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根据目前的情况,他只是保留了部分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段昀沂扶了一下眼镜,“上次给你的报告看了吧,SD725是当下最为先进的药剂。我刚刚为他做了检查,发现有人给他注入了SD725。”
    “你是说那个姓宋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SD725初期只会让人肌肉无力,中期会让人对某种东西上瘾着迷,后期会让人彻底失了心神。按照他的情况来看,现在应该快到了中期阶段。”
    “艹,我哥会不会……?”
    陈屿没想到这东西威力比报告上描述得更大,不禁有些担忧。
    “你是想问他会不会对你着迷?”
    “不,我想问的是,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
    “啊?”段昀沂没料想到陈屿会顾虑的问题,明显地愣了一会儿,“咳咳,让他从此眼里只有你不好吗?难道你……”
    “叔叔,你在吗?我要进来了。”
    杜珂的声音传入密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段昀沂无奈,只好先出了密间。
    杜珂在外怎么也开不了门,心里嘀咕着:钥匙没错啊,为什么开不了呢,难不成换锁了?
    “怎么了?”段昀沂打开门,站在杜珂面前,“这么火急火燎的,又发生什么事了?”
    杜珂忍不住抱怨:“叔叔,你怎么那么慢啊。我这次找你真是有要事。”
    “哦,什么要事?”
    “叔叔,学校最近在统计有出国留学意愿的人数。”杜珂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盯着段昀沂,“马上就要高考了,您也知道,我这成绩,也就只能读个三流大学。我想……出国留学,不想待国内了。”
    “可以。但高考你也要参加,不管成绩如何。”
    听到段昀沂支持他的想法,杜珂登时眉开眼笑,语调带着少年人的明朗:“那我能不能去Y国留学?我已经成年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可以。”
    “耶!太好了!”
    杜珂激动得就差飞出太阳系了,仿佛一只吃到咸鱼止不住“喵喵喵”叫唤的小猫儿。
    “可你之前不是还讨厌Y国吗?说Y国的人又渣又坏,喜欢骗人。”段昀沂冷不丁问道。
    “emmmmmm,那都是以前了。Alva没骗我,之前是我误会他了。”
    “Alva?你那个外国朋友?”
    “嗯嗯,不过现在得再加一个字,得叫男朋友才对。”
    杜珂太兴奋,以至于还没察觉出自己又暴露了一个精心掩藏已久的秘密。当他反应过来时,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想太多,叔叔不是都同意他出国留学了,更何况多一个男友,而且他都成年了,自己也该有选择人生的机会。
    如他所料,段昀沂没有对此做出强烈的反对,也就叮嘱他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准备高考,之后的事情再做打算。
    等杜珂离去,陈屿才从密间走出来。
    “有时候,我也在想,你帮我的目的,真的完全出于对陈家30%股份的占有,还是有其他原因?”
    段昀沂面色略显僵硬,眼神犹如数把出鞘的利剑直挺挺地戳向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不该你关心的,就不要去探查。”
    “知道了。”陈屿嘻嘻笑着,但眼里透露几分思量,“我还是希望我哥是鲜活的,而不是呆呆愣愣没有思想的人。”
    “希望将来你也能保持这样的想法。”
    “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因为我会拿一生来赌哥哥爱上我,我敢肯定这场赌局,我不会输。”
    陈嘉年做了一场离奇的梦,梦中有一个在街巷角落里哭泣的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蜷缩在垃圾桶旁边,周围的人都对其避之不及。
    这时,一个比小男孩个子高一点,约摸十来岁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走到他跟前:“你是被人欺负了吗?”
