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的呼吸有些发堵:“……不会。”

    容麟低头,看向二人交握的手,他最近晒得厉害,肌肤都成了浅浅的小麦色,容卿的白如美玉,这么扣在一起,还真是般配。

    他开口:“容卿,通知他们吧。”

    容卿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

    他的表情很平静,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镇定:“我失去了姐姐,不想再失去妹妹,特别是你的妹妹……容卿,我不想你难过。”

    容卿抓紧了他的手,太大力的缘故,指节都隐隐泛出了白色。

    容麟牵强一笑:“总不能让你白养我这么多年,是时候要些回报了。”

    ……

    门外,秋管家听到了一切,心中约莫明白了怎么回事,立马敲响了宁玥的房门。

    开门的玄胤:“有事?”

    秋管家愣了一下:“是姑爷啊,我、我……我找玥儿小姐。”

    玄胤就道:“她睡了,你找她什么事?”

    秋管家踮起脚尖朝里望了望:“那个……我怀疑……那个……小公子……要被带走了……”

    “走去哪里?”

    “回他自己的家,好像是……为了给小姐治病。他一旦被带走……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秋管家边说便观察着玄胤的神色,但玄胤面无表情,他看不出什么。

    玄胤语气如常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退下吧。”

    “呃……是。”

    秋管家退下了。

    玄胤回到床边,握住了宁玥冰凉的手,心疼又自责地说:“你要是知道容麟为了你给治病,不惜离开容卿,你肯定不会接受的吧?可是玥玥……我想你好起来……我自私地想你好起来!”

    宁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一睁眼,便迷迷糊糊地说道:“什么时辰了,天还没亮吗?”

    冬梅在门外听到了动静,应道:“早亮了呀,小姐!”

    宁玥的心咯噔一下。

    玄胤忙道:“把帘子拉开,别遮得跟晚上一样。”

    帘子?哪里来的帘子?窗子都打开了好不好?冬梅一头雾水。

    玄胤沉沉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走到窗前,试探性地把帘子合上、又试探性地把帘子拉开,这样?

    玄胤移开了视线。

    听到窗帘被拉开的声音,宁玥暗暗松了口气,差一点就露馅儿了,幸好、幸好!

    “你出去吧。”玄胤对冬梅吩咐道。

    冬梅哦一声,退出去,合上了房门。

    玄胤拉开衣柜:“今天想穿什么眼色的裙子?”

    宁玥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白色。”

    玄胤选了一个素白绣粉荷肚兜、一条同色高腰罗裙、一件半透明的织金纱衣,给宁玥细心地穿上。

    宁玥努力睁大眼睛,偶尔朝他呼吸喷来的方向转转眼珠。

    掩饰得倒是极好,不怪冬梅都没发现。

    玄胤又帮她洗漱。

    “昨天的烧鹅你没吃,凉掉了,今天还想吃的话,我再去给你买一只。”

    “我、我不想吃烧鹅了,你去给我买些……”宁玥顿了顿,她现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买些栗子糕吧。”

    “好。”玄胤把漱口的杯子喂到她唇瓣,她含了一口,吐在小金盆里。好几次,都吐偏了地方,玄胤的裤子湿漉一片。

    玄胤不动声色地问:“早餐想吃什么?”

    “三鲜面。”宁玥抿抿唇:“杯子拿走吧。”

    玄胤接过杯子,定定地看着她虽明亮却没有视力的眼:“容卿上次说,纹身对孕妇会有一点影响,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玥埋在宽袖下的手紧了紧:“没有啊,大哥不是还说了,要是我没感觉不舒服,就是影响已经过去了吗?”

    玄胤轻轻一笑:“是啊,他是这么说过,你瞧我,记性太差,都给忘了。”

    宁玥抿抿唇,压下心头的慌乱,说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谁在敲门,是不是有谁找我?”

    “是找我的,一些小事,已经处理了。”玄胤面不改色地说,不知从何时起,他学会撒谎了。

    “对了,大哥和容麟呢?怎么没听到他们的动静?”

    “还没起床呢。”

    宁玥坏坏地笑了:“这么黏啊,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玄胤没有说话。

    宁玥笑了笑:“我等下想和冬梅去街上逛逛,你不必陪我,去处理皇宫的事吧。”

    玄胤看了他一眼:“好。”

    早饭后,宁玥与冬梅踏上了出府的马车,玄胤则去了皇宫。

    陛下在昨夜便醒了,听说李顺妃与六皇子的事只是有人蓄意捏造,当下缓和了不少,上午,玄胤又将散布谣言的太监揪出来,当着全部宫人的面处以了炮烙之刑,人肉的香味儿,熏得人饥肠辘辘,也熏得人连番作呕。

    李顺妃成功入殓,号仁贞和孝顺妃,以皇贵妃之制下葬。

    养母去世,六皇子痛哭流涕,说留在盛京睹物思人,恳请陛下恩准他为李顺妃守完头七后带未婚妻迁往封地。

    陛下准了他的请求。

    大街上,不少店铺歇业以示哀痛,即便敞开的,也全都换上了素白的眼色。

    冬梅挑开车窗帘,望了望白茫茫的一片,叹道:“陛下的女人那么多,死一个就要全城哀悼,那老百姓还过不过日子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祖制如此。”宁玥不禁想起了自己前世,好歹她也是皇后,尽管被囚禁水牢多年,但死后,是不是也举国哀悼了一番?

