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褚氏只顾着高兴,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孙儿的情绪。当她第三次夸奖崔庆和的时候,终于,徐俊不耐烦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褚氏整个的话说得遮遮掩掩,不清不楚,但徐书怡脑子一转,瞬间便把前因后果给串联起来了。

    当着褚氏的面,徐书怡没有掩饰住她内心的不屑:“徐俊,呸,真不是个东西!”

    第70章无奈

    令徐书怡深感憋屈的是,无论她对徐俊有多少多的愤怒,但眼下却似乎只有忍住一途。

    真的闹将起来,徐俊固然得不到好,可最终吃苦的人却是褚氏。

    徐书怡不怕和徐鹏飞夫妇撕破脸皮,事实上她早就想这么干了,之所以一直引而不发,为的不过是褚氏晚年生活的安稳。

    一想到此处,徐书怡在心底又是叹了口气,望向褚氏的眼神中颇为的无奈。

    褚氏也觉察到了,但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刚才的一番情绪激动,已经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因而在得到了徐书怡不会去找徐俊算账的保证后,终沉沉睡了过去。

    留下徐书怡脸上阴晴不定,就这么轻易放过徐俊,她真的很不甘心啊!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也吃些苦头?

    她沉着脸对崔长河道:“他爹,我实在不甘心放过徐俊这个不孝的东西。他不是想走科举之路吗?我偏要让他走不成!”

    “不可!”崔长河忙阻止道:“他娘,你行事千万别太鲁莽。徐俊是娘最疼爱的孙子,她要是得知是因为她的缘故而导致心爱的孙儿无法科举,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徐书怡知道丈夫误会了,轻声解释道:“娘还在世,用不孝的名声去毁徐俊的科举之路显然是行不通的。即便行得通,我也不会去做。就像你说的,我总要考虑娘的状况。徐俊若因为不孝的罪名而无法举业,你说徐鹏飞夫妇最怪的人是谁?谁又是自责最深的人?他爹,你放心,我不会胡来。”

    崔长河眯起眼睛道:“那你的打算是......”他也很看不惯徐俊,如果有妥当的办法,他当然也想看到徐俊倒霉。

    徐书怡低头沉思良久,压低嗓音道:“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他爹,咱们一起参详参详。我是这样想的,名声上暂且拿他没办法,但身体上呢?”

    “你是说......”崔长河迅速反应了过来:“你想让他受伤?”

    见徐书怡点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反对道:“你去打他,岂不是娘要受牵累?”

    徐书怡嘴角微微一翘:“干嘛要我们出手?难道就不能是他自己不当心?”

    崔长河一拍脑门道:“对啊!”可旋即他又眉头一皱,说道:“不过这事不好办呢。要让一切看上去没有痕迹,那总得派个人盯着徐俊的动静不是?我们俩个又不住在这里,托别人看着......去哪里找人?”

    徐书怡笑道:“这事急不来,等徐俊哪天去了镇上,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崔长河灵光一闪:“你莫不是要托秦昊兄弟?”

    徐书怡给了丈夫一记赞赏的眼神,说道:“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若真听了娘的话憋着,我可做不到。我也没想过要把徐俊弄残什么的,但最起码也得让他在床上躺些日子不是?我知道秦昊是开当铺的,少不了同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最多我们出点钱也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崔长河不解地问道。

    “请人找碴收拾徐俊容易,但咱们总不能次次都用这个办法。徐俊的性子若是不改,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呢?只可怜了娘她老人家,唉!难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吗?”徐书怡觉得自己很笨,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来。

    看着愁眉苦脸的妻子,崔长河很无奈地点出了关键之处:“娘不愿听,我们确实没办法。你还是别多想了。”

    徐书怡肩膀一垮,自嘲道:“是啊!这个世上,无法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就如她,虽然有的时候会看不惯褚氏的性子,但只要一想到附身的躯体和褚氏的关系,以及身为女性的同情心,都会让她本能地去可怜褚氏。而她对褚氏的这种态度,目前根本无法改变。

    崔长河伸手将她搂住了,温声安慰道:“别难受了,大不了以后我们多来看望看望娘。”

    夫妻俩个商议过后,徐书怡的心情好了不少,对着徐鹏飞和荣氏,她说话也貌似客气了一些:“弟弟,弟妹,我之前担心娘的身体,这才语气过重了些,你们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娘的事情,还要你们俩多多费心。有事的话,别忘了通知我们一声。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徐鹏飞看了看床上的母亲,暗道:“看来是娘好好劝过大姐了。”遂堆起笑道:“大姐,你放心,娘我们会照顾好。你和大姐夫慢走。”

    荣氏更是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挽住徐书怡的胳臂道:“大姐啊,我前面说的那些屁话,你也忘了吧。那天听人讲三外甥过了府试,把我高兴得哟!大姐,我们家徐俊跟三外甥可是嫡亲的两表兄弟,这以后科举上的事,还得三外甥多多指点啊!”

