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下眉毛:“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一怔,试探着道:“那是我不该和柳姑娘一般见识,当着众人的面儿闹腾?”

    他乜了她一眼:“自然也不是。”他伸手用力点着重岚的额头:“是你平时学诗词不用心,如今吃着苦头了吧?回去把《对类》《韵诗训》《笠翁对韵》各抄二十遍。”

    重岚满脸愁云惨雾,哀嚎着被他带回了别院。

    没想到刚一进门何兰兰就由乳娘护着,迈着两条小短腿,‘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才从山上才下来的花儿,朗声道:“重婶婶,婶婶。”

    重岚怕她摔着,忙上前几步搂住她,掏出绢子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嗔道:“走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晏和本想把何兰兰留在府里,派专人照管,但重岚想到齐国府那糟心的一大家子,实在不放心把何兰兰单独留着,所以干脆把她一并带了过来。

    何兰兰手里举着花,别在她鬓边:“送给婶婶的。”

    重岚在她水豆腐似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兰兰真乖。”她见她手里还有一朵,故意问道:“另一朵呢?”

    何兰兰怔了下,慢慢地伸出手:“这朵是给晏叔叔的。”小孩子其实最为敏感,晏和寻常老冷着一张脸对她,她虽然感激,但对晏和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重岚不动声色地踩了晏和一脚,他瞧了眼何兰兰,想到当初她还是重岚的时候,面上和缓了几分,伸手接过花朵:“多谢。”

    何兰兰这才开心笑了起来,重岚见她身上有灰,伸手帮她拍了拍,皱眉问何兰兰的奶娘道:“怎么弄的?”

    何兰兰的奶娘一脸尴尬地道:“方才小小姐硬是要出府爬山,我不敢让她去,便哄着她带她出去转了转,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只中等大小的野狗,我吓得要带小小姐往回跑,没想到小小姐反而冲了上去...”

    重岚还以为这是底下人不尽心找的托词,狐疑地瞧了她一眼,低头问何兰兰:“乳娘说的对吗?”

    何兰兰一脸得意地挺起小胸脯:“是啊,我可厉害了。”

    奶娘满脸尴尬地接口:“奴婢当时还没反应的过来,小小姐就一把把那野狗揍翻到地上了。”

    重岚:“......”她想了想何兰兰在府里撒欢儿欺负晏小胖的样子,也就不觉着多吃惊了。

    何兰兰仰着脸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重岚只好昧着良心夸了她几句,等回了正堂,一转脸却跟晏和愁道:“这孩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晏和把小花搁到花瓶里,随口道:“这有什么不好,以后肯定没人敢得罪她。”

    重岚哼了声:“也更没人敢娶她。”

    晏和斜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瞧了她一眼:“她今年多大。”

    重岚一怔:“整六岁了,怎么了?”

    晏和道:“离出嫁至少还有七八年,你急什么?”

    重岚嫌他没眼光,踌躇满志地一挥手:“得在这几年里把她的性子给扳回来,争取学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自有大把的好男人排队等着娶。”

    晏和嗤了声:“敢问你琴棋书画精通几样,不也还是被我娶回来了吗?”

    重岚眉毛一扬:“你这是后悔了,要不要我买个琴棋书画都会的才女给你收房啊?”

    女人有时候没有道理可言,晏和在心里把这话默念了几遍,淡然道:“说起这个,你今日的功课还没学呢。”他朝她伸手:“走吧,离明年春闱也不远了。”

    晏和在别院的藏书比院里的还多,教习重岚的各种书都能在他书房找到,她跟着他进了书房,直接从书架上拿了书本下来,坐在他下首等着听讲。

    他讲课的时候声音不温不缓,三言两语就能疏通其中的关窍,重岚听的正入神,就听他突然提问道:“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城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齐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你来说说这句的释义。”

    重岚一怔,犹豫道:“这句好像还没学到吧?”

    晏和淡然瞥了她一眼:“就算没学到,你难道就不能提前温习吗?难道字字句句都要我来讲不成?”

    重岚听他口气一本正经的,没察觉出他故意刁难,还以为真是自己做错了,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看来我以后每日都要提前温习了。”

    晏和唇角扬了扬,虽然又淡淡地瞧着她:“那你就先把这句抄上五百遍吧。”

    重岚大吃一惊,想到自己还要把那三本作对子的抄十遍,双手合十求饶道:“这也太多了,我这一个月什么都不用做,只能光抄这个了。”

    晏和从玫瑰交椅上慢慢直起身,又倾下来看着她:“你这是在讨价还价了?”

