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卉感觉到床上的动静,微微睁开眼看过去,看到了上官墨韶眼神中藏着的那份说不清的感情,内心似乎有所动摇。
    「是韶儿吗?」富察卉试探着问上官墨韶,虽然在看到上官墨韶眼神中藏着的爱恨相交,她已经清楚眼前的这个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上官墨韶本人,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上官墨韶没有说话,撇开头不想要跟富察卉对看,对于他来说,富察卉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生命中害他最深的人,可以说,富察卉把他上官墨韶的人生彻底摧毁殆尽却又给了他满满的怜爱。
    「韶儿,我知道你恨我,但这几年,你难道感觉不到我真的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疼爱吗?」富察卉很伤心,但她知道自己怨不得上官墨韶这般对自己,因为若不是自己那时的忌妒害了九姬,或许上官墨韶他的人生将完全的不一样。
    「你是真的把我当亲生儿子疼爱,还是为了弥补你内心的亏疚?」上官墨韶强忍着内心的怨懟,语气冰冷的反问了富察卉这个问题,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这几年因她富察卉忌妒所害而残破的人生,换得是她视若亲子,还是良心不安的弥补?
    富查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自己收养他,无庸置疑是因为良心的不安,但这几年来,她抱着他,带着他,听他叫唤自己母妃,让她渐渐有了当母亲的感觉…她不能失去他,对她富察卉来说,上官墨韶已经是自己心头肉,已经是自己生命的全部,她没办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哪怕要用她的生命换他上官墨韶的一生安康福乐,她也心甘情愿。
    「说啊,你告诉我,到底是弥补还是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孩子?」上官墨韶看着富察卉,咄咄逼人的问着她。
    「都有…」富察卉不敢看着上官墨韶,她很怕看到他眼神中对自己的恨意,很怕自己就此就失去了他这个儿子。
    「你若有把我当成你亲生儿子,那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人生?」上官墨韶强忍着泪水,但泪水却不争气的自己滑落,滴落到床上也滴到富察卉的心上。
    富察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她看着上官墨韶滑落的泪水,内心痛到无法形容,比被万箭穿心还要来得疼。
    富察卉低下头,自己最害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或是应该说,这天早就来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而已…
    「你对我很好,但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母亲,因为就是你,摧毁我的人生,原本我该最受宠的皇上嫡长子,那个尊贵无比的储君皇太子,就是因为你,我的人生失去了一切,承受着被辱骂妖孽之子,甚至因为你,我母后,我母后的族人,容家的所有人都背负着骂名,跌入万劫不復的深渊绝望,也是因你,如今的容家深陷叛乱风波之中…生死未卜,这样的你,又有怎么资格当我的母亲!」上官墨韶躲开了富察卉想握住自己的手,他已经没办法忍受这一切,也不想再当她的那个上官墨韶。
    富察卉摀着嘴低泣着,她痛到说不出一句话,但她又能怪谁,若非自己,上官墨韶确实是尊贵无比的皇太子,他会有所有人的祝福,也会有他父皇母后的爱跟照顾,而不是被流落到外,常常陷入险境之中,而容家也会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怎么可能会深陷淤泥之中不得自拔,的确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没资格要上官墨韶继续爱她敬她,视她如亲娘一般。
    「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也不曾奢望你还能叫唤我一声母妃,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可否还安好…如今已见到你,我已是心满意足,我会帮你拿回所有一切,把我从你跟你母后那里抢来的一切,一一还给你…」富察卉站了起来,她转身背对着上官墨韶,她知道无论自己的多么痛不欲生有是自己咎由自取,那么在自己尚有能力时,把欠他们母子的所有一切都还给他们,或许往后自己冥诞忌日时,在他上官墨韶的内心里,会有那么一刻想起自己,想起那几年唤着自己母妃时,那半分的幸福时刻…
    上官墨韶没有说话,看着富察卉离去,他的内心很复杂,既是痛又是恨,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这么悲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人生已跌入无尽深渊之中。
    或许是那一刻到了母后的故居宫殿,被那个有着熟悉感觉的陌生女子抱着痛哭失声时...也或许是,在那个女子在自己面前破碎成光时看到那些属于女子的过去,那个看着自己刚出生就被抱走,近乎绝望痛哭的母亲…
    上官墨韶不想再回忆,但自己又怎么忘记那一点一滴的画面,那是剜心之痛,他没想过自己母后遇到那么不堪且残忍的对待,更没想过自己母后尚在人间,却活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成为被妖皇蚕食的半妖半人。
    不知道坐在床上多久,上官墨韶感到无比心累,他想要闔上眼唤出白芍,却被眼前突然乍现而出的红光吸引注目光。
    他疑惑的下了床,推开了门,看到红光笼罩着整个长乐殿,他愣了愣,不能理解到底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妖怪呀!!!」
    「别、别!!!」
    伴随着红光越来越浓郁,惨叫声不断的从长乐殿主殿那里传来,上官墨韶感到不对,赶着过去长乐殿主殿。
    「保护陛下!」
    「清妃朕待你不薄,你就这么对待朕吗?」
    越接近长乐殿主殿,上官墨韶越感到不妙,为什么主殿有这么浓烈的妖气,甚至会听到自己父皇怒言质问富察卉呢?
