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瞎猫”也跟着笑。

    徐昭星从太学一回来,便宣布了要让慧珠留守。

    慧玉嘟囔着道:“为什么不是要走一起走?”

    不待徐昭星开口,慧珠便道:“偌大的院子没有人打理怎么能行呢!还是我留下的好,只是我有些不放心你们。你们可不许偷懒,一定要伺候好了二夫人和三姑娘。”

    慧玉当下就抹了泪。

    徐昭星只当没有看到。

    人心若向善,怎么都办不出来恶事。

    反之,若人心向恶,办出来的肯定不会是好事。

    若当真是慧珠故意误导昭娘自尽,现在也是死无对证。毕竟昭娘在她的梦里,除了会哭,没有只言片语。

    徐昭星做不了其他的,唯有实验人心。

    丫头们都知道,既然要留人看守院子,肯定得留下大丫头。

    慧字打头的这四个丫头,慧圆是个性子野胆子大的,大到买卖东西,小到招呼着小厮抬箱子装车,都是她来做。整日很忙,什么时候都不会一人独处。

    而慧润呢,好歹也有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反应较之其他的丫头敏捷不少。

    相对于这两人来说,慧玉既没有防备之心,又好下手。

    连着两晚上都是慧玉守夜,徐昭星特地许了她半天假休息。

    今日已经是三月十九,再有三日就要出发,慧珠若当真会动手,现在已是时机了。

    这一上午,徐昭星时不时会往慧玉几个住的东厢瞅一瞅。

    东厢一共有三间房,慧珠和慧玉一间屋,慧圆和慧润一间屋,另有一个四人间里,住了四个“纯”字辈的小丫头。

    这四个“纯”字辈的小丫头,她一个都不准备带走,身契交到了她们自己的手里。

    甚至还给了她们每人二十两的银子,当作遣散费。

    其他不准备带走的家奴,也是一样的待遇。

    唯一的例外,就是季嬷嬷。

    徐昭星给了她一百两,几天前,便让她的儿子接了她回家。

    这么说吧,她一走,这蒋家的中院就是个空房。

    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留下来的东西。

    说什么让慧珠留下来打理院子,不过是个圈套而已。

    徐昭星在等,究竟在等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

    她想,也许是她想错了,也说不定。

    睡了一个时辰的慧玉,被自己饿醒了,眯着眼睛趿拉了鞋,摸到桌案边,喝了盏凉茶。

    又缓了会儿神,拔上了鞋,准备去厨间找点儿吃的。

    可是才跨过门槛,她就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腰刚好磕在了门槛上。

    “东厢又不是厨房,门口怎么会有油?”徐昭星召集了六月莉里的所有丫头,发了大火。

    众人面面相觑。

    徐昭星又火道:“查,我倒要看一看我这里出了什么鬼。”

    查起来很简单不过,早上慧玉回去之时,东厢的门外还是干爽的地面。

    一个时辰的功夫而已。

    这一个时辰里,谁和谁在一起,有没有不在场证据……徐昭星简直把看过的所有探案电视剧的脑洞儿全用在了这里。

    六月莉里人人都有人作证,唯有清理藏书房的慧珠和纯音因为干活时分开的太远,而不能给彼此做证明。

    纯音说,她在整理藏书房外的小花园。

    而慧珠却在藏书房里头。

    慧珠道:“奴婢是什么样的人,二夫人知道。且,奴婢与慧玉情同姐妹,同是从山匪窝里逃出来的,奴婢怎么可能会害她!”

    躺在床上疼的龇牙咧嘴的慧玉,还忍不住点了头,“二夫人,肯定不会是慧珠姐姐的。”

    徐昭星气的发笑,摆了手,叫所有的人都出去,独留下慧珠,和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慧玉。

    怒急反而平静。

    徐昭星道:“慧珠,你想跟我走,可对?”

    慧珠急辩:“二夫人,就算奴婢想跟着二夫人走,也决计不会害慧玉。”

    “那你怎么证明?”

    “如若夫人不信,奴婢便哪儿也不去,就呆在这府中。”

    “如你所愿。”徐昭星抬了抬眼皮。

    跪在桌案前的慧珠将头垂的很低,眼神不明,不发一语。

    躺在床上的慧玉却忍不住道:“那怎么行!奴婢不能在二夫人跟前伺候,慧珠姐姐若不跟去,便只剩下慧润和慧圆。慧圆只会管账,慧润又是个跳脱坐不住的个性,谁还能跟在夫人的左右,贴身伺候?”

