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
    江靖嵐眼巴巴地看着他,膝盖不停地打颤。
    「你的八字几两重?」
    顾渊忽然这么问,把江靖嵐弄得摸不着头脑,我却差点没叫出来,他想要江靖嵐的八字!
    「我呀,嘿嘿,说来你们不信,我八字六两哩!天生就是当老闆,要享受荣华富贵的命格!怎么,是不是有点羡慕?」
    我不禁嚥了口唾沫,六两重的八字,顾渊肯定不会便宜他的。
    「很好,我没有看走眼。」
    顾渊点点头,从他的破背包里拿出了一张黄纸,走到江靖嵐面前:
    「你把三两三给我,我就帮你。」
    「三两三?那是什么意思?」
    「先说,给不给?」顾渊的声音冷了几分。
    「你要是肯帮我,那当然给啦!你怎么突然就想帮我啦?是不是因为我的行为感动了你、让你觉得再不帮我,你就是没血没泪没心没肺的浑帐……」
    啪!顾渊用力地把黄纸搭在他的额头上,抄起朱砂笔往上面写了个命字,这回连秤都不用秤,直接把黄纸撕了一个角,剩下的烧掉装在咖啡杯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江靖嵐什么都来不及说。
    「喝下去。」顾渊把装着纸灰的杯子递给江靖嵐。
    「为什么要喝这个?喔,你是不是往杯子里面下了毒,想害我喝完就暴毙在这里?哼!耍这种贱招,我──呜!」
    「我让你喝,你就喝。」
    顾渊受不了,直接把他的嘴撬开,把水灌了进去。
    我忽然觉得他对我那样真的挺温柔的,暗自窃喜了一番,看着江靖嵐被整,我心里没有半点同情,反而觉得很痛快。
    喝完水之后江靖嵐便昏了过去,顾渊说他的八字太重,一下子变得那么轻,身体消受不了,就让他睡会。
    这一睡,他便睡到晚上才醒来。
    江靖嵐对自己八字的事情没有追问,他似乎只知道,顾渊总算肯帮自己了。于是他便缠着顾渊,要他马上跟他回家一趟,我有些害怕了,悄声问顾渊这样哑巴跟丢了怎么办?他说没关係,哑巴那边有他的鸟儿看着,我们可以随时掌握住他的动态。
    我很不服气,若今天晚上哑巴跑了,岂不是要花更多功夫去追,凭什么为了江靖嵐耽误我们的时间?可做决定的到底是顾渊,我也只能跟去了,毕竟如果他不在,我不可能一个人追上哑巴。
    三人搭上江靖嵐的车,于晚上十一点整,抵达了他的老家。
    江奶奶坐在床上,戴着老花眼镜看书,见到我们,羞涩地拉起被子,说让外人看到自己这样,实在失礼。顾渊跟江奶奶打了招呼便出去了,他在房子里踱步,又站在外头,盯着门口的两棵枯树看了半天。
    「喂,你看出来没有啊!」江靖嵐在屋里大喊:「我奶奶的命就靠你救了,听见没有!」
    「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不看了。」
    顾渊此话一出口,真的把江靖嵐的嘴给堵住了。
    我不想与这个白痴共处一室,就蹲在外面抽菸,顾渊一直在看着那两棵树,我实在看不出来那些树有什么特别,顶多就是树干粗了一点唄!
    这时顾渊朝我招了招手,好像是要我过去,我不免有些欣喜,怎么他居然也会想到我了?我问顾渊有什么事,他指着江靖嵐的家门,说这个地方藏了一隻鲤鱼,问我看不看得出来。
    鲤鱼?我很仔细地想从这栋房子的形状、顏色寻找鱼的踪跡,可不管我怎么看,都只觉得它是栋普通的房子而已。
    顾渊说鲤鱼不在房子上,而是在地底下,这整块建地,恰恰好就是一条鲤鱼的样子。
    就算他这么说,我还是看不出来,顾渊又耐心地跟我解释,他说风水上把山形的走向起伏称为龙脉,土是龙的肌肉、石头为龙骨,草木乃龙的毛发。世界上的龙脉很多,但被人发现的没有几条,是因为并不是所有的龙脉都已经长大了。
    龙脉也会长大吗?我问。顾渊说山势的变动就是龙脉「活着」的证明,龙脉有大龙小龙,有的小龙在长大之前,就被人为的环境破坏杀死,来不及长大,而他刚才说的「鲤鱼」,便是最初的龙脉。
    「或者说,它现在只是条鲤鱼,但只要跃过龙门,就能够飞昇为龙了。」
    顾渊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把手扶在那枯乾的树干上:
    「可现在龙门已经枯黄,鲤鱼来不及跳过去,搁浅在这里,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你是说,这两棵树就是『龙门』?」
    我一下子搞懂他的意思,也难怪江奶奶的病情越来越重了。顾渊看了下时间,说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可是……」
    可是江靖嵐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哪?他没理会我,进屋去跟江靖嵐谈了半天,详细没听清楚,只知道他说自己只负责看,没说要负责后续处理。话虽如此,顾渊倒没有我想的那么无情,他还是有告诉江靖嵐解决办法的。
    首先必须把树挖掉,然后种下新的,品种跟形状最好都跟以前一样。再来因为鲤鱼必须要有活水才能生存,所以得找人在他们家四周挖一条水沟,让地下水流到地表。最后便是在家门口埋下五帝钱化煞,整套程序做完,情况应该就会好转了。
    江靖嵐表情很不高兴,可好不容易得到了救命药方,他也没再要求什么。
    于是不到一个小时,顾渊就结束了这次的探访。
    后来我便没有再见过江靖嵐,听人家说他照做之后奶奶的病确实好了,不过他自己的情况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原本经营得不错的古董舖子,忽然就没有客人上门了,日子越过越穷,他再也不敢挥霍,每天省吃俭用地,生意依然没有起色。
    他不知道那是因为顾渊拿走了他的八字,所以也没想过要追究,就这样认份地生活,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说回那天晚上的事吧。
    我回到旅馆之后没来由地开始心悸,浑身冒冷汗,我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就直接睡觉。谁知道没多久我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旅馆的顶楼边缘,只差一步就要掉下去了。我立马想到,这或许是我身体里的鬼在作祟,再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全都是泥沙,敢情刚才在地上滚过呢。
    这样下去不行,我问顾渊有没有什么办法,他说那以后只要我睡觉时,他就封住我的穴道,这样别说爬起来走,保证连翻身都不行。这方法对我而言有些极端,但还是妥协了,反正再过不久,我的煎熬就能结束,总不能在这之前就掛了吧!于是我让顾渊点下自己四肢的穴道,在全身麻木的情况下进入梦乡。
    翌晨,顾渊把我摇醒,他说:
    「哑巴已经出发了,我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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