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宋凛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宋凛还在生气,大约是气愤于撞见周放和苏屿山孤男寡女出来吃饭。对此,周放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隐忍傲娇的后脑勺。

    她实在很享受这个男人耍小脾气的幼稚模样,这才是他的真实情绪。

    走到停车场出口,宋凛的司机已经到了。宋凛回头看着她:“你去哪?”

    “回家。”

    “回谁家?”

    周放白了宋凛一眼,他总是不吝惜以最坏的可能来想她。

    “你管我呢。”

    宋凛怒目瞪视:“你还真要去关爱空巢老人?”

    宋凛这么个称呼一出,周放憋不出笑。片刻,她轻咳了两声,收住了笑容。

    “我对你这个空巢老人也是一样的关爱。”她意有所指:“你很清楚的。”

    宋凛被她的话气到,伸手刚要抓她,她头一低,逃了过去。

    她后退两步,对宋凛挥了挥手:“宋总再见。”

    “回来。”宋凛皱着眉:“你那车不是坏了,怎么回家?”

    周放笑,一脸狡黠:“我们公司也有车和司机。”

    正这时,宋凛的秘书走了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放,低声对宋凛说:“宋总,还要送客。”

    宋凛依然眉头紧蹙,用教训宋以欣的表情教训周放:“你能不能消停点?”

    周放挑眉,叛逆回答:“不能。”

    周末,周放难得正常休息,没有饭局,却依然不能睡懒觉。

    乐青子向周放发出了邀约,邀请她参加古董衣拍卖会。

    也不是很热闹的盛事,在社交网络平台发出了拍卖会信息,吸引了同好者前来抢购。拍卖会在城中的展览中心举行,用的也是一个小型展厅,还比不上上次古董衣展览的规模。

    不过现场倒是来了一些人,比上次展览那种小猫两三只的情况,好了很多。

    周放到的时候,乐青子正在后台整理她悉心收藏的古董衣。每一件运过来,均为真空保存的,个别比较昂贵的,都用好几层包衣包裹。

    周放看了一眼那些风格各异的衣服裙子,内心里涌动出女人对美丽事物最原始的渴望。她由衷感叹:“你怎么舍得卖,都这么漂亮。”

    乐青子对她的反应很是习以为常:“每年都有人这么问,我每年都会卖掉一些。”

    “好可惜。这些裙子太美了。”

    乐青子见她表情遗憾,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卖一些,是为了买新的。”

    周放听她这么说,倒是瞬间理解了。女人嘛,衣服当然是每年都要有不同的。

    拍卖会开始,同好者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从来不会吝啬开价,好几件古董衣的价格都远高于现在买奢侈品的价格。即便那些裙子在三四十年前,也许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作品。

    拍卖师拿出最后一个系列,此次拍卖价值最高的几件藏品,下面的古董衣收藏家们都忍不住惊艳得倒吸凉气。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一连拍下了三件古董裙,并且多是以近七位数的价格成交,是乐青子底价的好几倍。这让周放都忍不住感慨了:“您卖几条裙子,比我做生意赚钱多了。”

    周放回过头来,正准备了乐青子说话,却见她面色凝重,眼眸深沉。

    “怎么了?”

    乐青子没有说话,只是上台叫停了拍卖。

    不一会儿,后台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周放抬起头看清来人时,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

    苏屿山?苏屿山!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乐青子沉默收起了剩下的古董裙,头也没抬,仿佛没有看见苏屿山一般的冷漠。

    “你一个大男人,买裙子干什么?”乐青子语气平和:“你不用这样做。”

    苏屿山走近了两步,表情始终很尊敬。

    “我只是来支持一下。”苏屿山说:“没必要这样排斥我。”

    乐青子轻叹了一口气:“我想把裙子卖给真的同好的人,如果只是为了赚钱,我的裙子早就卖光了。”

    “你走吧。”乐青子的声音冷漠极了。

    苏屿山对乐青子很尊重,没有纠缠。他离开的时候,表情有些无奈,也有不甘。

    看着苏屿山,再看外表依然美丽的乐青子,周放惊呆了。

    “乐姐,苏总和您?”我的天呐,周放怎么能想到?

    乐青子看到周放的表情,已经清楚她脑袋瓜里想了什么,没好气地敲了敲周放的头:“我已经六十岁了!”

    周放这下更惊讶了,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乐青子:“啊?我还以为您最多四五十。”周放越想越诧异:“那苏总?”

