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遣了人去叫蔺君泓过来,蔺君泓不肯。说是:“这里全是女人,叽叽喳喳的忒得太吵,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在御书房里吃点东西便罢。”

    元槿听闻,倒也不强求。将蔺君泓那边的菜单仔细看了遍,改了几道菜式,又叮嘱了御膳房那边几句。

    如今看到蔺君泓让人送了个匣子来,元槿摸不着头脑,又问秋实:“里面是什么?”

    “婢子不知。”秋实的语气颇有些无奈,“陛下说了,让娘娘亲自打开。婢子不过是照办而已。”

    元槿了然的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心里有些没底,打开的时候就小心翼翼。

    将匣子盖一点点的揭开,元槿凑着日光朝那一点点的缝隙里面望过去。

    初时还是漆黑一片。不多时,亮光进入,里面的东西就无所遁形的显现了出来。

    ……竟然是一只簪子。

    那簪子是白玉所做,簪子顶端是一支牡丹。牡丹开得娇艳,花瓣雕刻的细致柔和,称在这温润的白色,很是漂亮。

    元槿爱不释手,当即让秋实拿下了她头上的凤钗,将这只簪子戴了上去。

    如今没有准备,身边并无镜子。

    元槿瞧不见自己的模样,听着秋实低声的赞叹,心里有了底。想必这簪子戴在头上着实不错。

    元槿知道蔺君泓忙着政务的时候等闲不得去打搅,就让秋实去内务府问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秋实折了回来,笑着将听闻的消息禀了。

    “陛下自打之前说要办牡丹宴开始,就令内务府去打造簪子了。之前没有拿来,确实是存了给娘娘个惊喜的打算。只不过,原本打算的是今儿一早将这‘惊喜’送给娘娘。无奈内务府那边之前出了一点小岔子,这簪子没能及时完成。刚才正式做好,就急急的给娘娘送来了。”

    元槿听了这些说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很是感动。

    蔺君泓时常想了些莫名其妙的点子来讨她的欢喜。谁知这一次竟是遇到了些许小的意外。

    不过,她依然很是高兴。

    元槿刚想让秋实过去,告诉蔺君泓身边的岳公公一声,就说她很喜欢这簪子,等陛下有空了和他说一声。

    秋实还没离开,元槿忽地又改了主意。

    蔺君泓给了她那么个惊喜,她总也得送他点东西才好。

    元槿想了想,就亲自泡了一杯牡丹茶,让秋实给蔺君泓送过去。

    秋实不解,也有些迟疑,低声道:“牡丹茶,陛下怕是不爱喝的。”

    之前元槿也曾经让蔺君泓跟着一起喝牡丹茶。谁料蔺君泓对花朵做的茶兴趣并不大,最后只喝了几口便作罢。

    如今再看元槿这样做,秋实就有些担忧。生怕陛下会以为娘娘不够用心,记不得他不喜欢这东西了,继而生娘娘的气。

    元槿笑道:“你尽管送去就是。旁的不需要多说。只和他讲这是我的答谢礼,这就够了。”

    秋实很是担忧,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她一走,元槿脸色微微变了。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条,匆匆看了几眼。

    而后不动声色的将纸条塞进了袖袋的隐秘处。

    ——这个纸条,是刚才压在簪子下面的。因为卷的很小,又是塞在了搁簪子的凹槽处,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元槿当时看到它后,就快速的将它握在了手里,而后悄悄搁到袖袋里。就连秋实,都没有发现。

    元槿将东西重新放好后,面色如常的继续用膳。

    贵妇和贵女们俱都知道元槿的酒量不行,是个沾不得酒的,便没人来劝酒。

    可是元槿将纸条塞完后,一抬眼,却看到了蔺君澜端着个酒杯朝着这边婷婷袅袅的走过来。

    元槿面色不动,淡笑着看她。

    蔺君澜也静静的看着她。

    元槿正要将拒绝的话说出口,谁料蔺君澜抢先一步,将话说了出来。

    “娘娘可是以为我要敬你酒?其实,并非如此。”蔺君澜将就被搁到了元槿的跟前,低声笑说道:“其实,这是一杯茶。”

    元槿垂眸去看。

    果不其然。

    酒杯之中,当真是茶。

    意识到这件事后,她甚至闻到了那茶水中散发着的清淡香气。

    元槿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慢慢抬头,望向蔺君澜。

    “长公主这是何意?”