    徐书怡忍着甩开她的冲动,用带着几分敷衍的口吻道:“知道了,我心中有数。”

    偏荣氏丝毫听不出徐书怡话里的不真心,居然还对着她夸起自个儿的儿子来:“大姐,夫子曾经说过,俊儿熟知经义,莫说通过县试了,就是案首也是......”

    “咳咳......”崔长河突然握拳咳了两声,也打断了荣氏的话:“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说了。”

    徐书怡朝丈夫投去感激的一眼,再听下去,她怕是要忍不住发火了。就徐俊这种连县试都没过的人,还案首?荣氏的脑子是秀逗了吧!

    “弟妹,你放手,不劳你相送了。”徐书怡边说边抽出了手。

    在榆钱村待了半天,夫妻俩终于回到了家里。

    没多久,崔长河往永和镇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关上房门拉着徐书怡细细说了一阵子话。期间,徐书怡点了好几次头,笑着说道:“果然秦昊点子多。他既让我们等着,那我们就等着好了。”

    崔长河附和道:“秦昊见识多,我们觉着麻烦的事,到了他那里,却变得再容易不过。我记得当时他还笑话我来着呢。好了,这事就过去了,你以后别多想了。”

    徐书怡笑回道:“嗯。”

    第71章收拾

    虽然秦昊跟他们的关系已经很熟了,但崔长河并没有将事情和盘托出,只请他帮忙找一个盯梢之人。

    秦昊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崔长河真正的打算,他也不点破,直接点了当铺的一个小伙计去帮忙。

    看到这个伙计之时,崔长河心头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熟悉感。一问才知两人从前确实见过一面,对方正是那个上次前来报信的小伙子。

    既然相互认识,崔长河也就没那么拘束了,笑着和小伙计打起了招呼。

    人小伙计是在市井间混惯了的,三言两语便摸出了崔长河的心思,打着包票要崔长河回家等消息。

    崔长河很是高兴,拍拍小伙计的肩膀,递给他一串铜钱。

    小伙计不着痕迹地朝柜台后面扫了一眼,这才笑着收了钱。

    崔长河不知道,人家小伙计的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因为崔长河交代的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芝麻绿豆点的小事,根本无需费他多少精力。但若事情办好了,他不但能拿到一笔酬劳,更重要的是,还能得到掌柜的赏识。

    能得到掌柜的赏识和看重,这才是小伙计真正想要的。所以,眼下既有了这么一个刷印象的机会,他当然想办得又快又好。不过是出门溜达了一圈,他便布好了眼线。

    五月末的一天,徐俊和荣氏一起进镇买东西。经过一家书店时,母子俩分了开来。

    从他们母子进镇便得知消息的小伙计,领着跟他报信的两个人坐在了书店斜对面的一家馄饨摊前,各自点了一碗馄饨,一边吃一边等徐俊出来。

    待看到徐俊捧着一叠纸出来,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见其中一个黑脸大汉,迅速端起碗将馄饨一口喝光,一抹嘴巴,朝着徐俊走了过去。

    他经过徐俊身边时,忽然弯下腰喊道:“哎哟,好疼啊!”随即趁着徐俊愣神的工夫,他一把扯住人道:“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么?没看到你撞到我了吗?唉哟喂,我的胸口啊,撞得好疼,疼死我了......大家谁来帮帮我,不要让这个撞伤我的人一走了之啊!”

    他这话一出,小伙计和另一个同伴便上场了。

    徐俊不知三人是一伙的,还奋力争辩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这位兄台他自己......”

    话未说完,黑脸大汉一个巴掌扇过来,怒道:“你这个人好生没有道理,明明是你撞了我,反诬到我身上,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小伙计摸着下巴故意道:“这位小哥,既是你撞了人,就该把人送去药铺里啊!有没有受伤,去了药铺一看便知。”边说边冲徐俊眨了眨眼,一副我是在帮你的模样。

    徐俊摸着被打的半边脸,连忙道:“对对对,去药铺。若是你没事,别怪我去衙门为自己讨个公道。”说完,他很感激地看了眼小伙计,心道:“我怎么没那么快反应过来?就冲对方打人的力气,哪里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哼!等见了大夫,自能拆穿了这套鬼把戏!”

    小伙计诡异地一笑,上前搂住徐俊的肩膀道:“小哥,走,我知道一家药铺,里面的坐堂大夫很是厉害,定能看出结果来的。”

    这时,黑脸大汉故意摆出为难的表情说道:“不行,不行,我不同你们去。兀那小子,休要狡辩,快快赔我医药钱来!”

    见黑脸大汉明显推脱的行为,徐俊心中越发肯定了先前的猜测,自己这是碰上讹人的小混混了。他身为读书人,最是看不起这样的小混混,于是言辞间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态度:“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我便上衙门告你一个诬陷之罪!想我堂堂读书人,竟被你一个泼皮无赖无故殴打,你眼中可还有律法?”

