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宋聿的一切,秦招招目前只能想起来一些不太美好的。
    比如她那时候不懂事疯狂迷恋他,苦苦追求但屡被拒绝;比如她好不容易被对方接受,两个人在一起很久以后她无意间得知这段感情不过是宋聿跟人打赌输了接受惩罚的产物。
    好笑的是,在一段感情里被欺骗,路存不是第一个,而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有了经验,她自然平静很多。要不是路存最后恼羞成怒骂她骂得那么难听,她或许都能坐下来和他好好商量,给彼此留下最后的体面。
    虽然最大的原因只是在于她不爱路存。不爱,自然就不至于太愤怒难过。
    不过当初的宋聿,可是实打实地好好坑了她一把呢。
    “你怎么在这儿?”秦招招对着宋聿假笑一下,语气疏离。
    宋聿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他认得晏承,知道他和秦招招是青梅竹马,不过是不太熟的那种。这个人对他来说,还不如那个叫路存的有威胁力呢。
    “拍戏受了点伤,”宋聿抬了下右腿,眼里噙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你呢,怎么把自己弄进医院来了?”
    “酒喝多了,”秦招招越说越觉得没劲,连虚伪的客套都懒得摆,“……那什么,我还有事,先不聊了,你也抓紧出院吧。”
    说完,秦招招扭头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被遗忘了的晏承,语气诡异的温柔起来:“我们走吧,亲爱的。”
    晏承:“………”
    “等等!”宋聿忽然急了,半个身子都从轮椅上抬了起来,“……你刚刚喊他什么?”
    背对着宋聿,秦招招抓了下晏承的胳膊,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江湖救急,别戳穿我,算我求你。”
    转身,果然如秦招招意料之中的,宋聿这小子笑不出来了,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你不是、不是昨天才刚和路存分手吗?怎么这么快就……”
    秦招招皮笑肉不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她面上不显:“我和路存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咳……”宋聿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漏嘴了,眼神闪躲着:“……大家都是同学,八卦这种东西传的多快啊,再说你秦招招又不是一般人,你的事,我想不知道都难。”
    是吗?
    他喜欢装模作样的演,秦招招却不想陪他了,她正了正脸色,说不出是阴阳怪气还是真心实意的:
    “那现在你知道的八卦比别人都要多了,和路存分手以后,我又喜欢上了晏承,正在追他呢。”
    听到“追”这个字,宋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自从几年前秦招招和他分手,两个人正儿八经的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可就算不见面,他也能从其他人嘴里得知她的近况。
    她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每一个都是男方追求的她,自始至终,他宋聿都是唯一一个被她倒追的前任,还是初恋。
    现在倒好。
    秦招招懒得管他怎么想,她说完以后拉着晏承转身就走,只是背对宋聿时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儿。
    赢了,秦招招就爽了。
    她是爽了,离开宋聿他们的视线以后,她立刻放开了抓着晏承衣袖的那只手。晏承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听不出喜怒:
    “群里的照片,是宋聿派人发的,你昏迷的时候我和徐恕查出来了,怕你醒来听了不高兴,就没告诉你。”
    不过刚刚,宋聿自己撞到枪口上,她应该也已经猜出来了,他想。
    世界真小。
    盛夏夜晚最后一丝闷热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凉风。
    急诊大楼和旁边的住院部灯火通明,秦招招舒了口气,没接他的话:“……刚才谢谢你。”她说。
    在秦招招看不见的地方,晏承眼里的冰霜一点点消散了,他正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回避到一边去接了。
    但其实四周很静,即使晏承没有开免提,秦招招也能听见电话内容。
    是晏伯山打来的。
    时过境迁,这个男人如今早不是当年在秦家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了,他声音浑厚有力,摆足了上位者的威严派头:
    “喂,我刚刚问过徐恕了,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医院跟秦招招在一块儿呢?你给我离她远点你听见没有,要不然对你没好处!”
    “我告诉你,你明天必须回家一趟,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打路家那小儿子,就为了秦招招那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小贱货?你……”
    他话还没说完,晏承直接把电话挂断了,给手机静音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回来,查看了一下输液瓶的余量。
    “要在四周走走吗,还是现在就回去?”
