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就真的闭上了眼睛。

    赵璨开始一句一句的念。他的声音很好听,随着年龄增长,从前清亮的青年音逐渐转为低沉,但却丝毫不显得浑浊,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平日里赵璨低声在他耳畔说话的时候,平安都会觉得耳根一片酥麻。

    这会儿又是深夜,赵璨刻意压低了声音,更显得低沉醇厚,动人心扉。

    他念得并不快,而且语气很轻,不带任何情绪,平安很快在这种声音之中平静下来,他悄悄探手握住了赵璨的一根手指,然后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之中。

    等到赵璨读完了一篇,转头看他时,才发现平安早就睡得沉了。

    他的脸色柔和下来,替平安掖了掖被子,然后吹灭了灯,自己也躺了下来。

    赵璨是半夜里被平安叫醒的。

    他还迷迷瞪瞪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听见平安在自己耳边说,“赵璨,我们做吧。”

    这一句话让赵璨迅速的清醒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平安抽什么疯大半夜的爬起来说这样一句话,但既然他开了口,赵璨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男性之间本来就更难一些,为了照顾平安的身体,两人平日并不纵欲,甚至有时候好几天才做一次。

    而不巧现在赵璨已经好几天没有纾解过了,原本就蠢蠢欲动,平安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一句话就勾得他激动了起来。

    赵璨一言不发的翻身将平安压在身下,咬住了他的唇。

    平安也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他。

    这个反应让赵璨万分欣喜,动作也更加急切了几分。他能够感觉到平安对自己的需要,更深刻的明白自己对对方的需要。

    接下来自是被翻红浪不提。

    因为大半夜的折腾了一番,以至于第二天平安竟没能在平时起床的时间醒过来。等他睁开眼睛时,天光早已大亮,赵璨早朝都已经结束了,正在前头批折子。

    幸好今天也没有为自己安排什么工作,平安从床上爬起来时候,忍不住庆幸的想。

    洗漱完毕,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填肚子,平安便去了前面。

    本初殿里不时有人手捧奏折进进出出,显然十分忙碌。平安等了一会儿,赵璨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才上前开口让他休息片刻。

    赵璨挥手让人出去,又忍不住揉了揉脖子。这么整日里坐着批奏折,对于颈椎也是个极大的负担。所以赵璨经常会觉得肩颈部分酸痛不已。

    平安见状,走过去替他按摩起来。他以前曾经学过一点按摩,不过实际上一直只停留在理论上,因为身边并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实践一番。不过幸好他学的内容还算靠谱,给赵璨用过之后,效果还不错。

    “今日有人在朝堂上劝我尽早立后了。”赵璨沉声道。

    平安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又自然的继续,口里问道,“那陛下是怎么答复的?”

    “自然是按照平安所授的诀窍,能拖就拖。”赵璨含笑道,“等过段时间拖不下去了,我再告诉他们,宫中如今空闲的房屋少,就算要选也选不了几个,而且怕委屈了大家闺秀们,只在民间采选。”

    虽然要表达出不选贵女入宫的意思,不过这话不能直接说,得给足臣子们脸面,免得他们继续聒噪。而找个含蓄的借口,他们就会自己去思索这件事后面的深意——比如皇帝是不是怕外戚擅权?

    到时候他们自然就会退却了,甚至不需要赵璨这边做什么。

    平安才想起还有这么个理由,其实这只是他之前的玩笑话,但是现在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东六宫被用作武学,西六宫则住着先帝的嫔妃,还有如今剩下的部分宫人,实在挤不出地方来给赵璨的嫔妃住了。

    唯有太极宫后面的两仪宫是空着的。但那是皇后居所,从来也没有其他嫔妃入住的道理。

    这么一想,若是自家女儿真的入了宫,连自己的宫殿都没有,未免太过凄凉了。大臣们一颗火热的心都冷了几分,毕竟是娇宠长大的女儿,即便是进宫,要受这样的委屈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他们不得不怀疑赵璨是早就准备用这个做借口了,才会将好好一个皇宫折腾成现在这样子。

    官员们的热情稍稍消退之后,对这件事也就催得不那么急切了。毕竟对他们来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可能成天纠缠此事。只不过得了空还是想要劝谏一番罢了。

    入夏之后,出海贸易的商人们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巨额的财富,还有南洋那边的特产,整个大楚又开始热闹起来。

    首先就是海关大大的赚了一笔关税。

    平安减了农业税,在对待商人的时候就不怎么客气了。这时候的商税是十税三,平安是一分都没有少收。

    甚至他还在琢磨着设立个税收分级制度。普通的生活用品可以减税,鼓励商人们进行这类的贸易,盘活市场,至于奢侈品行业,多半都是被大商人们垄断,而且都是暴利,大可以多收一点税。

