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过是叔侄、不过是君臣的时候,蔺君泓哪里舍得让宝贝小妻子给他倒水?

    如今蔺君泓默认了元槿给他倒水,是不是、是不是说明……

    蔺时谦心里一阵激动,喉咙口就有些发涩。

    他到底也是驰骋战场多年的猛将。

    虽然心里激动万分,但不过片刻时候,已经能将自己的心情控制一些了。

    最起码,能够正常开口说话了。

    “当初地动的时候,听说是你们二人让京城人撤离的?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蔺君泓听了他这一连串的话,就知道他是有意想要多聊聊天,多说说话,所以抛出来这么个能够说得很长的话题。

    他下意识的就想驳斥几句。

    可是,元槿倒腾水的哗啦啦声近在咫尺。

    听着自家小妻子在那边认真将水倒来倒去的声音,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也少了许多燥意,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这事儿还多亏了槿儿。”

    蔺君泓一提起元槿,那就有了说不完的话。

    当即将他陪着元槿去参加静雅艺苑的考试、而后元槿不顾考试回到家中,一系列的事情尽数讲了。

    蔺时谦一个字儿也没去打断。

    他贪婪的安静的听着,努力将少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牢记心中。

    静谧之中,蔺君泓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有些黯哑。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平静而又和缓。

    元槿听着他的叙述声,摸了摸手中的杯子。发觉水的热度已经适中了,这便拿了过来,递给了蔺君泓,示意他给蔺时谦喝下。

    可是蔺君泓接过水杯后,并未如她所愿的去叫蔺时谦。

    蔺君泓停下了口中的话,将水杯拿在手中,朝里探了探身。而后转过头来,朝元槿比了个“嘘”的手势。

    元槿明白过来,蔺时谦已经睡着了。

    她将杯子拿了过来,搁回桌子上。

    蔺君泓给蔺时谦轻轻掖了掖被角,两人这便相携着往屋外行去。

    刚走到院子里,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

    蔺君泓回头看了眼屋内。

    想到好不容易刚刚睡着的蔺时谦,他心下大怒,低声冷喝道:“什么人在外面?尽快赶走!免得扰了王爷休息!”

    宫人们之前就在担忧着屋里的蔺时谦了,只不过蔺君泓在这里,他们不好贸然行事。

    听了蔺君泓的命令后,众人如蒙大赦,留了两个在院子里守着蔺时谦,其余人鱼贯而出,都往那嘈杂之处奔去。

    只是行出去没多久,就有几个宫人急急的折转回来请示。领头的正是之前在院子里和元槿她们说话的那个小太监。

    “陛下,外面的是王妃,定北王妃。小的们该如何行事?”

    听闻沈氏在这附近闹将起来,蔺君泓眸色更冷。

    他大跨着步子走出院子,估量着在这里说话必然吵不到正在休息的蔺时谦了,这便大声吩咐道:“无论是谁,一律赶出去。十丈之内,不准有人靠近!”

    “是!”得了他不容置疑的吩咐后,宫人们愈发坚定。

    三名年长的嬷嬷还有四五个小太监当先冲了出去。不多时,那边的吵嚷声就停在了某个位置,再也没有往这边挨近半分。

    元槿朝着那边遥遥的望了一眼,不甚确定的说道:“好像还有灵犀。”

    蔺君泓听闻后,原本迈向寝宫的脚步终究是收了回来。

    他功夫甚好,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已然是十分确定的看到了那边确实跪着灵犀。

    “是她。”蔺君泓颔首说道,脚步就有些迟疑。索性停在了原处没动。

    蔺时谦这些天的态度,他是看在眼里的。

    不管当年如何,灵犀是否完全无辜,单看蔺时谦既是对灵犀一如既往的不错,最起码说明当年的错事灵犀并不是谋划人之一。

    原先心里梗着一股子闷气时候就也罢了。刚刚经过了在蔺时谦屋里那心平气和的一番话后,蔺君泓的心里到底是发生了些转变。

    既然蔺时谦对灵犀不错,灵犀待定北王也一直尽心尽力,那么不如帮灵犀一把。

    旁的不说,她若是安好了,蔺时谦也能少操心一些。

    主意已定,蔺君泓就和元槿示意了下。夫妻俩便相携着往那声音来处行去。

    沈氏身份尊贵,宫人们即便拦她,也不敢将她怎样。不过是围成了人墙,将她拦住,不准她继续前行罢了。

    而灵犀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被几名宫人按在地上,气喘吁吁,头上脸上满是汗意。

    元槿本想呵斥一番让人将灵犀松开,借着周围的光亮仔细一瞧,将灵犀按在地上的,却并非宫里之人。而是沈氏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丫鬟婆子。

    说来也是。

    蔺时谦这边伺候的宫人,俱都知晓灵犀待蔺时谦很好,蔺时谦也待她很不错。又哪里会轻易对灵犀动粗?

    元槿见状,眉心紧拧,唇边却带出了几分的笑意来,“不知王妃夜晚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宫人们招待不周,惹了您生气?”

