,最讨厌的就是这道菜,她偏夹到他碗里,不怀好意地看他硬着头皮吃下去。

    为了粉饰太平,他果然给了面子。

    太后看见这一幕,撂下筷子开怀大笑起来:“民间怎么说的来着?‘有了媳妇忘了娘’,哀家今日算是体会到了!这豆腐啊,从前哀家让你吃,你可是说什么也不肯吃的呀!”

    魏恒无奈,连忙给太后夹菜讨好:“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阿樰今日身体不适,儿子心怕她没吃饱又发了虚,回头儿子还得把她抗回去,苦的可是您亲儿子啊。有道是心情好了,胃口才会好,朕吃了那块豆腐,阿樰高兴了,自然也就能多吃一些。”

    太后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发虚”是怎么回事,况且也未曾责怪他们来晚了,便不再调侃二人,却是忽然将话题扯到贺子芝身上。

    “对了,子芝也脸色不好的样子,一大早就来陪哀家。你也真是的,坐在那里不说话,别回头哭鼻子说哀家冷落了你。”

    贺子芝脸色倒还算得上恬静,只是始终低垂着的眼睛隐藏着些许不忿,谁又能轻易看出来呢。眼看着帝后两人情深意浓的样子,她却被撇在一边,皇帝连句话也没跟自己说过,心里哪里能够舒坦。

    太后帮她两句,这个机会她岂会放过,便忙细声细气应答道:“儿臣只是胸闷了些,陛下派太医来看过了,已无大碍。大约是抄佛经的时候吸了些金粉进去,实在不该叫母后担心的。”

    太后一听是抄佛经导致的,如何能不多怜惜她几分,转头便对姜樰道:“听说你们二人是一同入的女学,想来应该熟稔才对,怎不见你们说话?”

    太后的意思姜樰还不明白么。不管怎么说,太后喜欢贺子芝,不仅要帮她露脸,还暗示姜樰应该多照拂她。

    上辈子便是这样的。

    作为皇后,秉承后宫雨露均沾的规矩,这是应该的。但是作为曾经不幸被害死的皇后,姜樰只想说,门儿都没有。

    “的确是一同入的女学,母后真是好记性。不过,母后知道的,贵嫔一向沉默少言,儿臣却是个跳脱的,性子不同,便没能说上几句话。”

    此话一出,问者太后倒是懂了,听者魏恒与贺子芝却犯了嘀咕。

    贺子芝万万没想到姜樰会这么说!她虽然一向讨厌姜樰,却尽量接近她,姐妹感情就算说金兰情义也不为过。哪知对方翻脸不认人,一口咬定和自己不熟。巧的是,她确实在太后面前一贯以温顺少言示人,以博取太后的欢心,一时竟难以反驳。

    就算旁人知道她俩其实是有些交情的,那头皇后放话说“不熟”,那便是不熟的,谁还敢没事儿和皇后唱反调!

    魏恒看着从容应答,巧笑言兮的姜樰,心里头犯了嘀咕——她怎会与贺子芝撇开关系?她应该心怀有愧,同时念及姐妹情义,处处帮扶贺子芝才对。

    上辈子的她,的确是这么做的。

    ☆、第5章 位

    昨夜魏恒是在昭轩殿过的夜,说是又有急事。不论如何,只要没有在和风殿就好。姜樰一早起身,依旧是作盛装打扮。

    太后礼佛喜欢清静,晨省昏定便都省了,后宫嫔妃只去皇后的东梧宫崇光殿请安便可。所以,今日是她“第一次”接受各嫔妃的请安,当然不能少了气势。

    一袭大红广袖,头梳朝天髻佩金凤衔玉金钗,腰间坠的是雕凤镂空玉禁步。简单又精致,端庄而不失美貌。

    “贺贵嫔和顾婉华比谁都来得早呢。”白芍偏着脑袋瞅了眼外头,一边为姜樰整理着衣襟,一边说着。

    那是自然,贺子芝任何露脸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她的皎月宫离东梧宫最近,她是一宫主位,居和风殿,那顾婉华是魏恒在潜邸时的良娣,魏恒登基之后封了她为婉华,位分并不高,只是随居嫔妃。

    这两个人等在外头,白芍的意思是:是否尽快接见。毕竟姜樰已经梳妆妥当,闲来无事一件件欣赏自己的首饰呢。

    白芍的性格如此,她比较顾全大局,平素少言。青霜则活泼一些,听得白芍如此说,当即把那杏眼一瞪。

    “哼!理她做什么。她也不看看昨天是什么日子,没羞没臊地来请陛下去和风殿。要不是娘娘神了,吩咐我去拦下来,陛下指不定被她留到什么时候!枉费我们娘娘对她那么好,她竟不安好心!”