    跪在地上的慧珠,还是不出声音。

    徐昭星索性摊牌道:“你与慧玉自小一起长大,自然了解对方的脾气。她方才那样说,和你猜的可一样?”

    慧珠抬了抬头,像是深怕泄露了眼底的惊讶,慌忙又低了下去,“奴婢不知二夫人在说什么!”

    “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在想,你如此想跟在我的左右,是想着劝我立志守寡,还是想着送我和蒋福团聚?”

    徐昭星叹了口气,“不如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守,守的是自己的心。我为何不答应樊星汉的求娶,不过是没瞧上他和他也并不是出自真心。和守节没有半点儿关系。若哪一天,我瞧上了别的男人,自然是非嫁他不行。我不会吃饱了撑的以为去死,就能和蒋福团聚。更不会吃饱了撑的,为了死人,就剪断了自己该有的幸运。再有,你是我什么人,我守或是不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越说越气,真想掰开了慧珠的脑袋看一看,里头装的是浆糊,还是什么混沌的东西。

    这话,慧珠早就听不下去。

    她忍了又忍,想着今日已躲不过去,抬头,瞪圆了眼睛:“二爷是一心对你,你却不能一心对二爷,二爷还真是瞎了眼睛。”

    “对,”徐昭星点了点头,“这才是你该有的情绪。”

    剩下的话,她不想再说,什么英雄救美,美人倾心,英雄无意,说起来都不是她的故事。

    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身契,还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在了桌案上,起身走了出去。

    她想,就是以昭娘的个性,知道了慧珠的本来面目,也不过如此——一拍两散,再无恩义。

    慧玉不知是疼晕了,还是听傻了,盯着慧珠傻看,像是今日才认识她。

    慧珠的眼睛一抬,她便吓得心惊肉跳,赶紧移开了眼睛。

    慧珠被禁足了,徐昭星下了死命令,禁足到四月一日,方能放出来。也就是说,留在府中的人,需等到她离开九日后,才能自行离开蒋府。

    旁的人都以为她要去宣平,她却是要直奔洛阳。

    那些小丫头们不知道,慧珠却是个知情的。

    杀掉?她还没有杀过人呢!

    估计啊,总有一天会到她杀人的时刻。

    只是,那突破了心理防线的第一杀,总得献给穷凶极恶之人才行。

    而不是那个糊涂到有些蠢的女人。

    慧玉被徐昭星送出了府,起先还头疼该把她安置到何处,后来想了一想,便有了地方。

    徐昭星叫人将她送到了章得之那里,他倒是没有拒绝,还叫人捎回了必会给她饯行的口信。

    要给她饯行的,也就只有那人了。

    大房和三房那厢,没有一点动静,沉寂的叫人害怕。

    临走之前,徐昭星还是打发了人,去两房言了一声。

    去大房的人回来说,大爷又喝醉了,大夫人摆摆手表示知道,便没有说话。

    去三房的人回来说,三爷不在家,三夫人一听此话,便问了“何时归来”这样的话语。

    徐昭星想也想的到,洪氏因为蒋恩厌世了,余氏闲家里太挤,想要扩充点地方。

    就随她们高兴好了,反正,她也不想再回来了。

    依她的个性,要不是这宅子是武帝赐下,不能买卖,她早就换成了金银。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徐昭星还是趁着月色出门了一趟。

    这是要赴章得之说的祁水饯行之约。

    他比她早到,也不知对着月色,在想些什么。

    就好像女人的心思男人别猜一样,男人脑回路的构造,也是女人琢磨不透的。

    大约和荷尔蒙有关。

    男人的野心和女人的野心,往往不是同一概念。

    譬如,女人想要征服的东西有很多,鲜少会想要征服天下。

    反正,她是不想,多累啊。南征北战,累成了狗。即使坐于大殿,还是累成了狗。

    毕竟权利那么好,谁都想要,可香饽饽只有那一个。

    男人的荷尔蒙决定了他们,就喜欢自讨苦吃,争来争去。

    她的荷尔蒙决定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今的祁水肯定不是刺骨冰凉,他那么喜欢冬泳,肯定也不会介意春泳的。

    徐昭星是准备背后踹他一脚,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跟前,却被他吓了一跳。

    “谁让你转身的?”

    坏事没有办成,还理直气壮。

    章得之抖了抖衣袖,忍笑道:“夫人也知道,我春时,只有这一身衣裳。”

    说的好像他冬天有两身衣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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