    小男孩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花脸,入目可视的是他那肿如桃子的眼睛,鼻头微红哗哗流涕不停,一张嘴嘟囔含糊不清,一个劲儿呜呜咽咽。
    “不哭了,你要是实在难过,我可以陪着你一起。”
    初中男生也不管小男孩搭不搭理自己,毫无嫌弃之意地坐在了他旁边,自言自语地说个没完。
    “我也会被人欺负。而且是好几个人。他们把我关在一间屋子里,不给我吃喝,最后还是被老师发现了,我才能出来。”
    “我的父母不怎么管我,我爸每天要忙着应酬,有时候喝醉了酒,回来见到我就生气,骂我是个怪物。而我妈,也不太管我,她每天要么忙着和圈子里的太太喝茶赏花,要么整天参加各大公益活动。”
    “就是知道我被人欺负,他们也只会嫌弃我窝囊,然后就又给我办一场转学手续。”
    “我以为我转学也能摆脱被人欺负的命运,但我太天真了。我恨自己软弱,但我的反抗,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我想,会不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一定是我的问题,毕竟我爸也老说我是个怪物。只要我一心向善,待人真诚友好,他们一定会改变对我的偏见,不会在欺负我的。”
    “可为什么,不管我对他们多殷勤,多友好,他们对我的嘲笑比以往更严重,笑我天生贱骨头,怂包一个。我受到的欺负也比以往更重,就好像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也和你一样烦恼啊……”
    说到这里,男生有些哽咽,良久没再说一句。
    脏兮兮的小手搭在男生的肩上,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哥哥,呃……呃呃,你这么……呃呃……好的……呃呃呃……人,也会被……呃呃……欺负吗?”
    一句话里夹了好几个呃才说完,小男孩哭了太久,突然开口说话带来腔喉振动,一时不可控制地打着嗝,但仍坚持把话说完。
    他的模样逗乐了男生,刚才的阴霾即刻烟消云散,豁然过后是无尽的温柔。
    “是啊,我也会被欺负的。”男生说着,从包里抽出纸巾,替小男孩擦了擦脸,“我想通了,被人欺负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无论你做的多好或者不好,总会有人欺负你,这说明你还不够强大,所以才会有人敢随随便便就欺负你。”
    “当然,即使是这样一个道理,咱们也不能做恃强凌弱的事情。”男生又补充道,“坚定自己,不要刻意地改变和否定自己。”
    像是在对小男孩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两个看似命运相近的人,此前并不存在交集,却在此时莫名地被联系在一起。
    梦境也定格在这场画面上,它像是心底的一种暗示,醒来多时的陈嘉年对这场梦记忆尤为深刻,又虚又真,也许真是他缺失的部分记忆。
    “哥哥,你醒了吗?”
    陈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走进卧室。
    “我不想喝粥。”
    陈嘉年现在一见到粥就生理性厌恶,尤其白粥,黏稠的,白花花的,和某种恶心的东西有极高的相似性。
    “哥哥,这不是纯白粥。”陈屿耐心解释道,“你看,上面还有葱花、生姜、鸡蛋。医生说你身子虚,得好好休养。这可是我亲自煮了好久的粥。”
    “那也不喝。”
    就算不是纯白粥,黏稠的东西看着就恶心。
    “哥哥,是怕烫吗?那小屿吹吹,再喂给哥哥好不好?”
    “不要。”
    陈嘉年说倔也是真倔,为了避免被强行喝粥,竟然拿过被子将头捂得严严实实的。
    “……”
    哥哥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说明哥哥是鲜活的人。
    陈屿感觉自己和哥哥身份发生调换,仿佛他才是哥哥,而陈嘉年才是弟弟。
    他拾起一勺粥,对着嘴吹了会儿,待不再冒热气,柔声安抚陈嘉年:“哥哥,可以喝了,现在不烫了。”
    但陈嘉年偏要和他硬刚着,手捂着被子越发紧,闷着气声反抗:“不要!你拿走,我不喝!”
    无奈之下,陈屿只好含住勺里的粥,强行扒掉捂住陈嘉年的被子,虎口掐住他的嘴,以嘴作为传输工具,浓粥随着舌尖翻搅,纷至对方嗓眼,迫使对方不得不顺着喉舌运动吞咽下去。
    两人的唇分离时,纤长的银丝一道牵扯而出,印证了刚才唇舌交融的悠转缠绵。
    “咳咳……”
    陈嘉年被强行渡口咽粥,咽喉部位因而受了刺激干咳了几声。
    “哥哥,喝粥。”
    陈屿又拾起一勺粥,对着就要吹,不过这次他被拦下了。
    “我自己来。”
    陈嘉年眼角浮起氤氲水雾,这是刚才干咳导致的生理反应,连同说起话来都带着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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