    青霜说得在理,白芍便闭上嘴,不再多说了。

    其实,也不能怪白芍帮着贺子芝。她以为姜樰仍是那个姜樰,不仅始终对被抢了皇后之位的贺子芝报以歉意,还保留着姐妹之情。

    “青霜说得不错。”姜樰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色道,“人敬我一寸,我让他一丈。谁要敢触本宫的霉头,本宫必将加倍奉还。”

    说着,顿了顿,又看向白芍:“后宫是龙潭虎穴,从来只有你争我夺,谈何情义。”

    白芍何曾见过她如此狠辣的眼神,当即骇得不敢再说,低头忙她的事。青霜见状,也是不敢再多嘴。

    又过了半柱香,姜樰才慢慢悠悠出了内室。面对着已经到齐了的后宫妃嫔,她心中忍不住好一番感叹。

    又见面了呢,这一群跟红踩白的女人。前几年倒还对她毕恭毕敬,后来姜家势力开始瓦解,贺家崛起之后便都围绕在了贺子芝身边。

    她成了个除了贤名,一无所有的皇后。

    魏恒的重心在前朝,对于后宫并没有多大兴趣。常言道,帝王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的后宫却可怜的很。

    如果不加上自己跟贺子芝,原本的妃嫔便只有五人而已,皆是未登基时在潜邸就有的,其中位分最高的便是顾婉华了。

    至于子嗣上,只有这个顾婉华生过一个女儿,可惜没有活过半岁便夭折了。是以,别说皇子了,魏恒连个女儿也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各位妃嫔心知肚明,哪怕没有生下皇子,仅仅生个公主,晋位也是必然的。

    “皇后娘娘大安!”

    姜樰喝了一口茶,瞥了齐齐跪下的众妃嫔一眼,才慢悠悠开了金口:“起来吧——赐坐。”

    贺子芝紧挨着姜樰下首坐下,面上丝毫看不出久等的不耐,倒是那位顾婉华,许是一直在后宫位分最高的原故,习惯了作威作福,此时面上看着有些不高兴。

    回想起来,顾婉华跟贺子芝后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没少暗中给她使绊子。上辈子的仇,这辈子报,今日不整治她们,还要等到何时。

    姜樰收回目光,面上带笑:“前日大婚,本宫受内外命妇拜谒时曾说过,后宫各妃当和睦相处,方能让陛下安心朝政,使我大周国泰民安。后来,本宫又仔细想过了,除了贺贵嫔,各位都跟了陛下少则两年,多则四年,位分着实低了些。”

    说到位分,几位妃嫔耳朵都竖起来了。

    “陛下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故而晋位的事本宫当替陛下上上心。本宫昨夜想了半宿,各位的位分终于是定了主意。”

    底下妃嫔听了此话,哪有不高兴的,急不可耐地等着皇后说下去,却见皇后卖起关子来,又端起茶碗轻抿细品起茶。

    其实对姜樰来说,几个位分而已,有什么好想的,随口说来便是。她饮罢了茶,这才徐徐开口道:“何丽仪跟着陛下最久,便封为容仪,居庶五品之首,乔德仪为容媛,章华仪为容姬,陈淑嫔为容婕。拟封的册文待陛下看过了,就正式晓谕六宫。”

    几个熬了数年也没出头的妃嫔欢喜得连连拜谢,虽然都只是庶五品,好歹晋位了不是。从前她们都是从六品以下,皇后娘娘既然说要晋封,虽则皇帝还没点头,那也是铁板钉钉的事。

    在几人的衬托下,顾婉华的脸色显得尤为难看。别人都封了,唯独漏了她。原本品级最高的她被生生压下去,成了最低的。

    究竟是皇后忘了她,还是故意漏下她的,她连问也不敢问。想来想去,她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皇后呀。

    贺子芝还是贵嫔,正四品,远高于其他,但她的脸色并没能好多少。姜樰今日在她面前算是出够了风头,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是个好相与的皇后,日后跟着她定能讨到好。

    她是贵嫔又如何,顾婉华与她一宫便被漏封了,往后谁还会轻易来讨好,直接围在皇后身边儿不就是了。

    她原以为姜樰重情义,在后宫一定会帮衬自己,没想到竟是翻脸不认人,连句话都不主动和自己说。

    此时的魏恒在昭轩殿里十分头疼。他昨日便宿在此处了,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太多政务需要他处理。

    昨天在万寿宫里,太后虽然没有和他明说,但意思显而易见——提醒他要多去贺子芝那里。

    皇后的位置原本是贺家的,贺子芝又是顶着吉星入府的美名入的宫,无论如何应当安抚。他如若装作没有会意,当晚还去东梧宫,则并不利于与贺家的关系。

    虽然拿下姜家并非难事,但就目前而言,还没有到抛下贺家的时候。然而,他想去的却是崇光殿,那里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冯唐。”在思量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拿定了主意。

    “请陛下吩咐。”

    魏恒低声吩咐了几句,冯唐先是惊讶,随后便会了意,匆匆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又靠在椅背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快接近晌午,这才取道崇光殿,径直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姜樰散了众妃,取了懿旨绢帛将今日许诺的晋位人选悉数写下来,只等魏恒点头确认,她加盖凤印即可。

    将将搁下笔,却听外间通传,贺子芝去而复返,现在正求见呢。

    青霜毫不掩饰地哼笑了一声,瘪瘪嘴小声对白芍道:“你是没看到,那位贺贵嫔出门的时候脸色真差。好在大约只有我看到了,真要是被别人看了去,还不得说咱们娘娘怎么欺负了她。”

    白芍摇摇头,却不认同:“这话说出去谁信?我们娘娘贵为皇后,何苦欺负她一个。”

    “也是。”

    听见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句评论起贺子芝来,姜樰失笑,在青霜的光洁的脑门儿一戳:“与其在这儿瞎说,不如去听听她要说什么。”

    贺子芝站在堂中,也不坐,干等着姜樰出来。弗一见到她被簇拥着姗姗来迟,便半噙了眼泪,屈膝见礼:“皇后娘娘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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