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得之的声线本就低,如今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徐昭星只觉脊背一麻,连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勾儿。

    若不是除夕非得守岁,谁没事放着大好的时光不办正事情。

    年年都怕守岁,因为子时一过,就又老一岁,上一世他死时是三十四岁。

    这一世便特别怕三十四岁来的太快。

    而过完了子时,他便是三十四岁了。

    可如今叫徐昭星的眼神一勾,简直了,恨不得快点子时,守完了岁好办正事。

    晚间的正事可多啊,使使性子,挠挠痒痒,脱的光光……啊,他忘了,今日徐昭星的大姨妈还在!

    章得之的心情,先前是大喜,如今就是大悲。

    先前上了高耸入云的大树,如今重重地跌了下来。

    摔的人心肝肺扭到了一起,半天缓不过劲!

    这夜寂静了许久,到了子时,忽然就有了喧嚣的声音。

    周围都是燃放爆竹的声响,蒋瑶笙几个也停了投壶的游戏,指使人点爆竹。

    “噼噼啪啪”火烧竹子的声音连续响起。

    章得之想,这一年还是过去,而提心吊胆的三十四岁终是来了。

    他走了几步,到院子里看了看繁星,又下意识回头去看徐昭星。

    此时,徐昭星却在想,她要是能把烟花做出来就好了。

    到那时,与人并肩在屋檐下看那漫天的烟火,会是何等美丽的心情。

    ☆、第七十五章

    初一的早上,就是散财的日子。

    女儿、侄儿、干儿子还有继子,排成了一列来拜年。

    再接着是丫头仆人。

    好听的话听了一箩筐,听的最多的莫过是“儿孙满堂”。

    徐昭星再一瞧,贴在她门上的那幅《母子图》,顿觉压力山大。

    年初一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过去。

    万事开头难,初一过去,剩下的日子就简单了。

    初二无事,初三四五六都无事。

    初七这日,事就来了。

    就连章得之也不知这是算好事还是坏事。

    余家来了人,说是要赎余良策。

    来的还是余良策的亲爹和亲姑父。

    余良策的亲姑父就是蒋威了。

    蒋瑶笙对蒋威一向无感,论坏他比不上蒋恩,论好…蒋家就没一个好人。

    徐昭星则是对蒋家人个个无感,该报的仇又不是没报,报过了就算,还记着那些人做甚!

    母女两个也不知是反应迟钝还是心大,还没什么反应的时候,余良策已经尴尬的不行了。

    余宏信和蒋威此来,一共带了五千人马,就驻扎在洛阳城外五里的地方。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余家是来赎人的。

    章得之心里是怎么考量的徐昭星没有问,反而问了余良策,“你们家可有五千人马?”

    余良策愣了一下,摇头。

    要知道,余家最大的官就是他祖父,不过是个四品的将军,还是个杂号的,不平叛时,哪里养的起那许多的人马。

    他干娘一问,他也想到了,脸色骤变,道:“干娘,我先去先生那里一趟。”

    他能想到的,徐昭星自然也想的到,她点了点头,“去吧,好好商议商议,最坏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双赢。”

    余良策道了声“是”,疾步走了出去。

    这时,蒋瑶笙道:“也不知我那三叔怎会走这一趟吃力不讨好的活?”

    说的可不是,虽说蒋威和余家有亲,可,以他懒惰散漫的性情,绝不会强出这个头,除非有利可图。

    就算章得之从不隐瞒徐昭星,后院的消息还是不如前院来的灵通。

    事情说起来,还是与樊星汉有关。

    樊星汉是如何带的兵防守洛阳城,就是如何帮蒋恩坐上了宣平侯的位置。

    樊星汉散尽了万贯的家财,使得蒋恩终于如愿以偿。

    但是他败了,人还不知所踪。

    赵器有气都找不到地方撒,想整治一下蒋恩,奈何,蒋恩就是个闲散侯爷,有了爵位,没有实职。

    他前脚才找了无数的原因封了蒋恩爵位,才过了没多久就收回了爵位的话,那不等于打了自己的脸。

    赵器思了几回,终于找了个机会。

    他封了蒋威做监军,想借此恶心死蒋恩。

    不知赵器是不是输昏了头,蒋恩恶没恶心不说,倒是让蒋威出了仕,权力还不小。

    还是蒋威的老丈人带兵,他做监军。

    一天前,便从长安传回来了一些消息。

    章得之只知赵器又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封了余季同,也就是余良策的祖父,做二品的镇洛将军。

    如今,余宏信和蒋威一来,章得之便想到了,余家赎人,不过是个幌子。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薛先的大军也正在来的路上。

    前日,闲来无事,他媳妇和他说过一个游戏,叫“斗地主”。

    说的是有三个将军,还有五十四个兵,最强的那个可以领二十个兵,弱的那两个结盟一家十七个兵。

    倒是有些像今日的局势。

    一斗二如何能突出重围?自然不能硬拼,需要智取。

    余良策来的正是时候。

    章得之让他进来后,便开门见山:“你祖父带兵二十万,慢了你父亲一步,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余良策的脸色煞白,他是见识过“天雷”威力的。若他的祖父和父亲一意孤行,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赶忙跪下道:“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明日,我会派人去你父亲的大帐。”

    余良策一听,思索片刻道:“先生,我乔装一番,跟着去。”

    余良策若跟着去,那派谁去就得认真考量。

    章得之用食指叩了叩桌案,道:“容我再想想。”

    首先姜高良不能去。

    他一去,被扣下来的可能太大。

    别说姜舍之不在这里,就是在,也不能去,理由一样,也是被扣下的可能性太大。

    这就成了问题。派去的那人得有说话的份量,就是要有一定的地位,还得让余家觉得即使扣住了也不会有多大的用处。

    余良策明白章得之要思索的是什么问题,他也在思索。

    他哪儿也没有去,去了郡守府里地势最高的凉亭。

    这儿的地势高风大,风一吹,才能保持清醒。

    他倒是想去更高的地方,想去城门,可这个时候,他最好连郡守府都不要出。

    与此同时,在后院里玩秋千的蒋瑶笙,也把秋千荡到了最高处,瞧见了前院凉亭里站着个人。

    离的太远,她也瞧不清楚那人是谁。

    可这个天气,站的这么高,要不是有心事,就是遇到了难题。

    她再一次把秋千荡到了最高处,瞧清了那人穿着青色的衣裳,她想了想,早上余家的哥哥来时,穿的正是青色的圆领袍。

    余家哥哥的烦恼,八成就是她娘的烦恼。

    蒋瑶笙从秋千上下来,站在院里和她娘道:“娘,我到前院一趟。”

    “去吧。”

    徐昭星探头看了看窗户外面,只见蒋瑶笙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派谁去和余宏信接洽的事情,章得之就没和徐昭星透露,还是蒋瑶笙告诉她的。

    蒋瑶笙说:“娘,我想去。”

    “去哪儿?”

    “余哥哥想乔装去见他爹,要有一个使者带着去,我想去。”

    余家的哥哥说了,父亲肯定不会让姜高良去,恐怕军中也难选出合适的人。

    她想的,她合适啊!不能说她没有地位,可即使被扣住,

    又有什么用处呢!她既无军职,父亲也不是亲爹。

    叫谁想,也得掂量掂量。

    蒋瑶笙来说的时候,余良策就忐忑地等在二门外,这又撞见了回后院的先生。

    先生的身后还跟了个道士。

    先生道:“你怎么不进去?”

    余良策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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