    在上官墨韶到了长乐殿主殿时,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他错愕不已,妖物丛生在富察卉四周,富察卉尖锐护指金甲就这么在上官靖俊美的脸庞上划上一道血痕,而她眸子很冷,就连身旁的上官蝶也被荆棘束缚着动弹不得,而一地的禁卫军皆残破不堪的躺在了血泊之中。
    「你待我不薄是要我感谢你吗?」富察卉冷笑的继续说:「你还不是看上了我能给你找上妖皇助阵巩固你的皇位,但你忘了找上妖皇的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吗?」
    富察卉让九蛇綑住了上官靖,她坐在蛇身之上,高高托起的显得尊贵无比,但尊贵之中却藏的说不出的邪魅,她舔了舔唇,轻笑的说:「妖皇那些年是因为白信仙狐之丹给了你跟那个容九姬生的孩子,而动不了容家,无法以容家为食,如今,那个孩子都不在了,你却迟迟不肯献上整个容家为祭,妖皇不满,觉得你庸俗无用,要我把你的心掏了出来当他的零嘴,再让你次子上官墨闻继位,想来很快就能吞噬整个容家了。」
    「母妃不要…」上官蝶哭着求富察卉不要这样,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妃会跟什么妖皇有关係,甚至还是因为她介绍妖皇给她父皇,才会害得自己兄长上官墨韶母后逝世。
    「你疯了吗!?快点住手!!」上官墨韶看到这画面,也不顾一切的衝进来,虽然他很恨他父皇献祭掉自己的母后,但他不能狠下心见死不救,因为上官靖终究是赋予他生命的人,而就算不是为了上官靖,他也不可能放任富察卉杀人,他知道富察卉若借妖物之力杀了九五之尊,无庸置疑富察卉她将永坠无间地狱,受尽红莲业火焚尽魂魄,虽说他母后因她而死,但她对自己的养育之恩终不该忘。
    富察卉看到了上官墨韶,她内心微微一动,她知道虽然上官墨韶叫不出口自己母妃,但他却敢这么奋不顾身衝进来叫自己住手,内心是还有她这么个母妃,但如今自己已经别无退路,只能这么做,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回来,也可以让他那个父皇上官靖能稍微看重他这个皇太子…
    富察卉故作无情,让九蛇用他的九蛇之尾扫过上官墨韶,并让所有妖物邪祟对上官墨韶攻击,但她知道无论如何上官墨韶都可以轻意打退,因为他体内不但有着仙狐之力,还有那个人赋予他的力量。
    上官墨韶措手不及的吃了一记九蛇扫尾撞到了一旁,忍着全身像被打断骨头的疼痛抽出主殿上摆着的装饰剑,反手一击打掉了杀过来的鼠妖。
    鼠妖看剑刃,惊恐大叫,却是被活生生斩成两段,而所有妖物看到了那把装饰剑都露出了相当惊恐的神情,像是见到战神一般忌惮不敢前行。
    「废物,杀个人都不敢吗?」富察卉跳下来,斥责着妖物们。
    「卉姑娘,那把剑是清魂剑,谁敢跟那东西打,哪可是世上属一属二最强的斩妖剑耶…」九尾狐妖站在富察卉身后,战战兢兢的继续说:「而他身上有容家古神血脉跟皇家血统的气息,那剑在他手上威力是加倍的耶!」
    上官靖听到九尾狐妖这么说,勉强的看向了上官墨韶的方向,他很错愕,眼前那个持剑的少年竟是自己在两年前已经葬身火海的儿子,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死,那么当初那具狐尸…难道不是妖皇掳走了上官墨韶他后丢下的假象吗?
