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却是忍不住自嘲,连老天都不愿意帮她,虽知道做人哪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可真到了这种境地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雨水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走到金家铺子前,她想了想还是去找季成,下这么大的雨,万一淋病了怎么办?她想的太多,忘了季成身上一直带着雨披。

    哪知刚走到工地前,只见那里围了一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隐隐听到一道低沉愤怒地声音传来:“季成,我看着你老实可靠所以雇你监工,这就是你给我办的事?”

    春福急急往前跑了两步,只见紧靠着街的一面墙倒塌,露出个大窟窿。她见过季成干活,他很细致不敢有半点马虎,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也跟着急,不经意往那道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那气定神闲站在一边的人可不是裴家的大公子?两人目光相对,他勾起唇角向她露出邪气一笑。

    春福哪有功夫理会他,她往倒塌的墙边走过去,看了阵儿也看不出什么苗头。雨水将砖上的泥冲刷下来,昨天太阳正好,抹在砖上的泥浆干的已经差不多,就是雨再大也冲不掉多少,而有些砖块上不过附着薄薄一层,这会儿已经冲干净了。

    周敬气不过,这怎么能算在季哥头上?当即开口道:“昨儿季哥和大管事请了假,并不在工地,出了事也不能全怪在他头上。要怪也该怪昨天修墙的人。”

    季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沉声道:“我确实监工不利,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板怎么处置我都认。只是开工这么久都没有出过任何纰漏,且各位师傅都是老手,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你们心里应该更清楚。”

    昨儿一块修墙的师傅们不干了,当即反驳道:“修墙这么不用动脑子的事谁不会?它要塌能怪谁?”这话无疑是负气话,这么多年的手艺被人这般怀疑,任谁能咽下这口气。

    春福握着伞柄的手因为用力指骨泛出白色,她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季成心里一阵难受,他太单薄了,他心里肯定有太多的无力和委屈,春福想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在他身边。刚往前迈了一步,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嗤笑声音:“这墙只要想让它塌怎么都能塌了,你家季成是不是惹着人了?”

    春福回头一看没想到会是锦娟的小叔子赵云,赶忙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赵云昨天路过这里时将一切收入眼底,因着与自己无关便未放在心上,这会儿不过因着锦娟与春福的关系,这闲事他才管一管。

    季成站在中间坦坦荡荡地直视着阴晴不定的老板,他相信老板心里该是有决断的。师傅们都觉得被冤枉直追着他要证据,诬赖人不花钱也不能这般信口开河。

    周敬和连生哥昨儿被打发到院里搭二层小木楼,一天都在上面趴着,着实没功夫下来。若是被他们给逮住谁故意使坏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成,正儿八经修的墙不过是一场雨怎么能冲倒?周敬啐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哪个断子绝孙的东西看不得人好,做这种恶事也不怕半夜你家的屋顶塌了砸死你个孙子?”

    平日里众人都不愿意搭理周敬,他看着好说话,嘴巴却是个毒的,有什么说什么半点不留情面,人们闲下来少不了要拿他看上安家小姐的事儿说闲话,嘲笑一番过过嘴瘾,要真对上大多都自认倒霉。而季成像个闷葫芦似的,一天都不见他说两句话,人们只当他是个软的随意捏,今儿被他这么将错全推在他们身上,埋怨自然多起来。

    裴潜闲来无事便应了罗大老板来看宅子,裴家帮了他大忙住他座宅子也是担得起,他可不像爹做生意时总守着那套老规矩,他只认无商不奸,该是自己得的半点都不会落下。这次他们来长丰县,本是让裴二留下来将自家的茶庄酒楼开起来,哪知接到翼城送来的信,老太太旧病犯了,想老二能在跟前陪着,他只好留下来。

    他摸着如娘的脑袋,想起它爱吃眼前人的娘子做得点心,懒懒道:“罗老板,你这怪罪确实没什么道理。墙塌了自然该找修墙的人,人家昨儿又不在,你这不还有大管事吗?难不成他也跟着不在?”

