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苏珍为什么会遇见Frank,又要说回她这位好师兄Kevin身上。
    Kevin为了补贴工作室的收入,还在学校里诓来一群学弟学妹,带了个绘画进修班,这其中有一位学生,就是Frank。
    Kevin有时会带上学生们一起外出写生;有时会把学生叫来工作室借用场地给他们上课;有时还会拜托苏珍客串一下人体模特。
    当然,师兄会给自己额外的工钱。
    记得那天是秋日一个温暖的晴天,院子里时不时有落叶飞下,学生们竖起一圈画板,围绕在藤条长椅面前。
    苏珍一腿盘在椅子上,一腿自然垂在地上,身体趴在椅背上。身上衣物一件不留,浑身肌肤在太阳底下白得反光。
    这次画画主要是针对光影的练习,故而苏珍身上搭着一条透明蕾丝布料,连落在肌肤上的阴影都是半透明的。
    漂亮的身体轮廓被日光描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一头黑的秀发从腰间滑落,恍惚让人以为是古典名画里出逃的哪位睡美人。
    苏珍被阳光晒得惬意,闭眼听着纸笔的摩擦声,眯着眼睛半梦半醒。一阵风吹过,苏珍身上的蕾丝顺着她的腿滑落,飞到了脚边。
    苏珍登时惊醒,遮了胸口,赶紧准备弯腰去捡那白丝布料。可是模特姿势维持得太久,手脚发麻,肢体僵硬,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见坐在前排的一位金发卷毛帅哥主动从座位上弹射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拾起了布料,重新搭在苏珍身上。
    这便是苏珍对Frank的第一印象了。
    “Thank  you,  sweetheart.”  面对如此帅气的小学弟,苏珍略带调戏意味地忍不住脱口叫了他一声“小甜心”。
    目送Frank重新回坐的时候,苏珍的目光却被三楼窗子里的动静吸引了。白色窗帘忽然被人拉上,显然刚刚有人一直站在那帘子后面看着自己。
    先前苏珍坐得困了,困得睡了过去,也不知自己这幅裸露在日光底下的身子,被楼上的人观赏了多久。
    作为人体模特,被画手们观摩是庄重正经的工作内容。
    可被楼上的陌生男人看了自己的裸体,就完全是另一种性质的事情。
    要是正大光明地看一眼也就算了,毕竟自己是在人家院里。
    可楼上这人躲躲闪闪的动作,苏珍感觉浑身不自在。保不齐,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人从楼上窥视多次了。
    既然是方老师的弟弟,苏珍猜测对方极有可能是个年近中年的男人,苏珍心中莫名浮现一位相貌阴鸷、肥耳大肚的中年男人形象。
    楼上住着个陌生男人,而且还会从窗户里偷看自己的裸体,想到这里,忽然感觉一阵恶寒爬上脊背。
    夜晚的工作室,只有苏珍一人独守,自从白天瞥见窗帘后的动静,对于工作室楼上她不得不多加警惕。晚上窝在杂物间的小窗上思绪不宁,苏珍忽然听见奇怪的声响——像是木棍重重杵在地上,又好似有人在房间内蹦跳的动静。
    不是说这人喜好安宁吗?怎么反倒被吵得睡不着的人是自己?!
    连带着白天被人看光了身子的怒气,苏珍从被子里翻身起来,打开了楼梯间的门,拿了把铁尺,狂敲楼梯扶手。
    金属栏杆哐哐传声上楼,苏珍朝着楼上的黑暗大喊,Be  quiet,  please!
    听见苏珍的抗议,楼上果然安静了下来。
    接连几日,尽管那奇怪的撞击地板声响仍会出现,但入夜之后明显有所收敛。夜深人静工作室里人都走光之后,房子里只剩下两个活人,一点动静都会变得格外明显。
    经过几日磨合,苏珍习惯上床之前都跑去扶梯上敲两下传音,算是通知楼上邻居自己要睡了,警告他不要发出奇怪的动静,楼上也学会用两声敲击地板声音作为回应。
    听屋内动静,楼上人似乎每日都不曾出门,还真是过来静养了。苏珍在院子里活动时,经常会抬头看三楼窗口。卧房的窗帘开合程度时常会有变化,但却从未撞见过房间里房客的身影,苏珍不由得对楼上的男人更加好奇。
    直到苏珍某日忘了带工作室钥匙,站在街边入户正门口,等师兄开车给自己送钥匙过来。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提着医药箱的人,看样子是位家庭医生。
    苏珍用英文叫住他,“先生,请问您是医生吗?楼上住的是我的邻居,好久不见他露面,他怎么样了?”
    “方先生最近情绪有所好转,腰背部软组织挫伤基本已经好了,但是腿上最严重的那处骨折还要等骨头慢慢愈合,还需要静养一段日子才能下楼活动。遗憾的是,他也许不得不告别马术运动这项爱好了。”
    “谢谢医生。”
    没想到,楼上住着的竟然是个病号,还是个断了腿的病号。难怪会听见奇怪的声响,那应该是拐杖发出的动静。
    他是骑马摔伤的?苏珍心里先前预设的那个中年发福男人形象骤然打翻。
    既然这位方先生喜好骑马运动,那必然该是身姿矫健,肌肉健美的身型了。身着马术西装、紧身马裤黑皮靴,握着缰绳破风前行的一道身影忽然撞入了苏珍的心里。
    瘸子本来就行动不便,出不了门,还因为自己的抗议,减少了活动的动静……说不定,那次在窗边的偷窥也只是个误会,病号也总得开窗透透气吧……
    苏珍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位病号有些苛刻。
    医生走后,苏珍立在红砖房的临街门口左等右等,没等来师兄送钥匙,却等来了一场忽如其来的雨。
    正当苏珍发愁该去哪里躲雨的时候,忽然从天飘落一把撑开的伞,伞柄上挂着一枚钥匙。
    很明显,是楼上骨折的那位先生扔下来的,这钥匙与后院的钥匙不同,那就只能是前门的钥匙。
    一把伞已经足够暂时躲雨,为什么还要给房屋钥匙?
    而有了钥匙,就可以进屋避雨无需再撑伞。
    所以楼上这位方先生,应该是从自己跟医生聊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楼下了。
    像是拿不定主意,他索性一次性给自己提供了两个选项。
    撑伞,或是进屋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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