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丁天予的两位师父焦急地再次拨了过去,那头却提示已经关机了,再也打不通。
    旁边的抢救室里,丁天予床头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的曲线无力地跳动着,最终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直线……
    仪器的警戒声响彻了抢救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走廊中奔走,旁边病床被开水烫到的孩子尖声哭泣……
    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最终在春日冰冷的深夜里,一切都归为了平静。
    医生将白布蒙上丁天予惨白的头颅。
    “小惜,你终于醒了!”耳边响起惊喜的声音,沉惜艰难地偏过脸,程心怡担忧的面庞便映入了眼帘。
    “小惜,还好你没事。”程心怡摸了摸沉惜的额头,眼睛哭得肿肿的。
    “我没事的啦。”沉惜努力挤出笑容,安慰哭成泪人的程心怡。
    她抬眼便看到了程心怡身后面熟的中年女子,穿着全黑,同样眼睛红肿。
    沉惜努力回想着她的面容,思索良久才想起来,她曾经送过喝醉的丁天予回家,丁天予管她叫师娘。
    “师娘……”沉惜抬起头,试探性地叫她。
    “欸。”师娘上前一步,握住了沉惜的手,鼻尖酸涩,她禁不住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
    “天予……他没有来吗?”沉惜握紧师娘的手,全身都在颤抖。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即使丁天予要离开她,在这种时候,他也会来看自己吧。
    “惜惜,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师娘回握住沉惜颤抖的双手。
    她沿用了丁天予的叫法。
    丁天予总是会不断地谈起沉惜,他的惜惜都爱吃什么,他的惜惜今天又做了什么,要怎么哄他的惜惜开心才好……
    无论做什么,他总是能联想到他的惜惜,他所有的话题,都只围绕着他的惜惜。
    沉惜是他生命的中心。
    “不要!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沉惜惊慌地捂住了耳朵。
    只要没有听到,一切就还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
    “惜惜,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这件事我们不能瞒着你……”师娘抹着泪,告知了沉惜一切。
    樾都新修建地铁线路就在沉惜租的房子附近,路况很差,常有卡车出入。
    丁天予昨夜在回家的路上被卡车撞到,司机逃逸,他失血过多,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
    “不是的!他没有!”沉惜直接打断了师娘的话。
    她捂耳、大叫、哭泣,极力地否认这一切。
    他没有事,他现在一定还好好的,他说过会给自己一个家的。
    说好的事情,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食言呢?
    所有的哭闹与荒唐,最终都止于医生的一针镇静剂。
    沉惜昏死过去,没能见到丁天予的最后一面。
    在医院死去的人,遗体不能由家属自行拿回,只能直接送去火化。
    出院后,沉惜拿到了一只瓷白的坛子,里面装着已经化成粉末的丁天予。
    两位师父给丁天予买了坟墓,就在沉惜家前方的墓地。他们出钱修缮了原本老旧的坟冢,只等着择日埋入丁天予的骨灰坛。
    那日的大火只烧到了房子的叁楼,火警报得即时,并无人员伤亡,火灾现场清理过后,已允许住户进入。
    沉惜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抱着丁天予的骨灰坛子,一个人踏上了被火烧得漆黑的楼梯,回到了他们的家里。
    “天予,我们回家了哦。”
    沉惜打开大门,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丁天予买的窗帘,丁天予贴的墙纸,丁天予修的瓷砖……家里的每一处都留着他的痕迹。
    仿佛他还在这里。
    阳台上丁天予曾经精心照顾的盆栽开出了更多粉紫色的花朵,满屋子都是清新芬芳的味道。
    沉惜抱着丁天予的骨灰坛子坐在盆摘旁边,望着外面墓地上点点的坟冢。
    血红的夕阳将每个墓碑的影子都拉得很长,沉惜仔细辨认着一个一个的墓碑,终于找到了属于丁天予的那一个。
    “天予,你以后就会住在那里哦。”沉惜对着怀中的坛子微笑起来,指了指远处的一处新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像是真的在和丁天予说话一般。
    手指抚过冰冷的瓷坛,沉惜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度,就像抱着丁天予时那样。
    他的身体总是会那么温暖,即使在最寒冷的冬日里,也能给予自己炽热的温度。
    “天予,你没有变得很冷哦,我现在就给你暖一下。”
    “天予,我以后会住在这里陪你的。”
    “但是,天予,怎么办,你变得好小啊……”
    沉惜收紧臂弯,抱紧小小的瓷坛蜷缩起身体。
    瘦削的肩膀轻微地耸动,抽噎声渐渐响起,最终,演化为了嚎啕大哭。
    春风浮动,吹动盆栽的枝丫,粉紫色的花簇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在旁边哭泣的人背上,浓香沾染上去,很快又被风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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