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十三岁的女孩坐在床上,用纹着“囍”字的牡丹花棉被盖住膝盖。
    她依然觉得很冷,抱住自己的膝盖,微微发抖。
    墙太薄了,男人和女人发出的喘息、哀求声,老旧木床摇曳发出的咿呀声,在她狭小的房间内重迭往复。
    仿佛这一面薄薄的墙根本不存在似的,她被迫观看这一场荒诞的淫戏。
    骗子。
    全都是骗子。
    她流着泪,修剪得很短的手指甲依然把手臂上的伤疤抠出了血。
    第二天还要上学,可是隔壁房间的声响使她根本无法入睡。
    脚踩到冰凉的地板上,她打开了房门的“锁”。
    与其说是锁,其实只是把门栓从一根钉子下拉开而已。
    她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门锁。
    门被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她用眼睛窥望。
    父母没有锁房间的门,一束光从他们房间照出来。
    白天那个抓着她肩膀摇晃、哭泣着咆哮的女人,此时安顺得像一只绵羊一样,在丈夫身下承欢。
    痛苦,却又愉悦。
    她看着床上两个交迭的躯体,只觉得像一块肥腻的合成肉在有规律地晃动,呕吐的欲望从胃部上升到口腔。
    她捂着嘴抑制自己反胃的感觉,轻步从那一道缝隙溜了出去。
    不能发出声响。
    她停留在另一扇门前
    她要怎么告诉里面的人,她想进去?
    身体里的心脏却随着不平稳的呼吸笃笃地跳动着,仿佛要突破她纤弱的骨架跳出身体一般,黑夜中声响格外明显。
    “吱——”
    父母房间的那一扇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干响,那束灯光照亮了她因惊恐放大的瞳孔。
    “洗不洗又有什么。”
    男人赤身裸体,不知道藏了多少油脂的啤酒肚下,蔫儿了的一根几把垂着,几把和阴毛上还沾着些白色的黏液。
    “小点声,遥遥和章叙还在睡呢。”
    他对女人的提醒不以为意,扫视了一圈这个破烂的家,仿佛这天然就是他所统治的地方。
    就算是垃圾堆,只要冠上他“李征远”的名字,那就任由他处置。
    包括这里头的一个女人,一双儿女。
    “咔。”
    浴室的门合上了。
    男人和女人的身影被门上的玻璃水雾掩盖。
    柏遥瘫软在地板上,手心和背后早就沁出了冷汗,祈求这扇缄默而冰冷的木门能够在那对夫妇走出浴室之前打开。
    她一边用自己早就冻僵了的指节敲着那扇门,一边回头望着浴室的门。
    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柏遥整个人被拖进了那个黑暗的房间。
    眼前的事物还有些虚浮,唯一看得清楚的就是面前人的脸。
    他长得很清秀,左眼下有颗小小的泪痣,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这么晚还没睡?”
    柏遥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扑进李章叙的怀里,眼泪把他白色的纯棉长袖打湿了。
    李章叙感觉妹妹的身体贴着自己在发抖,反应过来后轻轻抚摩她的头:“我在这里。”
    她想告诉哥哥,白天母亲抓着自己在痛哭。
    “遥遥啊,你要乖一点,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们,妈妈早就跟他离婚啦。”
    “离了也没事?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你不知道我为了维持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只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你不明白……”
    “抓痛了?对不起遥遥,妈妈不是、不是故意的……”
    她想起母亲白天那张苍白且有了岁月痕迹的脸,一阵心悸。
    我们真的需要这样一个完整的“家”吗?
    她明明有很多想跟哥哥想倾诉的话。
    可是她说不出口,只能抬眼与他对视,道:“我……我一个人睡觉好害怕。哥,我睡不着……”
    “好了,明天还要上学,上来吧。”
    哥哥的被窝很暖和,带着他身上干净而好闻的味道。
    柏遥感到暂时的安心,凑到李章叙的颈间。
    他一下一下地轻拍,好像这么慢悠悠地拍着,那些不堪的记忆就会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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