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种感觉,好像这会儿说什么都有些不大合适。她既没有想要表达喜悦的*,也没有想为对方摇头叹息的冲动。说句残忍的话,罗玲好与不好,同她并无多大的干系。

    但不管如何,罗玲的嫁人让她放下了一桩心事。

    至于别的心事,当然是跟崔庆和有关了。

    正如宋半夏之前所预料的,崔庆和要娶妻的消息一放出去,前来做媒的人便络绎不绝,简直都快要把崔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这种情形无疑让徐书怡感到了一种幸福的烦恼,毕竟儿子如此被人看好,她做母亲的也是与有荣焉。

    从袁氏那儿出来,已过了未时。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徐书怡忽然闻到了一股迷人悠长的香气,四下一找,发现原来是桂花开了。高大葱绿的桂花树,将它的枝桠伸出了墙外,星星点点的桂花迎风颤动,小道上充满了浓郁的香甜。

    徐书怡看得不禁心下一动,脚下一个拐弯,去了另一条街上。

    在那条街上,有一家有名的糕饼铺子,名叫刘记。徐书怡要去的就是这家铺子。

    到了地方,徐书怡伸手指着木柜上的糕点道:“伙计,给我称一斤桂花糕。”原来,路边的桂花让她想起来桂花糕了。八月桂花香,可不就是吃桂花糕的好时节吗?

    伙计手脚麻利地帮她称好包起,递过去道:“给。”

    徐书怡付好钱,笑眯眯地拎着糕点出了铺子。

    快要走到街口时,她的脚步却突地停了下来,目光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心中暗道:“怎么回事?路都被他们堵住了。难道是在看什么热闹?”

    一面想着,一面她慢慢地转过了身。此路不通,另换条路就是。她可没有凑热闹的心思。

    只是,她还没走出几步,人群中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又让她停住了步子。

    “啧啧,赵老板真有气魄,粮店说不要就不要了。要是换了我,怎么舍得哦!”

    “谁说不是?恒丰粮店可是咱们镇最大的粮店了,生意好得不得了。”

    恒丰粮店?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徐书怡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嘿嘿,你们这就不懂了吧。赵老板是有本事的人,没听赵夫人......不对不对,现在应该是何夫人了,她不是说赵老板在府城那边也有生意了吗?小小的永和镇能和府城相比?”

    正当徐书怡静静听着八卦之时,人群中间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女声:“赵成,你给我滚出来!你要再不出来,我说到做到,一把火烧了这地方!何三,去点火!”

    她话音刚落,立刻引发了人群的猛烈骚动。

    “什么?我不会听错吧,这个女人疯了吗?怎么能放火?我还以为她是闹着玩的呢。”

    “真是疯了,不行,大家不能看着她做这种事情啊!”

    “粮店要是起火了,那周围的房子......天哪!快去叫衙役来。”

    “有什么用,你没看到那女人带了那么多人吗?”

    “对对对,衙役没有用,现在唯有把赵老板叫出来了。”

    于是,人群里响起了呼唤赵成的声音:“赵老板,赵老板!”

    “啪”地一声,粮店的门打了开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冲着门前的人群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对不住,是我赵某人连累了你们。”

    回应他的是一道带着几分痞气的声音:“不能怪赵老板,谁让你运气不好,碰上这么一条母大虫呢?”

    “哈哈!”人群里当即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何翠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人群叫道:“是谁?给我站出来!”

    开玩笑,这时候谁站出来谁就是傻子,所以何翠莲的这番话,注定只能说给空气听了。

    赵成揉了揉两旁的太阳穴,对着盛怒中的何翠莲道:“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不用喊打喊杀的。”

    “好好说?”何翠莲从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道:“赵成,你不用假惺惺地跟我来这一套。我何翠莲不是笨蛋!今儿我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揭穿你这个负心汉的真面目!”

    她的话再一次引发了人群的骚动。

    赵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丢脸,那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更何况,她之前不是已经在门口骂了一阵了吗?该说的想必也说得差不多了。

    “赵成,你个王八蛋!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要不是我何翠莲,你有今日的风光吗?可你呢?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居然敢偷偷在外面养女人,养得还是你儿子从前的小妾,你还要不要脸啊你?”

    不是吧?听的人一个个都惊得张口结舌,公公和儿媳,太劲爆了有没有?

    面对着众人眼里的熊熊八卦之火,赵成面色不变,嘴里淡淡地道:“赵泰是你心爱的儿子。你不想给他留面子,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何翠莲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我......这也是被你气的。泰儿他......他要怪也该怪你这个为老不尊的爹!”

    赵成摇了摇头,左右他以后又不在永和镇了,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只可惜了泰儿,对于这个儿子,他不是没有愧疚的,从前的他一心扑在生意上,以致于忽略了儿子的教养问题。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却是来不及了。他的儿子已经彻底被何家人给惯坏了,喝酒,*,玩弄女人,斗鸡,好像没儿子不会的。他骂过,也打过,可是根本就没有用。渐渐地,他有些灰心了。

    他本来以为何翠莲好歹会顾及儿子的面子,不承想是他高估了她,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成强忍住胸口痛闷的感觉,故作镇定地道:“你的怒气发完了吗?如果发完了,我们俩坐下好好谈一谈。”

    何翠莲下意识地往人群里扫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皆是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她,她浑身一震,终于露出了害怕之色。

    第82章顺心

    见识完这场闹剧的徐书怡,只觉一阵庆幸和后怕。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感觉,赵夫人口中的那个儿子的小妾该是小蛮无疑。