    黑脸大汉装出副心虚的样子,被另一个同伴拉着跟上了徐俊。

    徐俊还以为自己抓到了别人的痛脚,趾高气扬地走在了前头。一行四人经过一条偏僻的胡同时,小伙计悍然出手,一把将徐俊推进了胡同里。

    随后的过程,各位看官们相必也都能猜到了。

    等伤痕累累的徐俊被人发现,这已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荣氏不防儿子受此劫难,抱着徐俊哭成了个泪人。所幸,在请了大夫检查之后,大夫给了他们母子一个还算好的消息,伤痕虽多,实际上却都是皮肉伤,并不严重,回家养些日子便好。

    徐俊又羞又怒,以袖遮脸,催促母亲快快回家。他是读书人,平时最是重视自己的仪容仪表,此刻衣衫破烂,脸肿如猪头的模样,实在让他羞愧难当。

    没奈何,荣氏忍着肉疼,雇来了一辆马车,这才将徐俊安抚了大半。

    徐俊被打的第三天,徐书怡和崔长河又来到了榆钱村。

    才刚进门,荣氏便拉着徐书怡的手哭诉道:“大姐,你可算来了。我跟你说,我们俊儿他......上次进镇的时候......被人给打了。他脸上,身上......真是......我可怜的俊儿啊!那些天杀的混混真该叫衙门给关起来,都是一帮害人精......害人精!”

    来之前,徐书怡已经得知了徐俊被打的消息,且还知道打得并不重,但当着荣氏的面,她还得装出一副才知情的样子,张大了嘴巴道:“弟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俊儿呢,伤得如何?”

    看着演戏演得如此精湛的妻子,崔长河快要绷不住了,轻咳一声道:“你们聊,我先去看看娘。”

    荣氏的注意力丝毫没在崔长河身上,顾自拉着徐书怡发泄道:“大夫说了,俊儿脸上的伤要养大半个月。这几天,他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饭都是我们端进去的。你说那些混混可恶不可恶?要叫我知道是谁,我定饶不了他们!”

    徐书怡“好心地”劝道:“那些市井混混根本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万一惹恼了他们,怕是会连累整个家里。需知你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荣氏神情一滞,放开了徐书怡的手,故作强硬道:“我去报官,不信县老爷治不了这些人!”

    徐书怡叹道:“弟妹啊,我劝你还是忍了这口气吧。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打算送给衙门多少钱?再者,我可是听说了,那些街面上的小混混们,其实和衙门里的公差有着不浅的关系呢。”

    “大姐,那难道就这么算了?”荣氏很不甘心,徐书怡说的话她又何尝不知呢,但看着儿子日渐消沉,她的心就像堵了一团麻,说不出的难受。不能为儿子做点什么,叫她如何心安!

    徐书怡双手一摊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叫我说,以后再碰到此类事情,还是忍一忍吧,咱们平头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平头百姓”四个字,荣氏突地想到了什么,两眼发光地道:“大姐,三外甥不是去省城考试了吗?你说要是三外甥中了秀才,他能不能帮俊儿在县老爷跟前递一句话?平头百姓不行,秀才总可以跟县老爷说上话吧?”

    徐书怡没料到荣氏的脑子转的这么快,略一思索后道:“我当然是希望三郎能考上秀才,但每年考秀才的人那么多,我这心里也实在没底。你说的事,等三郎回来再说。”

    荣氏见她没把话说死,忙扯起笑容道:“早就知道三外甥念书念得好,怎么可能不中?我们一家以后说不准还要靠三外甥呢。”

    徐书怡心中腻歪,淡淡说道:“等中了再说,现在不还没影吗?”

    虽说徐书怡这句话说得不软和,但荣氏打定了主意要靠上,所以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反倒带着几分讨好继续说道:“我从第一眼见大姐啊,就知道大姐你是个有福之人。大姐夫把你捧在手心里不说,就连几个孩子,也都是个个有出息的。哪里像我,当家的没有个好差事,两个儿子还小,又要读书,又要娶媳妇,家里的日子过得真是紧巴......”

    怎么,哭完儿子又要哭穷了吗?徐书怡禁不住伸手揉揉了发疼的脑袋,打断荣氏的话道:“弟妹,日子是要靠自己过出来的,光动动嘴皮子有什么用?说实话,我还羡慕你呢?这么多年了,我可从未见到过有人接济过我家。”

    言下之意,你一个经常受别人接济的人还要哭穷,那让她这样把钱拿出来的人该怎么办?

    荣氏又羞又恼,暗道大姑姐越来越不好说话了,脸上却依旧挂上笑道:“我就是和大姐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徐书怡趁机道:“弟妹,我们俩个聊得够久了。你带我去看看俊儿,正好我来的时候带了些治伤的药材,俊儿和娘可以一起用。”

    “好的,好的。”荣氏这下笑得倒很是真心,说道:“大姐,还是你想着我们。二姐那儿,我上次托了龙飞兄弟去说娘的情况,没想到二姐说家里忙,一时没得空。哼,不是我要说她坏话,她也太不把娘放在心上了!”

    徐书怡心中好笑,你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搞得自己好像很孝顺似的,还真有脸。

    她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第72章偶遇

    六月的南方,天气已是酷热。

    院试考场设置的考棚不足,导致有的考生只能在烈日下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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