    上官墨韶虽然持剑,但却感到体力不支,完全无法适应这剑上的力量,眼前的画面对他来说越来越模糊。
    “不行…上官墨韶你不能在这刻倒下,若不能阻止,不但皇室会大乱,富察卉…”上官墨韶在内心叨唸着,却依然抵挡不住眼前慢慢散开的一片黑暗。
    「你们不看看他快不行了吗?」富察卉慢慢走过来,语气听似喜悦,却难掩担心,但她知道现在自己没办法停下这齣戏,她只能演下去,不过她却相信这齣戏的结局自己会很满意。
    白芍慢慢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群妖物跟走过来的富察卉,换他愣住了。
    自己跟上官墨韶不过才稍微调换,怎么出现在这么诡异的环境中,难道是富察卉知道事情已经东窗事发,要杀上官墨韶跟自己灭口吗?
    富察卉从白芍眼中读出此刻这个身体已不是上官墨韶,她闭上眼,嘴里喃喃自语唸着一段白芍听不懂的咒语,随后白芍手中的剑像有灵性一般动了起来,却拖着白芍往富察卉那刺过去,白芍慌乱的想要制止,却根本没办法阻止剑指的方向,这剑就这么冰冷的刺入了富察卉的胸口。
    白芍看着剑刺穿了富察卉,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抱着往自己这倒的富察卉,手忙脚乱的想要给富察卉止血治疗。
    「母妃!!」上官蝶叫着富察卉,但却依然动弹不得,她不懂为什么她最敬爱的兄长上官墨韶要杀自己最深爱的母妃。
    眾妖物看到富察卉被刺穿,吓得鸡飞狗跳,争先恐后的消失,像是怕下一刻自己也会落得富察卉那个下场。
    「别治了…」富察卉靠在白芍的身上,虚弱的继续说:「这个结局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欠他的…他们母子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很感谢你….再次让我看到我的韶儿…往后…拜託你了…」富察卉慢慢闔上眼,带着笑意嚥下了最后一口气。
    「母妃、母妃!」在富察卉嚥下最后一口气后,所有束缚跟綑绑也皆一一消失,上官蝶飞奔的跑来跪在了富察卉身边,痛哭失声。
    白芍不知道这刻他该说什么,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剑怎么会自己动,而为什么富察卉会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结局。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后面的禁卫军陆续赶来长乐殿主殿,纷纷向上官靖下跪请罪。
    「传朕旨令,宣降魔司等人入宫。」上官靖很冷的下令,眼神冷扫过富察卉一眼后,继续说:「再传朕一道旨令,朕与纯贞皇后嫡长子上官墨韶,歷劫未死,如今已归还,择日再办一次立储,另外撤走容家看守军队,无罪释放容沁跟容家一干人等,因为朕刚刚已经知道是谁想谋朝篡位。」
    白芍听到上官靖的御旨,感到相当讽刺,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为了皇位不惜牺牲发妻,弃自己亲骨肉于不顾,如今只是因为眾妖退散保了一命就认了自己这个形同被流放的儿子,甚至释放容家判容家无罪,这到底是怎样的心态,可以让这个人把周围的亲人都这般利用的彻底。
    上官蝶推开了白芍,抱着富察卉痛哭,她对上官墨韶现在只剩下怨恨,就算自己感觉得出来,自己母妃对他们母子可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自己的母妃…爱他更胜自己的生命,那为什么他就这么残忍的杀了她,难道就没有半点母子情分吗?
    白芍被推开,他内心却感到一阵撕裂的痛苦,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他伸手想要再次握住富察卉,但却停在半空中。
    “是你吗?上官墨韶…你在后悔吗?”白芍收回了手,摀着自己的胸口问着,他感觉得出来这是上官墨韶的感受。
    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他们母子相见却得有一死…
    「还有一件事情,看住长乐公主上官蝶,不准她离开长乐殿半步。」上官靖走出长乐殿主殿,冷冷的交代了最后一件事情。
    白芍愣了看向上官靖,他无法想像身为父亲的他,竟然对自己女儿下这么一道残忍无比的命令,是把她当犯人吗?
    白芍内心越来越厌恶这个上官靖,他也很替上官墨韶跟上官蝶他们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悲哀,因为这个人,只会以自己为主,其他人的死活并不重要,就算身上流着他的血也是一样,只会是他称帝的人生中,一颗随时可以拋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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