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志忠盯着她的身影一直地看。直到她在街角树下站定了,方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时隔几个月,两个人再次面对面,情形已与上次大不相同。

    蔺君澜满脸的不耐烦,眼睛盯着大树树皮上的一个疙瘩,冷冰冰说道:“陶大将军有何指教,不妨尽快说了。我也好尽快去赴宴。”

    陶志忠半晌没有开口。

    蔺君澜等了半晌没有等到答案,抬脚就走。只不过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对方一把擒住了手臂。

    蔺君澜一言不发。

    对方好似和她杠上了,也是不肯开口。

    最终手臂上的五指越收越紧,把蔺君澜捏得生疼。

    蔺君澜火了,美目怒瞪过去,“姓陶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想问问,我和长公主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帮我做成了事情,我帮你去了西疆。银货两讫互不相干,你说怎么回事?”

    陶志忠闻言,虎目猛地紧缩,手上更加用力。

    听着蔺君澜痛呼失声,他也不曾松开半分。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蔺君澜看他毫不怜香惜玉,疼得牙齿都发颤了,依然咬着牙不肯再叫出声,“你还指望有别的什么不成!”

    “我听说,你已经和离了。”

    蔺君澜冷笑道:“和离与否,和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竟肯弃了大将军的位置,入我公主府做驸马不成?”

    这话一出口,陶志忠的五指仿佛被烈火灼烫了一般,猛地松开。

    蔺君澜冷嗤一声,转身就走。只是还没行出五步,就再次被他拦住。

    蔺君澜终是不耐烦了,又怒又恼地说道:“你究竟想干嘛?”

    陶志忠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

    蔺君澜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姓陶的,咱们不说别的,就说你妻子,她——”

    “她已经病故了。”陶志忠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体一向不好。去了西边她不适应,结果身染恶疾。”

    “身染恶疾?”蔺君澜冷哼,“到底是身染恶疾还是另有隐情,谁也说不好吧。你陶大将军为了成大事,什么做不出来。杀一个人易如反掌。放开我。不然的话,你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很快就要被全天下所知道了。”

    陶志忠顿了顿,嘿嘿一笑。

    他这一笑,眼中带出了几分狠戾。原本忠厚老实的相貌顿时变了样,现出几分阴冷。

    “长公主还是和以往一样让我欣赏,不喜欢明人说暗话。这很好。既然如此,咱们就摊开来说。我是看着这驸马的位置不错,只不过,这兵权我也很是稀罕。所以要怎么样做,长公主可是知道了?”

    蔺君澜嫣然一笑,“哟,陶大将军的胃口挺大。”

    陶志忠不耐烦地道:“别跟我扯这些。你肯就肯。不肯的话,端王爷很快就会知道你背地里究竟是怎么坑你弟弟的。”

    听了这句话,蔺君澜面容一整,面无表情了片刻后,竟是哈哈大笑。

    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还当陶志忠有多大能耐、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竟然还写信威胁她。

    竟然是那件事。

    竟然只是那件事。

    蔺君澜笑着推开了他的手。看他不肯松手,就一根根手指头往下掰。

    “你尽管去说罢。”蔺君澜语气轻快地说道:“我弟弟啊,本事是你的千百倍。那件事里我动的手脚,他早就知道了。而且,若不是我亲自出面威胁他,你当他会放手?”

    陶志忠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闻言浓眉紧拧,猛地松开了五指。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蔺君澜,眼中闪着阴鸷的凶狠。

    蔺君澜笑笑,抿了抿鬓发,又理了理衣衫,这便悠悠然地回了车上。

    只是她刚刚坐进车里,就听外面有人沉声说道:“刚才你也猜到了我想要什么。好好想想,然后答应我。不然的话,我总有千万种法子做到。”

    而后,有人探身至离她最近的车窗边上,冷冷说道:“你也别和我装了。一个连自己亲弟弟都坑害的人,能有多少好心在?千说万说,不过是想要多得些利益罢了。我想了法子给你就是。”

    蔺君澜猛地一窒。

    待到缓过劲儿来,她一把扯开车窗上的帘子,朝外望去。

    马蹄声响。

    一队将士驰骋而去,只留了模糊不清的背影。

    元槿收到接风宴消息的时候,也同时收到了顾家和许家的请柬。

    接风宴是给陶大将军举行的。至于顾、许两家,则是要一起办个赏花宴。

    如今已经是六月,天气已然热了,正值荷花盛开的时候。

    顾家和许家的宅子里,各有一池不错的荷。两家又是同住一个宅子里,就相约着一起办了这个赏花宴。

    只是谁曾想,商议好的那宴请之日竟是和陶大将军的接风宴相撞了。

    元槿正对着那请柬发愁,想着怎么能去了接风宴的同时还不误了赏花宴,没多久,就又收到了许林雅亲自写来的信。

    信上说,因为刚刚收到接风宴的邀请,所以赏花宴决定提前举行,就在明日。

    元槿这便开心起来。

    说实话,自从离了京城后,大家就一直奔波着,哪有闲情逸致来相聚宴请?