    如此“劫富济贫”,可以尽量保证国内的阶级两极分化不会太过严重,一点点让普通百姓的日子好起来。至于大商人们,这点税收对他们来说,也不至于会伤筋动骨。

    不过这个事情牵扯到方方面面,具体如何制定标准,平安还要反复琢磨一下,争取做到最好,别出台了政策之后才发现到处都是漏洞。

    在这上面,平安一直很谨慎。

    因为他知道,这是新政的开端,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后面的人画一条线,这条线必须十分分明,将来才不会有人越过去。——不过说到这里,大楚的律法也实在是应该修改一番了。

    现行的《大楚律》是太祖时所制定的。不过实际上绝大多数的内容照搬了前朝,随便改头换面一番罢了。

    这些年来并没有进行过修订,反倒是朝廷出台了不少补充政策。以至于很多时候,律法上的规定跟实际情况是不相同,甚至相违背的。

    不过古代因为皇权至上,所以在法律这方面反倒不是特别注重,民间断案更是全凭官员自己的聪明才智。百姓们要靠运气才能撞到一个“青天大老爷”,不然多半只能忍受冤屈。

    而且古代刑讯还是合法的,所以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也不胜枚举。

    随着市场繁荣、新政施行,旧有的律法势必不能够满足现在的需求,所以修订新的《大楚律》也是势在必行的事。

    掐指一算,需要做的事情,实在还有许多。

    所以平安也没有多少能够用来伤春悲秋的时间,况且这件事情上赵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他没有任何可以指责之处。

    安平三年秋天,武学第一届学生终于回到了京城,带来了厚厚的一大摞资料和各种地图,以及平安所需要的人口资料。这些都是十分珍贵的原始资料,平安亲自带着人花费了一段时间才彻底整理出来。

    因为水泥路的修建是从京畿往四周辐射,所以带回来的地图,也是京畿一带的。这里几乎不会出现战争,所以这些资料战略上的意义反倒不大,最重要的反而是人口资料,和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些学生们的表现比平安设想的还要好一些,毕竟他们本身就是从下级军官之中挑选出来的,对于怎么跟下面的人打交道,更熟悉一些。所以得到的资料之中,颇有一部分很珍贵的。

    平安满意了,对待这些军官们自然就大方了许多。

    原本培养这些人就是为了在军队里收拢人心,所以光是培训出出色的能力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对于武学产生归属感和荣誉感,对武学的亲近比对自己从前服役的军队更多。

    许多方面教学过程之中就已经做过了,现在平安要做的,则是最后一点。

    让他们风风光光的从武学毕业。

    所以平安跟赵璨商量,决定给这些将官们每人提升一个品级。

    武将的升级跟文官截然不同。在战争年代,他们积累军功晋升,一场仗打下来可能可以连跳四五级,甚至年纪轻轻,就凭着军功成为将军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和平年代就截然不同了,他们需要比文官更加复杂和漫长的时间晋升。其中还要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和机遇可以说,不打仗的话,一个武将熬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晋升一级。

    现在大楚跟周边国家都讲和,开设了贸易互市,即便是边境,也暂时太平下来了,没有战争可打。

    在这种情况下,来武学上三年的学就能够晋升一级,对他们来说算是难得的好事了。

    除此之外,平安还命人精心打造了独属于武学的毕业纪念勋章,并且举办了庄重的授勋仪式。拥有这枚勋章,将来的晋升之路会更加顺畅,同时也代表着一种荣耀。这将会成为他们珍藏的东西,对将来的同僚炫耀的资本,而在这个过程中,对武学的归属感,也会不断加强。

    就算离开了,也还是脱离不了武学的影响。

    而且后面入学的学生们看到授勋的场面,也会期待自己将来拿到勋章的那一天,这种良性的内部激励,能够让他们在学习的时候更加投入。

    种种手段的实施,确保了这些学生毕业之后也不会一回去自己所属的部队就变回原来的样子。对于平安来说,这些将领都是他播下的火种,在将来某一天,他们开始执掌军队的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才能够被人认同,将阻力减少到最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顺利。

    时间很快来到了安平四年的春天。

    第188章

    自从赵璨登基以来,每一天都十分忙碌,难得有些清闲的时候。

    要做个明君多半都只能如此,处理不完的政事将他的脚步拖在宫中,完全离不开。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赵璨对朝堂的掌控越来越娴熟,而在平安的建议下,他也习惯了更多的放权给下面的官员,自己则只把握主要的方向。这样一来,总算是不那么忙碌了。

    反正经过前面四年的种种努力,许多基础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只等着他们一一发展便是。