    置身事外的大管事被裴公子点了名顿时慌了起来,陪笑道:“公子说的是,是小的失误,只是平日里事情太多,实在管不过来。昨儿一直忙着修长晚亭的事儿,没顾得上管这边,哪知道这些个就吊儿郎当了。”

    裴潜看着罗大老板笑道:“你用的人牙口倒是好的。”

    罗大老板跟着笑:“季成这小子是我的推荐来的人,别看闷不出声的,做事可是利索上心的。得了,我也没怪罪的意思,哪几个人修的墙站出来给我认认。”

    赵云身上穿着蓑衣,闻言笑道:“有话说的好,公道自在人心,老板们的眼都是尖的,瞧这心思都偏着季成。”

    春福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只是谁动了坏心思想把事往季成身上推?看着那天修墙的师傅们站出来,没个认识的,季成又不爱惹事,没必要和他过不去吧?而且听他们刚才的口气也不像是会作乱的。

    赵云看了紧皱着脸的春福低笑一声:“我就做一回多管闲事的人。”不顾春福不解的目光,他往前走了几步调侃道:“岑牛哥怎么躲着不出来?我昨儿可瞧见你也修墙了,比这些师傅还认真。”

    岑牛本以为自己搞点事出来就能从季坤那里得到三两银子,谁知道这么不凑巧碰上这么有分量的主子来视察进度,早知道这样他就晚两天动手,也不会撞到这档口上。正想着自己只要默不出声就能躲过这一劫,谁知道偏偏遇上赵云这个多管闲事的。众人都把目光投在他身上,让他有种被扒光衣服游街的感觉,看着季成眼睛里的熊熊怒火,他忍不住缩了缩头。

    季成真的怒极,大步走到他身边揪着他的领口,咬牙切齿道:“今天下雨没有人从这边走,要是砸死人你能安心?我以前只觉得你不过懒了些爱投机取巧,没什么坏心,没想到倒是我看错了人。你有什么不快冲我来就是,何故做这种缺德事?”

    岑牛知道自己逃不过,哭丧着脸恳求:“这都是季坤让我干的,他说只要我帮他整到你就给我三两银子,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知错了,大老爷们饶了我这回吧。”

    罗老板这时才怒气发作,本来一堵墙与他不算什么重修了就是,没想到这里还牵扯着私人恩怨,这般坏心的人若是在看不清的地方使坏,这宅子哪能住得安心?当即看着大管事冷声道:“你从哪来寻来的人?心思比蛇蝎还歹毒,若真闹出人命,老爷我为这事还得去县太爷那里赔罪。”

    大管事觉得老爷这次不会轻饶了他,战战兢兢道:“那人是给咱家送木材的,有着几分交情,他求过来我总不好不答应。只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东西。”说着狠狠踹了岑牛一脚,恶声呵斥:“滚吧,以后别来了,这么恶毒的人我看着谁家敢用你。”

    岑牛登时泄了气瘫软下来,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三两银子怕是得不成了,还把好好一个能赚钱养家的活给丢了。

    罗老板摆摆手满脸的糟心,沉声吩咐:“换一家,银子没给结了吧?”

    大管事赶忙回道:“还没呢,本来说是今儿结,可您来了就耽搁了。”

    “正好,那些银子就用来赔裴大公子的墙。往后若是让我知道什么人都敢招来惹事,我看你这碗饭趁早也别吃了。”说罢和裴潜陪笑一番,两人上了马车走了。

    大管事满脸带笑的将主子送走了,回头见岑牛还在地上坐着,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扯开膀子狠狠打了他一顿才解气,擦了把汗,和众人说:“下大雨了都回去吧,谁要是再存这种心思,我让他在这里待不下去。”

    众人全都散去,春福想和赵云道谢却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赶紧跑到季成身边,亏得他们有个避雨的地方,要是在雨里站这么久一准要生病。

    季成冲她笑了笑,柔声问道:“可见着人了?人家可答应?”