    秦招招笑了,月光映照下她的侧脸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柔美:“先不回去,有件事想问问你。”
    晏承停下手上动作,“什么?”
    “我记得你没有女朋友吧,那我应该可以追你吧?”她顿一顿,转脸看向他,“我刚刚跟宋聿说的,其实不是气话。”
    她跟宋聿说,她喜欢上他了,正在追他。
    晏承呼吸一滞,“你……”
    看他这个反应,秦招招笑得更灿烂了,只不过她再开口,语气含了丝咬牙切齿的恨意:“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我不就是这么一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嘛。”
    晏承垂在双腿两侧的手握紧了,他听出秦招招话里的讥讽,明白她那些话都是说的反话而已。
    “……你都听到了。”男人说这话的语气不是问询,而是陈述。
    秦招招不说话,扭过脸去,继续抬头看月亮,晏承等了一会儿,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
    “对不起。”他替晏伯山跟她道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秦招招语气冷然,“反正咱们两个,是一辈子的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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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秦招招的病房里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晏承外出买早饭,回来一推开门,就看到晏伯山和路家的大儿子路延站在病床前。
    晏伯山是来带晏承离开的,只是来之前还去了趟路存的病房看望,所以现在和路延一道过来了。
    路延自然是代替弟弟路存来和秦招招致歉的,事情闹到如今这种不好收场的地步,也不是路家想看到的,但偏偏做错不占理的是自家儿子,路家再生气儿子被打,也得压着火先安抚秦招招。
    秦招招全程一言不发,只说退婚,订好的酒店和宾客等一系列烂摊子由路家自己收拾。
    路延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又说路存伤的很重,希望秦招招看在他已经受到教训的份上,不要因此让两家产生隔阂。
    明明打人的是晏承,路家连报警都不敢,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晏家父子俩共处一室。
    秦招招看看路延,又看看晏伯山,心里就明白了这两人大概率在来之前就已经和解了,不知道晏伯山给路家开出了什么样的好处和条件,路存挨的那顿毒打,就这样轻飘飘地翻篇了。
    如今的华润,早已取当年的恒远而代之,在望京的地位重于泰山,路家自然是不会、不能也不敢得罪的。
    这样的待遇,对秦招招来说何其熟悉啊。
    如果当初恒远没有出事,如果她爸爸没死,如果今天的恒远还像以前一样强势;就是借给他路存和路家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出轨后还对秦招招出言不逊,路家也早在事发当场就屁滚尿流的打电话过来道歉处理了,何以会拖到现在。
    当然,她也不会静静地坐在这了,早就冲到路存的病房撕烂他的嘴了。
    秦招招咬咬后槽牙,看着这一屋子人,简直恶心的想吐。
    她刚要开口撵人,就看到晏承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她病床前,把手里拎的早餐放到了桌上:“我买了生煎和桂花圆子,是上学那会儿你经常吃的那家。”
    说着,他还贴心的把早餐打包盒的盖子打开,却连一句招呼都不和父亲打,更别提那个路延,直接被他无视。
    一如既往、彻头彻尾的目中无人。
    晏伯山表情阴沉下来,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动辄谩骂殴打自己的儿子了,只能转移怒火,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招招,眼里满是不屑厌烦:
    “只是低血糖,又不是快死了,怎么好意思躺在床上让别人伺候你的,这么娇纵没用,也怪不得路家那孩子不要你。”
    晏承刚要开口,秦招招已经抢在他前面张嘴了,语气凉飕飕的:
    “晏叔叔,麻烦您教训人之前看清楚,你儿子在旁边。您不知道现在已经禁止随地大小爹了吗,你不是我爹,就别操着一口爹味儿来管我了。”
    晏伯山冷哼一声,糟老头子一脸刻薄相:“伶牙俐齿,连长辈都敢不敬,谁家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是吗?”秦招招又笑了,只不过是冷笑,“那太好了,我铁定嫁给晏承,把你们家搅的天翻地覆,您就等着瞧吧!”
    晏承身形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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