    所以在平安的建议下,赵璨决定出宫走走。

    这一次并不只在城里随便看看,而是要到下面的乡村去,看看这几年来的政策,给这个国家带来的种种改变,再考察一下这些政策是否还有什么漏洞或者考虑不当,可以修改的地方。

    宁州地处京城南方,有两条河流流经,滋润着这片土地。在这两条河交汇处,是一大片广袤而肥沃的土地,森林茂密,山青水秀。大楚皇室在这里建有一处行宫。

    不过,行宫被使用得最多的时候,已经是宣宗朝的事了。自从先帝登基之后,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所以事事都反着来。

    宣宗爱好游乐嬉戏,他就将精力都放在政事上;宣宗笃信道教痴迷炼丹,他就将京中所有道观都清理了一遍;宣宗后宫美人如云,因为他的昏庸无能,嫔妃们在争宠过程中不知弄出了人命和悲剧,他就格外注意这些,所以能生下来的孩子,基本上最后都长成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宣宗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给先帝,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应该警戒什么样的地方,也让他恪守自己的职责,做到了皇帝应该做的事。虽然还有些细节处不尽如人意,但是纵观古今,作为一个守成的君王,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也正是因为先帝不好这些,所以宁州的行宫已经荒废了多年。

    ——当然,说是荒废,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毕竟皇家财大气粗,这些产业都是会有人留守打理的。只不过没有主人入住,自然难免显得荒凉些。

    所以赵璨被平安说得意动之后,便立刻派人去修缮了行宫。

    现在开始修缮,春天是赶不上了。不过行宫风景好,山林茂密,是避暑的好去处,所以夏天再去,倒也是个好选择。

    而在离开京城之前,先将春闱的事情解决掉,也能够免去一些后顾之忧。

    过了年之后聚集到京城的士子就越来越多,城内外的客栈旅店都住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家主动将空置的房屋租给士子们,赚一笔钱贴补家资。另外有穷困的士子,多半会借宿在寺庙,道观或者城隍庙等处。

    根据礼部那边统计的人数,今年参加会试的举子,总共有近万人。

    所以平安这些日子但凡出宫,总觉得自己走到哪里都能够碰到年轻的举人。

    对此平安很高兴——对于他来说,人越多越好,毕竟以实习为名目,为了降低大家的抗拒心理,最多只能让每个人下乡教习一到三年,所以轮换是难免的事。但人数如果不够多,轮换就没办法实施了。

    三月,会试开考。流程还是按照以往的来,平安和赵璨并没有插手。

    这一次会试,近万人中,一共只取中了一千多人。十中取一,但在近年的科考之中,这已经算是人数最多的一届了。

    这还是因为赵璨推行平安的新政,增加了一部分职位,又细化了另一部分职位,所以许多事情都要有人来做,对于官员的需求也大大增加。

    会试结束半月后放榜。又半月后殿试。

    殿试考策论,赵璨给出的题目是“教学相长”。

    这个题目别说是考生们,就是在场的官员也有点儿懵,不知道赵璨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以往皇帝最喜欢出的题目,就是论山河社稷,或者具体的某项政策,也算是最后一块试金石,为自己挑选接下来的政策用得上的人才。

    就是安平元年那一科,赵璨出的题目也是中规中矩的。

    谁能想到,他突然出了这样一个十分偏的题目呢?可以说在场的考生之中,有六成对此完全没有准备过,更没有半点头绪。剩下的四成之中,也不是专门针对此做过准备,不过是各个方面都不弱罢了。

    负责监考的几位官员巡视了一圈之后,相互对视的眼中都含着担忧。今年恐怕有人要在殿试上被黜落了。

    理论上来说,通过了会试的士子们,已经可以被称作进士了,殿试是后来才出现的东西。只因从前的科举考试,主考官便会成为考生的座师,彼此之间关系勾连,在朝堂上形成很大的势力,令皇帝忌惮,所以增加了一场殿试,亲自监考阅卷。

    如此一来,考过的进士们,便都可以称作是“天子门生”,那种私人的师生关系,就被取缔了。

    所以实际上,除了少部分的试卷会根据皇帝的喜好重新进行排名之外,对于其他人来说,殿试只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几乎没有被黜落的士子,除非对方御前失仪或者答出来的试卷实在不尽人意。

    甚至有的时候,殿试还会专门给与某些考了几十年也没有考过会试的举人机会,让他们跟着参加,最后得到一个同进士的出身,也算是皇室恩典。

    况且皇帝精力有限,说是亲自监考和阅卷,实际上一千多份答卷,皇帝根本不可能看得过来,往往由监考官选取一部分写得最好的交给皇帝批阅排名罢了。所以通常来说,皇帝也不会刻意去为难这些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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