    沈氏看到元槿的笑容就来气。

    下午的时候,她责打灵犀被徐太后撞见了。也不知道徐太后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帮一个小小的侍妾说话。

    沈氏大怒,和徐太后争执一番后,终究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多做什么,只能将灵犀带回住处再行“询问”。

    ——她想知道前些日子她受伤之后,蔺时谦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也想不通,徐太后为什么拘着她不准她来看蔺时谦。她甚至还隐隐的怀疑过,那个叫汤圆的京巴怎么就扑过来伤着她了。思来想去,总觉得说不定徐太后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只可惜当时她有伤,卧病在床。待到现在好一点了,想要查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所以她只能一点点的逼问灵犀。

    哪知道问了这么久,灵犀就是死咬着不肯松口。一个字儿也不肯和她说。

    沈氏怒了,揪着灵犀就要来蔺时谦这里,让他给她评评理,凭什么一个妾侍竟然还骑到了她的头上来。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

    她好巧不巧的就遇到了帝后二人。

    沈氏再张狂,也不敢随意和元槿、蔺君泓对着来。

    她将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这才语气僵硬的说道:“家里的奴才不听话。我审问了下,所以有些言语冲动,还望娘娘恕罪。”

    这样低三下四的话说完,心里的怒意到底是有些遮掩不住了。

    沈氏环顾了下周围“恶狠狠”的宫人们,话锋一转,继而又道:“不过,宫里的奴才也着实猖狂。我不过是来见王爷罢了,他们竟然还敢过来拦阻。莫不是如今这世道,为人妻子的竟是无权去探望自己的丈夫了吗!”

    宫人们先前是得了蔺君泓的命令而行事,自然不怕她这番诬赖。所以继续张开手臂架势十足的阻拦着。

    而元槿和蔺君泓根本没把沈氏的这番指责放在眼里。

    是以沈氏几句话铿锵说完,竟是半点儿的浪花都没有激起来。

    沈氏在北疆好横行了那么多年,哪里受到过这般的冷遇?

    她登时有些恼了,语气愈发尖锐起来,“我好歹也是定北王妃,御赐一品诰命。说起来,陛下和娘娘还要唤我一声婶婶。如今陛下和娘娘竟是不认得我了吗?”

    “平日里倒是认得的。”蔺君泓悠悠然的声音这才飘了出来,“只不过天色昏暗,朕见这里似是有妇人撒泼谩骂,原没敢相信真是定北王妃。如今听了您这一番教诲,方才恍然大悟,当真是您。”

    他这一番话说了下来,分明是在旁敲侧击的说沈氏是撒泼妇人。

    沈氏心头大怒。偏偏对着蔺君泓,她有气也发不得。

    沈氏握了握拳,心头恨意难平,转身朝着自己带来的一个丫鬟扬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后,她紧接着斥道:“让你们再猖狂!这里是皇宫,怎能由得你们随意吵闹!”

    居然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身边人的头上。

    丫鬟登时俏脸就肿了起来。

    她不敢反驳,噗通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沈氏深吸口气,挤出个笑来,行至元槿和蔺君泓的跟前,行礼问安。

    蔺君泓眸色冷冽的看着那个不住磕头的丫鬟,盯着地上已经现出来的殷红,淡淡说道:“再磕下去,恐怕人就要晕了。”

    “这是她咎由自取。既然犯了错,就合该受罚。”沈氏平静地道。

    元槿看着还在被双手反扣压在地上的灵犀,问道:“那灵犀呢?”

    “她之前犯了错,如今还未改正,自然也要受罚。”

    元槿望向灵犀。

    灵犀本就因了几次三番的小产而伤了身子,素来身体虚弱。这样被沈氏扣押着不能挪动,她额上脸颊的汗已经如水流一般,不间断的滴滴往下滑落。

    想必是难受的厉害、痛苦的厉害,方才能够在这已然开始热了的天气里,流汗那样多。

    元槿心里一阵难过,不由得说道:“放开灵犀。”

    沈氏没料到元槿会出言帮助灵犀说话,愕然道:“娘娘,处置她是我的家事,你不能……”

    “我有事需要用到她。”元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既冷静,又疏离,“有些事情,需得让她帮我来做。旁人不成。”

    这下子不只是沈氏疑惑了,连蔺君泓都错愕的朝她看了过来。

    沈氏奇道:“娘娘说的是……”

    元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突发奇想。

    心念电转间,刚刚想到的话语已然脱口而出。

    “我这里有只狗儿,许是能够帮得上定北王。只不过那狗儿需得经过训练方才能够听王爷的话。我需要有个和王爷极其亲近的人来帮我训练它。灵犀最为合适。”

    沈氏还欲再言。

    元槿眸光一转,望向她,露出了个十分甜美的笑来。

    “定北王妃若是不肯让灵犀来我这里的话,不如,由您来亲自训练这只狗儿?您放心,它听话得很,比那汤圆可是乖巧多了,断然不会随意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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