    冬梅拍了拍宁玥的肩膀:“小姐你看,那边有个人被抓了,就因为他卖了红花。”

    宁玥看不到。

    冬梅又拍了拍她:“小姐您别不信呐,是真的!哎哟,吵起来了!那个人顶撞了官兵,啊!官兵把他打了!呀!他老婆孩子跑出来了!不好,他老婆也被抓了!”

    不远处,传来孩童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宁玥的心,没来由的一揪:“怎么回事?”

    冬梅气呼呼地说道:“那群官兵,太不要脸了!官兵是干嘛的呀?不是抓坏蛋的吗?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到底怎么了?”宁玥加重了语气。

    冬梅解释道:“就是那个小贩,他卖了红花,官兵要抓他去坐牢,他不干,说又不是国丧,他没触犯律法,官兵强行抓他,他妻子想去救他,被那群官兵给按在了地上,衣裳都扯烂了,白花花的身子也让官兵和路人给看了,孩子好像吓坏了,哭得特别厉害。”

    “他们人呢?”喧哗声变小了。

    冬梅道:“走了。”

    宁玥柳眉一蹙:“走了?那孩子呢?”

    “没人管,就在大街上哭呢。”

    宁玥怒气填胸,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居然有这种官差?当即怒道:“哪个衙门的?把他们给我叫来!”

    “是!”

    冬梅跳下了马车,快步跑上前,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站住!”

    官差头头儿瞄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你才是狗!你一衙门全都是狗!”

    “你……”

    他正要发怒,冬梅亮出了东宫令牌,他一阵心惊肉跳!

    冬梅冷声道:“长孙妃娘娘叫你,还不快滚过来?!”

    “是……是……”他战战兢兢地跟随冬梅来到了马车前,福低了身子,说道:“属、属下叩见……长孙妃娘娘。”

    此时那哭泣的孩童已经被车夫给抱起来了,车夫给了他一块麦芽糖,他捧着糖,一抽一抽地哭:“娘……娘……”

    宁玥威严的话音自车帘后响起:“你是哪个府衙的?”

    官差头头儿颤声道:“回长孙妃娘娘的话,奴才是……京兆府的。”

    冬梅凑近宁玥耳畔,低低地道:“小姐,京兆府的府尹好像是严惠妃与三皇子的部下,您看……”是不是通融通融?

    宁玥神色冷淡地道:“盛京的京兆府,原来是这么办事的,比土匪还不如!”

    官差头头儿吓得跪在了地上:“娘娘息怒!小的……也是奉命执法,顺妃娘娘薨逝,举国哀痛,大家都在悼念娘娘,他却当街卖红花,这分明……是没把皇室的威仪放在眼里!”

    这些,都是上赶着拍马屁,做表面功夫而已,那小贩说的没错,又不是国丧,上头也没下达必须为顺妃哀悼的命令,大家这么做,多半是表达对皇室的敬意。

    这几年,盛京被治理得风调雨顺,若是不抓几个犯人、不查几起案件,显示不出京兆府的必要地位,宁玥明白这种**主义,却没当众反驳他的借口,而是道:“你抓人就抓人,绑他妻子做什么?”

    官差头头儿道:“娘娘,她殴打官差,妨碍官差执行公务,这也是一桩罪呀!”

    “殴打?”宁玥被气笑了,从律法上来说,好像官差做的没错,但这世道,从来不是单靠律法便能海晏河清、天下生平的,偶尔也得讲个情字。丈夫被抓,她心中难过也是情理之中,一个大男人,竟跟一个弱女子计较这等小情绪,实在是让人唾弃。

    周围的百姓,全都朝官差投去了愤恨的目光。

    宁玥不紧不慢地说道:“男人的心胸要开阔些,别跟女人一般见识,官爷您说呢?”

    官差头头儿连连点头。

    “还有,你们的职责是除暴安良,何为安良你明白吗?退一万步说,他们夫妻都罪有应得,这三岁稚童却是无辜的,你们抓走他父母,把他丢在大街上不管,若他被车撞到、被人踩到、被贩子拐走了卖掉,这责任,是算你,还是算谁的?”

    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

    官差头头儿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小的……小的也是……一时糊涂……请娘娘恕罪。”

    宁玥道:“那个女人也是一时糊涂,你恕她的罪了吗?”

    “长孙妃娘娘……”官差头头儿的冷汗流进了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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