    春福有气无力地说:“没见到,他已经动身回翼城了。我再想旁的办法,我绝不会让那些野果子树等到了冬天的时候成了别人灶火里的柴火。”

    季成被她给逗乐了,方才的怒气霎时退了下去,季坤的帐,他慢慢地算。一旁的连生哥看着岑牛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季坤让你去拔别人的脑袋你也去?净想着不着调的事,季坤那么油的人你和他混一块,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得了,快别在这里杵着了,回吧,这会儿三伯应该还在等着。”

    岑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龇牙咧嘴地:“季坤那孙子,我回去饶不了他。是我糊涂,他和那臭娘们给我带了绿帽子,还把我当傻子耍,他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和他拼命。”他不会因为这事就把连生他们当好人,抬眼看了季成一眼,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下雨天,也没什么遮挡的东西,但愿一场雨能把他给浇清醒了。

    连生拍了拍季成的肩膀:“真是,我们也回吧,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季成拿出放在背篓里的雨披给春福披上,自己撑着伞,任雨水打湿他的半边肩头冲着身后的周敬摆摆手走进雨幕里。周敬晚点要去见安玉宁,看着季成夫妻两的亲昵模样心头一阵羡慕。他忍不住叹口气,也不知那祖宗什么时候才能对他好一点,他总觉玉宁心里是有他的,却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别扭。

    离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却越发忐忑,也是她选的地儿是镇上最好的酒楼,而他这一身装扮怎么配到那种地方去。她是个很会扎他心的人,让他恨却又稀罕惨了她。

    春福一路上都被季成护在怀里,脸上被雨水打得生疼,靠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才觉得这段路不那么难熬。饶是如此春福还是在后半夜觉得嗓子痛,头昏脑涨,明显是受了风寒,她觉得连呼吸的困难起来。而几乎淋着雨回来的季成不过是用热水洗了身子,喝了碗热姜汤,这会儿睡得正是香甜。

    春福不想吵醒他,外面早已经没有了雨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没过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季成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她面色红的不正常,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才发现她发烧了,下地拧了块帕子放在她额上,摇醒她后叮嘱她不要再睡着了,自己赶忙去韩大夫家跑。韩大夫也才刚起不久,见季成急得很,带上药箱赶紧和他一起离开家。

    这会儿天还是一片阴沉,一副要下不下的样子。花草树木经过一天的冲刷显得精神挺拔了许多,一阵风吹过来,绿植都跟着摇摆,树叶发出好听的窸窸窣窣声音。季成这会儿才觉得冷,摩挲了下胳膊,虽然焦急脸上带着笑和韩大夫说话。

    “昨儿她和我一块去镇上,谁知道突然下起大雨,估计是回来路上着了凉,现在浑身发烫,我也猜得是感染了风寒,还是想您给看看才好安心。”

    韩大夫点点头:“这种天儿感染风寒可是最遭罪的,你也别急,待我看过若是没有加重,喝两副药就能好。对了季成,这两天我见季亮自己来我这里取药了,以往可都是巧云来的,该不会两口子又闹了罢?我知道我说这话不合适,季亮那个比牛还执拗的性子得好好敲打,巧云是多好的媳妇,可别因为季老二给闹得散了家。”

    季成垂着头想了想,抬头笑:“韩大夫,我现在管不了别人,也不想管。季亮也不小了,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并不是我说两句他就能改的。我倒是想他能开窍,想敲打他几句,他也未必能听我的。”

    韩大夫叹了口气:“这季老二真是作孽,本该好好的两个亲兄弟却闹成这个样子。也罢,这事情也只有季亮自己才能理得清。他那死德行不改,我看这辈子都没救了。”

    回到家,季成看着费力睁着水汪汪眼睛巴巴望着门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明困得厉害却不敢睡过去,这丫头今天真是听话的很,那双眼睛真是看得他心上一动。

    韩大夫只看她的模样便知道与自己所想不差,转身看着季成说:“正好我身上带着药,本来是要给我家侄子送去的,我回去重新配,你快去煎药罢。”他信得过季成的为人,等忙完送过去就成,说完就要走。

    季成替春福掖了掖被子,赶忙叫住就要走的韩大夫,从衣服里拿了钱出来递给他,笑着说:“韩大夫也不容易,这会儿就把药钱给了你罢。”

    韩大夫也没客气,收起来说了声就走了。走到屋子外面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这两年药价上涨,寻常人家连喝药都得掂量着来,若能顶就顶过去。方才季成看春福的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他不是没看出来,让他惊诧的是季成拿出钱时的坦荡,想来季成两口子的日子过得很是顺遂。