    拍卖的心情被苏屿山的出现破坏,乐青子说停就停,让拍卖的工作人员很是不满,当然,她也不在乎。

    她细心专注地收着裙子,装袋,抽空,最后放回箱子里。做着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她始终沉默。

    许久许久,像在讲述一个与她无关的老故事,她娓娓说道:“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后来她去世了。”

    周放想起上次在展览上,她那么随意地说要送出婚纱。她以为乐青子是一生没有孩子的那种,没想到,原来是孩子去世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么伤心的事,她却能用这么平静地态度说出来。

    也许,是心里的伤口,疼到没有任何言语、表情可以表达,不得不平静以待吧。

    “对不起。”周放为她问出的问题,勾起了乐青子的伤心事而感到抱歉。

    乐青子抬起头,看着周放笑了笑,笑容充满了安慰,却带着几分难言的悲伤。

    “她活着的时候,曾经和苏屿山谈过恋爱。”说起女儿,乐青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她叫四月。”

    听到这个名字,周放愣了一下。

    “april?”

    “对,这是她的品牌。宋凛创业之初,我把品牌送给了他,还借给他两万块钱。”

    “为什么是他?”和苏屿山相爱过,为什么不是给苏屿山?

    “宋凛在四月的工作室打过工。他本来是学土木工程的,哪里懂女装,受四月影响才决定做服装的。”乐青子垂下眼睫:“四月是个设计师,她那么爱衣服,最后却随了苏屿山做电商,放弃了服装梦。”

    周放不知道,原来曾经有这么多故事发生过,原来宋凛的品牌是这么来的。

    “后来呢?”周放忍不住追问:“她为什么会……”问完这话,周放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道歉:“对不起,乐姐。”

    乐青子的表情渐渐变得空洞。那一定是她觉得最难以言说的痛苦。

    “创业团队太辛苦了,感冒引发肺炎,高烧的时候还在加班,疲劳驾驶,最后死于车祸。”

    乐青子深吸了一口气:“苏屿山,他曾经让我的女儿,那么累。”

    周放的心情也跟着乐青子的讲述越来越沉重。怪不得她不愿意接受苏屿山的资助,甚至连苏屿山买她的收藏,她都要拒绝。

    “这一切,都是四月的选择,她爱他,所以连生命都可以付出。我不恨他。”乐青子说:“我只是不想因为他,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

    拍卖会没有圆满结束,因为苏屿山的拍手引起了乐青子的警觉。

    他很遗憾,他无意破坏这场拍卖会。

    坐在车里,司机安静开着车,苏屿山只是沉默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这座城市已经彻底变了样,过去的回忆、痕迹,都已经找不到了。

    苏屿山还记得那个年轻女孩的笑靥如花,那是他疲惫生活里,午夜梦回最美好的奖励。

    当年的她,是那样美丽,她说:“苏屿山,我要建立一个品牌,就叫四月。”

    那时候他也不过刚毕业没多久,独自创业,每天回家,看到她的笑容,就是最幸福的事。

    她说要创立品牌,他就抱着她附和:“好,你红了,我就给你打下手。”

    “我这辈子就好好经营这个品牌,把我的设计发扬光大。”

    “好。”

    他低头吻她的嘴唇,那柔软,全是甜的。

    后来,她眼中的飞扬被辛苦的创业磨没了,她跟着他吃了很多苦。

    她问她:“你知道我的工作室,为什么叫四月吗?”

    他有些诧异,但还是认真回答:“因为你的名字吧。”

    她笑着,郑重解释道:“来自林徽因的诗。‘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四月天。’”她看向他的漂亮眸子,里面盛着如同海一般博大的爱意:“苏屿山,如果我要你选,百赛和四月,你会继续哪一个?”

    那时候她已经跟着他创业百赛,苏屿山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年轻创业的兴奋劲,笃定自己一定会成功的自以为是,让他说出了那些话。

    “现在中国还没有形成电商概念,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以后你就是总裁夫人,等百赛上市了,我带你去纽交所敲钟。”

    那时候,他明明记得四月是在笑的,笑得那么甜。

    他们都笃定着,他所描绘的美好蓝图,未来有一天是会实现的。

    四月一直渴望继续做设计,做服装,希望有一天能成为站在米兰,巴黎的伟大设计师。不管创业期间多忙,她依然坚持画稿。那时候的他有多粗心,他一心要成为第一电商,完全忽略了她的才华。

    她折了自己的翅膀,收起了自己的梦,一心为苏屿山实现商业王国。

    四月去世后,苏屿山确实成功了。他曾经多次找过乐青子,想要拿到四月这个品牌。

    除了一起生活的记忆,这是唯一传承着四月精神的东西。

    那时候乐青子对他有恨意,怎么都不肯卖。他以为,她是要自己留着做纪念。

    可是几年后,她把四月的品牌,赠给了宋凛,还把四月的遗稿都留给了宋凛。

    宋凛初期创业,一个不懂女装不懂设计的大老爷们,靠生产了一个四月纪念系列,在圈子里得了一些存在感。

    而那一年,苏屿山正好上架了一个同名的四月系列。

    宋凛拥有四月的底稿和知识产权,他把苏屿山告上了法庭。苏屿山不想被宋凛带着炒作,也不愿过去最美好的记忆被破坏,接受了赔偿。

    宋凛并不知道,那个系列,是四月活着的时候,画给他们纪念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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