    重岚陪笑道:“我明日还要查账呢。”

    他凑的越发近了:“讨价还价...倒也不是不可以。看你拿什么换了。”

    重岚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神情古怪地瞧着他:“你想要甚?”

    他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脖颈,顺着襟口往下滑:“两百下减一百遍。”

    重岚觉得他不怀好意,却皱眉不解道:“什么两百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饱含暧昧,手不规矩地滑到她外衣里,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重岚这才了然了,没想到他说这种荤话,红着脸指着他:“你你你你...”

    他握住她的手指,搁在嘴边轻轻吻了下:“五百遍,一千下,怎么样?”

    重岚用力啐他:“有你这样为人师表的吗!”

    他哦了声:“你就当我假公济私吧。”

    他无耻的明目张胆,重岚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手去推他,半晌才红着脸告饶:“不成,我受不住,你是想要了我的命才甘心啊。”她现在深深怀疑晏和答应教她课业,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儿。

    他蹙眉偏头想了想,不知想到什么似的,脸上竟难得的红了红,眼里却有几分神往,手指仍旧在她莹软的雪丘上流连:“不一定非得那样...这处也可以的。”

    看来他这些日子没少看乱七八糟的春.宫肉戏,重岚一把把他在自己胸前作怪的手拍开:“你正经些,少看点乱七八糟的。”

    “你就是故意刁难。”她红着脸咬着牙道:“反正我是抄不完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哦了声,神色瞬间淡了下来,负手起身道:“我这里自有我的我的规矩,你既然完不成罚抄,明日起就不用来上课了,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过来。”

    这变脸的速度让人咋舌,重岚现在确定他一开始答应教她,就是为了这时候讨甜头,她现在就像是被恶棍先生欺压的倒霉学生,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血气翻涌到了脸上,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你你你...知不知羞?!”

    他眯起眼:“恩?”两只细白的手交叠支愣着下巴,神色淡然地道:“身为学生,居然不懂尊师重道,再加一百遍。”

    重岚眼前一黑,瞧不下去他这幅欺男霸女的嘴脸,扶额不想跟他说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微笑道:“我不逼你,你考虑清楚了再来回话。”

    重岚心里后悔的捶胸顿足,晚上用完晚膳,就见他斜靠在床幔上,眼睛霎也不霎地盯着她。

    她想到没剩几个月的春闱,认命地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狐疑问道:“你说话算话?”

    他淡色的唇角微勾:“对你我从不食言。”

    她愤懑地瞧了他一眼,主动亲了过去,晏和微微一怔,随即搂住她的腰,拉下床幔遮住了满榻的风.月。

    床幔里隐约有人语声传了出来:“你来计数?”

    然后是娇媚的女声透帐而出:“我不...唔...”

    在外头守着的许嬷嬷就听见模糊的暧昧声响,然后奇异地传出了数数的声音“三百九十一,三百九十二,三百九十三...”

    许嬷嬷人老成精,虽然不知道具体两人在做什么,但也能猜到是两人的新想出来的的闺房之乐,忙带着清歌和流萤往远处站了。

    步床的吱呀声许久未停,还是重岚实在受不住伐挞,昏昏沉沉地想到许嬷嬷教的法子,紧缩内里绞了一阵,又勾着他脖子尽力应和。

    他果然身子一僵,在她唇上用力咬了口,不由得快了几分。重岚本以为这就完事儿了,没想到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还差三百一十九下。”然后就又...

    重岚早上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要说许嬷嬷这法子也不是不顶用,只是晏和恢复的太快...想想真是苦不堪言啊。

    昨晚上起来劳累过度,她头晕目眩的,缓了会儿才下床,然后瞪着身边人,咬牙切齿地道:“你昨晚上肯定超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他偏头想了想,几缕细碎的青丝垂落,微微笑道:“欢迎夫人随时讨回来。”

    重岚在心里用江宁话狠狠骂了几句,发挥生意人本色:“这些个多出来的...”她脸上红了红:“算在以后的罚抄上。”

    反正要罚抄几回还不是他说了算,晏和含笑应了,倒让她面上狐疑起来。

    他拉着她出去用早膳,就见清云急急忙忙提着裙子走了进来,见两人都在,才满面尴尬地躬身行礼道:“少夫人,府里方才派来了人,指明了要来见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忍住又写了一张师徒play,作为单身狗我写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啊/(ㄒoㄒ)/~~哭唧唧

    来,大家一起张嘴接狗粮

    ☆、第91章

    重岚揉腰的手不由得一顿,皱眉道:“府里来人了?来的是谁?”