    季成在厨房里给春福熬药,又倒了碗热水端回去喂她喝下去。春福喉间的干涩被这一碗水给冲开了,顿时好过了不少,张了张嘴,声音不复以往清甜沙哑而艰涩:“季成,我快要难受死了,鼻子都不能呼气了。”说着抬起手捏了捏,那样子显得更加娇憨可爱。

    季成摸着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温声安抚:“我给你熬药,等一会儿就能喝,喝了就能好。”

    春福摇摇头,可怜兮兮地恳求:“能不能不喝?药太苦了。”转念想季成花了钱买的,苦着脸说:“还是喝吧,免得浪费了钱。”

    季成笑着伸手点了点她圆润的鼻尖,开口说的却是别的话:“我没想到那个时候你会在那里,被你看到他们刁难我,我觉得自己有些没用。等你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突然就想明白,他们算什么,只要你眼里的那个我还是我没有变过就好了。”

    春福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粗茧磨着她的脸有些疼,弯着嘴笑说:“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你在我眼里是最干净的人。”

    季成顺势将她连人带着被子抱到怀里,额头抵着她的:“哪有你想的那么好。”

    ☆、第56章

    季成端着药进来,顿时屋里苦涩药味弥漫,春福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从口里到喉咙、肚子里全是全是苦味,娇小的脸庞皱巴巴地,直到季成往她嘴里塞了块果肉,香甜的汁水冲散了苦味,像是一条小溪流将污浊推远,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我想再睡会儿,有事你叫我罢。等天儿好了,我还得去镇上一趟,说好帮锦娟和连生嫂问绣活的,这雨下得真害人。”抵挡不住的困意袭来,春福喝了点季成熬的清粥又重新睡着了。

    季成看她呼吸绵长,脸颊也不像方才那般红,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起身出去了。他将昨儿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木盆里去后面洗干净晾在屋里,又去给家里其他的几张嘴喂食,清扫了院子,火炉上的水已经烧开了。他倒了一碗晾在那里,等不烫了喂春福喝下去,而后坐在炕沿看着春福姣好的睡颜,坚毅俊朗的脸颊泛出温柔又多情的光。

    天空中黑云凝聚眼瞅着这雨就要落下来,村里泥泞的路上鲜少有人经过,一阵风吹过让人浑身一颤,冷得汗毛都竖起来。只见浑身是伤的岑牛拽着春菊的衣领从一条小路上走过来,口中骂骂咧咧,春菊哭丧着脸哀求:“阿牛,我们不闹了成吗?我以后不敢了,别闹得咱们都没法在这村里待成吗?”

    岑牛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要脸了?和他鬼混的时候是谁给你的胆子?嗯?你怎么没想着我不能轻饶了你?我忍了那口气你给我拿回半两银子了?像你这种没脸没皮的娘们,他季坤喜欢我让给他,让他带你过好日子。你们偷着多辛苦,我这就成全你们。”

    春菊更慌了起来,两只手死死抱着路边的树,痛哭流涕地摇头:“我不去,岑牛求你别不要我,我错了。你这是逼着我去死啊,季坤绝不会要我的,我不是帮你找到活干了吗?你不能不认啊。”

    岑牛一听这话更来气,吐了她一脸口水,指着自己脸上的伤:“你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全是托了季坤的福,不然我怎么会成这样?别在这儿跟我哭,一会儿见了你的老相好再吐苦水。”

    春菊突然明白过来,岑牛这次是来真的,她当初就是恨岑牛不着家,季坤刚撩拨她,她没理会,只是后来越想越想不通,就像所有的路突然都断了,只有一个出口却得渡过那条满是险恶的河。她真得知道错了,她改还不成吗?

    可她偏偏忘了,这个世界上只能男人花天酒地,却不许女人有半点不忠,她自己将自己的后路给断了,这又怪得了谁呢?她心里的恐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她手里握着的只有这一个筹码了,但愿能给她后半生安稳。

    春菊由着岑牛将她拖到季坤家,她只是垂着头,手放在腹部安静地站在院子里。

    岑牛像是个疯子,一点都不怕招人过来看着笑话,朝着屋里大喊着:“季坤,你给我滚出来,敢做缺德事就得敢承认。你不是喜欢这个娘们?我见你们背地里偷着太累人,特地过来成全你们。”

    附近住着的人家一听岑牛的声音就知道那件事捂不住了,赶紧跑出去看热闹,见着旁边的几户人家全都跑过来笑了笑,一起进了院子。季二叔心里正发愁要怎么应付穆家沟的那帮人,恨不得把阿香那个嘴碎娘们给大卸八块,哪知一茬未完一茬又起,狠狠地瞪了眼坐在那里一脸无畏的季坤,忍不住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吹胡子瞪眼地呵斥:“你惹的破事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解决,等着让人笑话?”