    “我敬娘娘一杯。”蔺君澜笑说道:“娘娘喝茶,我喝酒。请。”

    说着,蔺君澜当先将一杯酒饮尽。

    元槿迟疑了下,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而后,她面无表情的看和蔺君澜,眸中丝毫波澜都无。

    蔺君澜嫣然一笑,将两个空了的酒杯搁到了宫人捧着的托盘里,这便悠悠然转身走了。

    在她转过身的刹那,元槿拿出自己的手帕,迅速将口中之物吐了出去。而后将湿了的帕子塞进了桌子的最里面。

    ——刚才蔺君泓给她的纸条上,说的就是让她不要吃不要喝蔺君澜给的所有东西。

    蔺君澜要给她“敬茶”的时候,她之前本打算直截了当的将这话题给阻住,想了法子避开,不喝那一杯茶。

    不过,她看到那不过是个小酒杯的量后,就又改了主意。

    既然蔺君澜所作所为让蔺君泓有所提防,那她何不如将计就计,把这事儿给圆了下来。说不定,蔺君澜以为她已经喝了那杯茶后会有所动作,继而能发现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如今秋实不在,元槿就遣了孟嬷嬷去和蔺君泓说一声。

    只不过,怎么说,也是要有技巧的。

    元槿想了想,将那帕子裹成一团,塞在了手边一个之前包裹点心的油纸包里,而后悄悄塞进孟嬷嬷手里,与孟嬷嬷道:“你就告诉他,我喝了长公主递过来的一酒杯茶,觉得不好喝,全吐了。”

    孟嬷嬷不知道元槿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看着元槿严肃的表情,即刻晓得,这话是万万不能传错了的。务必要让陛下一字不错的听了才行。

    孟嬷嬷仔细记好,觉得有十成十的把握了,方才点了点头,朝着御书房行去。

    元槿这便松了口气。

    蔺君泓若是能尽快查出来这些茶水里有什么东西便好了。

    那么,她将计就计做出反应的时候,也好配合着来。

    元槿正这般兀自思量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那嘈杂声来自于御花园那边,而并非举办宴席的这个院子。

    隐隐的,元槿听到个哀嚎的声音。好似是在说“我要找老太太”。

    原本这句话或许不会引起元槿的注意。毕竟“老太太”很多,要找“老太太”的人,也没甚值得奇怪的。

    可是元槿听闻到旁边响起的一个怒喝声时,忽地反应过来,先前那个哀嚎着说话的人是谁了。

    ——那怒喝声是定北王妃沈氏发出来的。

    那么,要找“老太太”的,会不会就是定北王发侍妾灵犀?

    元槿的心里突地一跳,忽地反应过来,这是灵犀哭着喊着要来寻陆老太太而被定北王妃给阻了。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按理来说,依着她的本心,她是想要看一看灵犀究竟想要找陆老太太做什么。

    但这毕竟是皇叔定北王的家事。

    身为晚辈,她不好多管。

    元槿踌躇的一刹那功夫,灵犀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元槿明白,或许是侍卫将她拖走了。毕竟这里有那么多的客人在,而且,也有她在。如果冲撞了这边的人,那些侍卫要被副统领葛雨明给教训个半死。

    声音越来越弱。

    元槿心中一惊,忽地感到,如今今日她不想办法破了定北王妃的拦阻,或许有些事情就会听不到了。

    心中主意已定,元槿赶忙唤来了身边一位公公,让他急忙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无论那边有多少人、在做什么事情,都即刻阻住。等她过去安排。

    那位公公是蔺君泓安排在她身边的,功夫颇为不错。

    听闻元槿的话后,公公赶紧掠身而起,往那边行去。

    元槿叫来旁边的葡萄,吩咐她了几句。

    眼看着葡萄走到陆老太太身边,和陆老太太低语过后,元槿这便站起身来,朝着院外行去。

    ——她不知道陆老太太和定北王妃间究竟是什么瓜葛。

    不过,她明白,依着陆老太太的身份地位,怕是在定北王妃的看视下,是救不下灵犀的。

    她过去的话,若是发现灵犀无辜,倒是可以出手相帮。

    若灵犀所做之事让人无法原谅这才招来了这等祸事,那就不必多管了。

    主意已定,元槿就朝着前面径直而去。

    其实刚才灵犀喊的那么大声,女客这边怎会听不见?

    不过是想着宫闱内的秘事,少知道点为好。所以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如今看到元槿将陆老太太唤了去,大家初时不解,而后细细想了下刚才响起的女人呵斥声,仿佛是定北王妃。大家再一细想,就瞬间了然。

    恐怕是定北王妃又在教训王爷的侍妾了。

    那侍妾是出自于陆家,又是定北王的唯一妾侍,皇后娘娘稍稍阻拦下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

    毕竟刚才那哀嚎声颇为可怖。听起来就像是要出了人命似的。

    元槿和陆老太太的忽然离去让宴席上骤然安静了片刻。

    但,也只短短的一些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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