    清云福身应答道:“回少夫人的话,是晏老夫人身边的冯嬷嬷和魏嬷嬷,冯嬷嬷现在正探望小小姐呢。”

    重岚皱了皱眉,要是旁人推病不见也就罢了,但在她还是何兰兰的时候冯嬷嬷照顾的颇为尽心,倒是不好不见了。她想了想,点头道:“嗯……让冯嬷嬷过来吧。”

    她转头看向晏和:“估计没什么好事儿,八成又是要这要那的,你在的话反倒方便他们开口,要不你先去用早膳吧,我等会儿就过去陪你。”

    晏和知道她独自打理家事惯了,寻常也不爱让他插手,便只是道:“若是有你不好开口的,命人叫我过来。”

    重岚颔首,转头吩咐清云去请人,她特指了冯嬷嬷,但来的时候魏嬷嬷也跟着过来了,她看晏和不在,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却仍旧板着一张冷脸,礼数倒还算周全,不过行完礼就没话说了。

    冯嬷嬷见场面尴尬,对着重岚行了个礼,称了万福,又道:“好些日子没见小小姐了,怪想的。”她转头瞧了眼在外面由下人陪着玩闹的何兰兰,对着重岚由衷赞叹道:“老奴瞧着小小姐倒比原来还胖了些,人也开朗不少,还是少夫人会照料人。”

    重岚想到当初冯嬷嬷的悉心呵护,缓和了神色笑道:“兰兰这孩子正到了最跳脱的时候,我正愁不知道怎么管教,听说当初兰兰就是冯嬷嬷一手带的,我还想找您讨教呢。”

    冯嬷嬷忙自谦了几句,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一阵,一边的魏嬷嬷不冷不热地咳了声:“少夫人寒暄完了,容老奴插句嘴吧。”

    重岚浅浅啜了口茶:“嬷嬷请说。”

    魏嬷嬷肃容道:“听说昨天少夫人和柳家姑娘闹了一场,这事儿可是真的?”

    看来是柳媛回去告状了,重岚故作讶异地道:“嬷嬷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和柳姑娘谈论诗词,怎么就成了闹一场了呢?”

    魏嬷嬷皱眉道:“可老夫人表姑娘说...少夫人对她明褒暗讽,还挑唆着别家夫人挤兑她。”

    重岚面上一沉,晏老夫人传出来这话,明显是偏帮柳媛了。不过也正常,谁让人家是表亲,自己是个外人呢?

    她轻描淡写地把昨日的情形复述一遍,淡然道:“昨天柳家姑娘喧宾夺主,惹了成安公主不快,才得了训斥,怎么一转眼就记到我的头上,我可真真是冤枉极了。”

    她哼了声:“昨日我可半分责备话都没说,若是祖母不信,大可去问一道儿参加宴席的几位夫人和成安公主,再叫上柳姑娘,咱们来好好地对质一番。”

    魏嬷嬷心里一惊,怕她气急之下真叫人来对质,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晏老夫人准备的那些责骂的话她这时候也不敢说出来了,生怕重岚犯浑,便挤出个笑脸来:“表姑娘性子是有些张扬了,姑娘是她表嫂,就是说几句也没什么。”

    重岚淡淡道:“我哪里敢?她是金尊玉贵的表姑娘,我不过是没顺着她的心意来,就被她说成了挑拨口舌的长舌妇,要是再敢说她几句,十恶不赦的罪名岂不是就要扣到头上了?”

    重岚说话向来温声细语的,这般夹枪带棒还是头一遭,魏嬷嬷不知该怎么接口,也不敢在言语上放肆了。

    她晾了魏嬷嬷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嬷嬷这回来有什么事儿,不会就是为了训我吧?”

    “哪里哪里。”魏嬷嬷被她抢白一番,难得老实起来。

    她只是叹了口气:“少夫人也知道,二爷要迎娶清河县主,老夫人为着这事儿忙的整日的连轴转,连歇口气儿的功夫也没有,偏这事儿又重大,也不敢交给那不可信的,哎。”

    重岚不动声色地道:“嬷嬷这么说我可就不懂了,大伯母和几个弟妹都是能干人,祖母为何不把事儿平摊给她们来做呢?”

    魏嬷嬷脸上一僵,含糊道:“上回大夫人没有看好库房钥匙,不慎把好些个名贵器皿给摔碎了,老夫人心里不痛快,便不准她插手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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