    季坤揉着被踹疼的屁股,一拐一拐地出去,不耐烦地看着岑牛:“撒什么泼?我什么时候动你家媳妇了?要生得国色天香我还考虑,这种货色我怎么看的上?岑牛,我劝你还是别乱讹人,有什么话还得扯着大嗓门的嚷嚷?”

    岑牛也不恼,将春菊往前一推,春菊没预料到岑牛会这么对她,一个不稳趴在地上,霎时脸色大变抚着肚子爬起来,没有什么感觉才站到一边,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闹腾。

    岑牛啐了一口,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坐下来,笑牵动了脸上的伤让他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怎么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这娘们前些日子还因为你和我顶嘴,她对你这么好,我强留着她做什么?倒不如成全了你们。季二叔,这白送的媳妇上门怎么也不见你笑笑?”

    有人看不过去,沉声道:“岑牛这话说的可就过分了,好歹也跟你做了几年的夫妻,你怎么拿这话戳人心窝子?”

    季二叔用手里的烟杆重重地敲了敲:“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知道你是存了什么心思,不要什么事都往我家季坤身上赖,一个女人家这么不知道检点,谁能看得上眼?”

    岑牛看着躲在一边不喘气的春菊,咧嘴笑了笑:“你可听见了?你家公公说了,看不上你这不知检点的。季二叔是村里有威信的人,我岑牛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是个要脸的,摊上你这么个娘们我也难办。人我是不打算要了,趁着有时间给季坤兄弟送过来,再说道说道咱们前些天商量的事儿,不说事成不成,这身伤可不能白挨了吧?”

    季坤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泛起惊涛骇浪,他没想到不过是你情我愿玩一玩的事儿,春菊那娘们竟然当真了,岑牛也是个赖皮看这样子想赖上他了。

    “有谁见着了?不过多说了两句话就成了有瓜葛,这未免也太可笑了。该不会是岑牛你不行,让你家女人想疯了吧?想归想,可不能乱诬赖人啊。”

    春菊心里明知道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可在听到季坤的话时心里还是一阵难受。确实是她咎由自取,被他那些甜言蜜语给哄得找不着北,她怎么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就这么过下去 ?要是能像锦娟那样也算,她为什么糊涂地走了这条路?

    她和岑牛成亲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他就像个外人说着恶毒的话,一下一下地在她心上扎刀子。她自己丢了脸,岑牛把她的皮也给掀起来。她所能依仗的也就最后一个筹码了,可她不知道,就算被逼着接受了自己又能如何?

    岑牛洋洋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转向季坤时变得阴狠毒辣,话里更像是淬了毒:“你不想说这个?成啊,咱们就来说说你堂弟季成的事儿,这个总该有得说吧?”

    季二叔闻言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季坤,说是让他不要太过分,这孩子不听话。围着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让他心上一阵烦乱,笑着说:“岑牛啊,你一大早来这里说什么胡话?你们两口子吵闹怎么找到我家来了?再说季坤和季成他们两兄弟好好的,有什么好说?大伙儿都快回去吧,眼看着这天就要下雨了,一个急可就跑不回去了。”

    岑牛腾地站起来,冷笑一声:“二叔这话可说的不对,你儿子可没你想的这么好心。他让我去工地上只要害得季成被老板给撵了,就给我三两银子,你当我这打是从哪儿挨得?虽说事没成,可我这活也丢了,打也挨了,婆娘都给你儿子睡了,我总不能半点好都捞不着吧?一会儿我去里正家把她休了,二叔现成的儿媳给您送来,我只要四两银子,以后咱们两家各走各道,谁也别碍着谁。”

    春菊脸上的泪稀里哗啦地落下来,急急地跑到岑牛身边抓着他的袖子恳求:“我知道错了,我求你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抛下我。岑牛,我没法活了,我这是要给逼死啊。”

    岑牛抬手将她推远,嫌恶地拍拍手:“老子嫌你恶心,别碰我。谁稀罕你找谁去,我可没本事让你过好日子,我也不挡你的路,有心就帮我多要点儿银子花,好歹我也是花钱把你给娶回家的,总不好让我什落个人才两空吧?”