    在平安镇的时候,即便女孩儿们凑在了一起,话题也和以往的时候大不相同。每日里都在为了生活而发愁。到了冀都后,大家都在为了各自的新家而忙碌,更是没有时间相聚。

    如今顾家和许家的这个决定,倒是让元槿忽地明白过来,如今的生活虽然还不够安定,却已经开始步入正轨了。

    顾、许两家都是相熟的人家。

    元槿知道他们都是极好相处的性子,就也没有过去问一声,直接去了沧海苑中寻姚先生和杨可晴。

    这个时候恰好是晌午,小姑娘正在午休,还没起来。

    姚先生则是在书房里安静地看书。

    元槿就将去赴赏花宴的事情与姚先生说了。

    姚先生放下书卷,笑道:“你们一群小姑娘们玩耍,我去做什么?带上可晴一起,你们去就可以了。”

    “先生一起去吧。”元槿将椅子往姚先生身边拉了拉,说道:“镇日里在这里待着当真无趣。倒不如出去走走,对身子也好。”

    姚先生依然不甚同意。

    元槿知道,姚先生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不过这一次,她是真的想让姚先生去散散心。

    当初萧以霜数次想要向姚先生求学而不成,后来恼羞成怒,在静雅艺苑里说了不少先生的坏话。还说姚先生只肯教端王妃和小郡主这样身份至为尊贵的人。

    元槿知道先生不注重虚名。但被人诬蔑,任谁都不会心情太好。

    元槿便想让姚先生出席下宴请,和女孩儿们一起聊聊天,散散心。

    这次的宴请并不算盛大。许林雅她们请的都是相熟的女孩儿,大家都是好心好性子的,先生若去了,女孩儿们定然欢迎。

    姚先生依然不肯同意。

    元槿就不住地磨她。

    最后姚先生终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翌日梳妆打扮妥当后,元槿就和姚先生一起去往宴席上了。

    杨可晴没有和她们一起走。因为小姑娘有另外要请的客人。

    “我要喊了她们一起去。”杨可晴说道:“你们先过去就好。”

    杨可晴虽年纪不大,却是个很有主意的。

    姚先生和元槿倒也不担忧。遣了人随行护着杨可晴的安全,两人就让小姑娘去请自己的客人去了。

    顾家和许家这个宅院,算不得太大,胜在精巧。

    水边的垂柳,路旁的翠竹,院中的青松,窗下的腊梅……处处透着清雅,处处让人赏心悦目。

    这次看的便是池中的荷。

    葛雨薇拉着元槿在池边喂鱼,低声与她道:“你莫要小看了这些荷花。都是极其稀少的品种。也亏得她们的运气好,这宅子里刚好有这么两池。”

    元槿笑道:“既是这样,改天我们移两株去。到时候把咱们的池子里也载满了。”

    “那是必然的。”葛雨薇十分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可不能让她们独得了好处去。”

    “你们在说什么呢?”

    有轻声细语从旁传来,许林雅从垂柳后转到了这边,“刚到附近就听你们在说什么好处不好处的。莫不是又要盘算着什么吧。”

    “我们在想着,你们这两池花开得好,不如端王府一池塘镇国公府一池塘,把花尽数搬走,栽到我们家里去。也省得想看一眼都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元槿笑说道。

    “正是如此。”葛雨薇在旁附和,“这花开得这么好,栽这里着实可惜了。”

    两人正等着许林雅驳斥呢,谁想到对方笑了笑,却是朝元槿促狭地眨了眨眼。

    “端王爷早知道端王妃会喜欢,一早就问我们要了好几株去。若是王妃留意一下,应当能在自家的某个池子里看到这个品种的。”

    元槿听闻,一片茫然。

    葛雨薇不由指了她与许林雅笑说道:“看她这傻样子,东西都拿去那么久了都没发现。也得亏了王爷心宽不计较。”

    元槿讪讪笑了笑,仔细想了很久,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三人正在这边笑说着,贺重珊急急地赶了过来,拉着许林雅就要往外走。

    许林雅看她急得额头上都出了汗,赶忙制止她,说道:“你这是作甚?慢一点儿。这样我可跟不上。”

    “萧以霜来了。”贺重珊显然气得狠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怎么混进府里的。而且,还和陆姑娘吵起来了。”

    谁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萧以霜的名字,都有些意外。

    今日前来的陆姑娘陆若婷,大家都是晓得的。

    陆若婷是太子妃陆婉婷的亲妹妹。脾气性子还算可以,与顾家的两位姑娘相熟,所以被请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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