    根据崔庆和的说法,小蛮貌美动人,体态风流,最难得还懂诗词歌赋。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徐书怡虽然没照过面,但光凭着想象也能知道定是拥有着极大杀伤力的。

    果然,她跑到哪,哪家后院就会掀起一阵风暴。

    要是真让儿子把人给娶进门......徐书怡不敢想下去了。

    她同情地朝着还站在粮店门口的赵夫人看了一眼,心中叹息一声,拎着点心离开了。

    上河村。

    崔长河刚坐下喝了一口茶,忽听院门口传来一声响动,忙放下杯子走了出去。都这会儿了,妻子也该回来了。

    看到徐书怡蓝色身影的瞬间,崔长河唤道:“他娘,你回来了。”

    “嗯,陪着亲家多说了会话,回得有些晚了。”

    崔庆和点了下头:“我也刚刚进门。”

    徐书怡走进屋子,将糕点往桌上一放:“给,刘记的桂花糕。”

    崔长河喜道:“正巧肚皮饿着,我就不客气了。”

    话虽这样说,打开纸袋子之后,他把第一块桂花糕递到了妻子的嘴边:“你买的,你自己先尝尝。”

    徐书怡把他的手推开,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崔长河闻言一愣,双眼随即往她脸上打量了一遭,终于觉察出不对来:“怎么了?莫不是亲家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徐书怡马上否定道:“亲家跟我说的倒是好事。她那个外甥女嫁人了,我们也不用担心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在路上遇见了一对吵架的夫妻。说起来,你也知道的。”

    崔长河惊讶地脱口道:“我也知道的,难道是秦昊两口子?”

    “不是,你瞎想到哪里去了?”徐书怡白了他白眼,唤起他的记忆道:“你还记得三郎的同窗赵泰吗?我说的是他的父母。”

    “赵泰?”崔长河顿了一下,恍然道:“我记得,我记得,他心思不正想要害三郎,我怎么会不记得?”

    徐书怡点头道:“就是他家正闹得不可开交呢。我听着像是跟小蛮有关。”

    她的猜测让崔长河感到有点意外:“你没有弄错?”

    徐书怡确定地道:“即便没有十分的把握,七八分肯定是有的。”

    崔长河又问:“什么事情?”

    徐书怡将看到听到的事说完,紧接着用迟疑的口气道:“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给一个年纪足可以当爹的人去做小,你说......三郎得知了以后会如何?”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崔长河吁了口气,不在意地道:“他娘,你们女人就是想得太多。”

    话音刚落,他便再次收到了徐书怡的一记白眼,见状,他忙又解释道:“自打三郎从省城回来,你何时听他提起过那个小蛮?我想啊,不过是年少糊涂的一段往事,三郎定然是早就放下了。”

    徐书怡觉得丈夫说的有理,偏嘴上犟道:“说的好像三郎不是年少了一样。”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就往他嘴里塞去。

    笑闹间,脚步声起,竟是崔庆和回来了。

    徐书怡和崔长河相视一眼,人迎了上去。

    “三郎,你今日回来倒比往日略晚了一些。”

    崔庆和朝她躬了躬身,歉然道:“劳娘惦记。”

    徐书怡笑道:“在家干嘛这般拘束?太多礼了。”说着指着桌上的桂花糕道:“喏,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对于崔庆和这个儿子,她如今是越发地满意了。不过一年工夫,他整个人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再无从前那种败家子的模样。

    和许多家长一样,徐书怡也把孩子的转变归结为是孩子年纪大了的原因。一般来说,随着年纪的增长,人懂的道理会越来越多,自然也会变得越来越沉稳。

    将一块糕点慢慢咀嚼完毕,崔庆和抬头看了看父母,嘴巴张了张,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徐书怡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问道:“三郎,你有话要说?”

    “呃......爹,娘,七叔公找我说了一件事情。”崔庆和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他问我你们有没有......有没有给我定下亲事,我说没有,然后......他说要给我保媒,让我先回家问问你们的意思。”

    “七叔他老人家真这么说了?”崔长河一听,登时喜出望外,一拍大腿道:“刚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他老人家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没有。”崔庆和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我回房先看书去了。”又鞠了一躬,急乎乎地出了屋。

    徐书怡看着丈夫道:“也好,七叔既接了手,我们反倒轻松了。”

    “是,他老人家心中有成算。”

    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要为崔庆和保媒的事儿一出,上崔家的来说亲的人立时没了影儿。

    七叔公倒是个办事利落的人,中秋一出,他老人家便派了村长前来崔家详细商谈。

    崔长河跟徐书怡很是相信老人家的为人,二话不说,请了媒人去了对方家里。

    事后,徐书怡也找了崔庆和谈话,得到了一个“一切听凭爹娘安排”的回答。

    徐书怡心下大喜,又回去找丈夫商议婚期。按她的意思,儿子年纪比女儿来的大,婚期自该排在女儿的前头。

    两人细细商议了一番,找来媒人去女方家提了提,最终定下了来年二月十五的日子。

    儿子女儿的事情一忙完,徐书怡一下觉得背上的包袱减轻了许多,成天乐呵呵的,就连看到徐鹏飞夫妻,她都没有觉得那么难看了。

    她和崔长河两个人,隔个十天半月的便去榆钱村看望母亲。

    还就如徐书怡之前所预料的,自从她儿子考中秀才后,她每次去娘家都能受到友好而又亲切的招待。知道她看重母亲褚氏,荣氏的态度也变好了一些,起码不会动不动就数落褚氏了,有时甚至还能对着褚氏露出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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