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对象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以后整个人忽然安静了好多——秦招招刚刚发现对方的异样,男人就闪躲着视线提出自己有点急事要处理,下次有空再约。
    秦招招端着假笑告别,心里想的却是:不会有下次了。
    出了咖啡厅,手机振动两下接收新消息,她习惯性点开看,然后视线微凝:
    是徐恕和文珂的婚礼宾客群,刚被拉进群的人挂着好久不见的那个名字,如同平静湖面被扔进去一粒石子,她心底不可抑制地泛起一点微弱的波澜。
    手机顶部弹出徐恕发来的消息:
    “招招,我婚礼也邀请了晏承,不过他不一定来,我也不会让你们坐一起。你看你要是实在不方便,也不用勉强,给我回个准信就行。”
    徐恕和晏承也算少年相识,这么多年不说特别铁但也走的挺近的,他结婚邀请他无可厚非,婚礼前知会她一声已经够地道的了。
    四年前晏伯山一案的一审判决结果下来,她在法院远远地见过晏承一次。
    晏伯山数罪并罚,即使发动业内最厉害的律师团,仍因证据确凿被判处十八年六个月的牢狱之灾,罚没六百万。华润群龙无首,最终执掌大权还是落在了董事会的某个龙头股东手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十八年后,华润也不会再姓晏。
    自此,晏承不再亏欠她和秦家一分。
    秦招招收起手机,脸上表情未变。
    两天后,她如约出现在徐恕的婚礼现场。
    办的草坪婚礼,没有请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帮亲戚,只有至亲和一堆同龄的、志同道合的朋友,草坪上几个花童模样的小朋友正在嬉戏、追逐,手里抓着气球和花朵。
    到处弥漫着甜蜜、温馨的气氛,白色纱幔随风飘扬,场地一角的乐团正在演奏轻柔美妙的提琴曲。
    作为新郎的徐恕满脸笑意,刚把上一位宾客迎进去,看到秦招招忙不迭小跑过来,还是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她开玩笑:
    “谢谢我们秦总,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参加我的婚礼。”
    秦招招懒得跟他贫,四处张望了下,“怎么就看到你,新娘子呢?”
    “还在准备呢,没到婚礼开始时间,伴娘都不让我见的。”
    秦招招摆摆手,一路找到新娘子的休息室,和她聊了几句,又把礼金亲手交给文珂。
    休息室外的走廊远离婚礼现场的喧嚣,安静的过分,秦招招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心里计划着回公司以后要处理的文件都有哪些。
    她正想得入神,踏出走廊,室外草坪的正中央,徐恕的身边此刻已经多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晏承第一时间看过来,离得有些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五年的时光仿佛弹指一挥间,这五年里,她很少、甚至几乎没怎么想起过他,所以她就以为她已经把他忘的差不多了;但见了面却发现,记忆会被尘封,却不会消失——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爱穿正装,过于优越的外表使他站在新郎身边比正主还显眼,双腿修长,高大沉稳。
    不知道徐恕和晏承说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秦招招一眼就离开了,四周只剩下他们两个,晏承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近了,他嘴角扬起一点淡淡的弧度: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明明不久前他还躲在暗处偷看她和别人见面,可只有晏承自己知道,他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沉寂平静,恰恰相反:刚看到秦招招时,他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在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能力在这一刻好像突然消失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里,怦怦怦地像是要跳出来——要不是来之前他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恐怕连这么一句开场白都说不出来。
    秦招招不知道晏承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压抑自己紧张的情绪,她表情比晏承还要淡,“……挺好的。”
    除此之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或尴尬,对她来说,他就好像天边的一朵云,或路过的某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晏承嘴角微弱的喜悦隐没了,他张嘴还想说什么,秦招招却抢先开口:“那什么……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待会儿见了徐恕,替我跟他说声新婚快乐啊,多谢。”
    说完,她就要走,毫不拖泥带水。
    “你不打算留下来吃喜宴吗?”晏承语气还算正常,只是尾音带着微弱的颤意。
    秦招招顿一下,“不了,我……”
    “如果你是因为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现在就离开。”晏承轻声打断秦招招,同时侧眼看向她。
    轻飘飘一句话,一下子就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和立场拉的暧昧不清。好像他们有过多深刻的爱恨,以至于过去这么多年,她还要躲着他。
    秦招招回头,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凝滞,又似乎暗潮涌动。沉寂两秒,她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好,我留下来,但不管我走还是留,都不会是因为你。”她说。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或感情,更不是仇人,所以她不会被情绪裹挟着逃避或远离有他在的场合。她想告诉他的是:他们只是很普通的旧相识,她要做什么仅仅是因为她想要、需要做什么,而非因为他,仅此而已。
    晏承听得出来她话里话外急欲撇清关系的疏离,但不得不说分别五年他的心理素质加强了不少,再面对这种话,他已经可以平静处之——“嗯,我知道。”他顺着她说,既不质问,也不痛苦。
    甚至眼底还浮起浅浅一丝笑意——左右他的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她留下来,过程如何都无所谓,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可以了。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秦招招所在的席位是最靠前的,可以近距离看到这对新人。
    徐恕的确如他所说的把晏承安排的离她很远,只是酒过叁巡,宾客走的稀稀拉拉时,这位新郎却面露难色地朝她走过来,示意她看向角落里那桌。
    “招招,晏承他喝醉了,谁都不让碰;文珂她刚给我打电话,着急找我,我抽不开身,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一会儿,一会儿我叫两个服务员把他带到宾客休息室。”
    秦招招今天没喝多少,刚给安文打了电话让对方来接。她远远地看了晏承一眼,对方安安静静地垂头坐着,看不出喝醉了没有。
    “行,你忙你的去吧,今天可是你和文珂的大日子,不能怠慢了新娘。”她一口答应。
    话虽这么说,秦招招却并没有在徐恕离开后就来到晏承身边“照看”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偶尔用眼角余光注意一下他的动向——只要人还活着不就行了,徐恕又没说具体怎么照看。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徐恕口中的两个服务员,倒是等来了安文。秦招招无法,只得走到晏承面前,居高临下地轻叹一口气:
    “你现在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徐恕说晏承喝醉了,可他抬头看她时,除了脸色有些潮红,眼神还是正常的,他语气也很温顺,像被驯服以后无条件认同主人的大型犬:
    “莱茵庄园,你还记得地方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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