    谁也没想到岑牛会撕破脸,人们小声谈论的事儿这会儿得了应证,看着春菊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和嫌弃,自家男人就是再不好也不能这么做,岑牛对她算是好的了,真计较起来就是把她沉塘也不为过。

    春菊觉得头顶的那片天轰然倒塌,变得暗无天日,众人的目光让她又羞又愧疚。她和岑牛的缘分也许真的到这里了,自作孽不可活大致就是如此。娘家人若是知道她这么胡来,肯定不会接纳她,天下这么大到底哪里才能容得下她,不想死,想要活下去,所以她看向季坤,唯有一点的期盼只能投在季坤身上,可是让她心寒的是,这个说是会和她地老天荒的人连一眼都没看她。

    多傻,明明不信,听多了就信了,所以落到这个境地还是怪她自己。可是她不会就这么罢休,季坤别想就此摆脱她。脸面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已经要不起了,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季二叔说:“二叔,我怀了你季家的孩子,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找韩大夫来看。我和岑牛这几年没孩子,自打知道我和季坤混在一起,我们就没在一屋睡过,我自己可有不了孩子。”

    她的话音刚落,季二婶从屋里冲出来,她早就忍不住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想讹他们家,她怎么能忍?当即破口大骂道:“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们季家可要不起你这种人。季坤早说好了媳妇,那是极好的闺女,有相貌有德行,可比你这没见识的强多了。”

    季二婶骂得够客气了,换了别人可就上手了,旁人看这一团乱事看得啧啧出声,这个季坤可真是个不消停的。先是欠了赌债,这会儿又搞大了岑牛媳妇的肚子,还要害自己的堂弟,这是什么人呀?季二叔也真是的,这么个败家子还留着,好好的季亮却被撵出去了,当真是老糊涂。

    总有几个好事的扬起嗓门问岑牛:“季成又不和他们来往,季坤好端端的嫉恨人家做什么?”

    岑牛嘿嘿一笑,露出猥琐的笑:“你可别说,要不是春菊这娘们大嘴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么个有趣的事儿。季坤色胆包天呐,把注意动到季成家春福的头上了,大晚上的趴在季成家屋子门口和春福说乌糟话正巧被季成给撞见了,狠揍了一顿。你们没见那几天他没在村子里乱转悠?那是被季成打的狠了,下不来地儿。”

    季二叔听得老脸通红,他这一辈子的脸可全给季坤都丢干净了,沉声训斥道:“岑牛,赶紧带着你家婆娘离开,我家可不欢迎你们两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都是信口说胡话的,没个能听的。得了,快走吧。”说着就拉着季坤要进屋。

    岑牛越发有恃无恐:“季坤可不就是记恨人家季成打他的事儿?二叔,这事总是纸包不住火的。只能怪你教子无方。我岑牛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可一码事归一码事,人家季成在工地上可是深得老板赏识的,哪能是我这种使点雕虫小技就给丢了饭碗的?我算是看清楚了,以后还是少做这种事情的好,今儿来就是把该清算的清算了。”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气急败坏且沧桑的声音:“我们一门心思都以为找了个好亲家,没想到遇到的却是这种坏了心的人家。亏得被我们发现的早,这要真嫁过来可不是害了我的女儿?季鹏,咱们就来说道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后多了穆家沟的人,一个个都是壮实有力的,往那里一站倒是够唬人的。季二叔天不怕地不怕毕竟也是老了的人,家里也没个能帮忙的人,赶紧吩咐自家老婆子去叫季亮,今儿天气不好季成肯定也在家,老季家被人给盯上了,除非他不姓季,不然就得来。

    “亲家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就是瞧着你家姑娘好才托媒人说了。我大儿子腿脚不便,所以我才让我的二儿子代劳,你看他这样貌生得也是一表人才,我家家境还不错,你女儿嫁过来可是纯享福的。这些个人嫉恨我家日子过得好,所以才说这些话,都是做不得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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