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心中思索着,那厢玉苏容笙二人却已经交谈结束了,见她发呆,容笙走过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带着笑意道:“回神了,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哦……没想什么,你们说完话了?”玉姝抬起头问道。

    听到她这句话,容笙的脸更红了点,点了点头。而玉苏却是一片坦然,自然地答道:“本就未说什么,我就是问了问虞姑娘,你有没有给人家府上惹麻烦而已,很快便说完了。”

    玉姝登时就急道:“我怎么会给阿笙家中添麻烦?!没见过你这样下亲妹妹面子的!”

    见玉姝急了,容笙赶忙出来打圆场,好脾气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同你大哥说的就是你很是招我父亲母亲的喜欢呢,我祖母还夸你是个活泼的。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你们饿了没有,若是饿了,不如去用点儿吧。”

    玉姝刚想答应,便被一边儿的玉苏截了话头,只听见他悠悠地答道:“也好,忙了一早上,也感觉有些饿了,不过我同你们一块儿用膳不太方便,便去另外一边了,你们自便,我先走一步。”

    “好好好,你赶紧走,杵在这儿也不嫌挡路。”玉姝气道。

    玉苏轻笑一声,也不看玉姝,对着容笙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走了。

    玉姝:“……”

    城外的一处,简易搭起的凉棚下,排着长长的队伍,皆是衣着破烂,面黄肌瘦的百姓,或拿着简陋的布袋,或端着碗沿缺了几块的破碗,正眼带期盼地望着前方。

    看着士兵在队伍前方为百姓们装米施粥,一阵阵酸涩不断地翻涌在谢堇言的心上,这些百姓,实是让人心疼:

    瘦弱的母亲领了粥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地护着破碗走向在墙角蜷缩睡着的孩子,轻声叫醒孩子对孩子说道:“娃,快醒醒,快醒醒,咱们有吃的了,官家派人来给咱们发米发粥了,你快起来吃点,这粥熬得可稠呢。”

    孩子在睡梦中听见母亲呼唤自己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睛,那是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使得那张瘦弱的小脸顿时有了神采。

    见到孩子醒了,母亲急忙将碗沿凑到孩子嘴边,柔声说道:“娃,起来吃点,吃了就有力气了。”

    只见那孩子摇了摇头,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使得他因为做了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额头便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费力地开口道:“娘,您也吃些,您吃了儿子再吃。”

    “娘……娘已经吃过了,你快吃吧。”母亲慌忙开口道。

    只见那孩子又缓缓地开口道:“娘,儿子知道,您定然没吃,吃点吧,官家发的这些米够我们吃好一阵了,爹在这次水灾中丧了命,儿子只有您了,就算为了儿子,您也定要保重自己才是。”

    这位母亲听了孩子这番话后,终于掩饰不住心中的苦痛,抱住孩子便大哭出声,哭老天的不公,哭自己的命苦,也哭孩子的懂事……

    过了许久,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用袖口抹了一把脸,便重新端起碗,对孩子说道:“娃,你说得对,你爹没了,这个世上就剩下咱们娘俩相依为命了,娘会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好你,才能对得起你失去的爹,来,咱们一人一口,先将这碗粥喝了。”

    孩子终于露出了笑意,对着母亲点点头。

    谢堇言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转过头对身边的顾行舟说道:“看见了吗?贪官何其可恨,他们造成的过错,却让这些无辜的百姓来承担,简直丧尽天良!”

    顾行舟冷着一张脸,对谢堇言扔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不会太久的,今晚就行动。”

    入夜后,谢堇言避开知府府邸中的下人,悄悄地去了顾行舟的房间,而此时,亲卫早已候在房内等着汇报情况了。

    当顾行舟见谢堇言到后,吩咐亲卫开始。

    亲卫点头应道:“郡王爷,世子,经过我们这些时日的调查,堤坝坍塌的原因是湖州当地官员偷工减料,贪墨了当时朝廷发放下来的银子,卑职在知府李大人的师爷房中一个密室中发现了一张名单和一本账册,上面写明了这次贪墨案的始末,名单上是参与了参与了贪墨案的人,账册上是详细的记录,这湖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除了个别几个,其他的几乎都参与其中。最重要的事是,有些京中的官员也参与其中。”

    听到这些消息,顿时将谢堇言气了个倒仰,回过神来赞道:“你们真是动作迅速,办事麻利。”

    听到谢堇言的夸奖,亲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卑职惶恐,实在是因为世子提醒卑职,切记不要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知府屋中,也不要放过那些知府手下的屋子,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想到去搜知府师爷的内室,这才能顺利地找到这些证据。”

    顾行舟笑了笑,开口说道:“我也是随口一说而已,莫要把功劳都在我身上,这样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功劳最大的还是你们才是,郡王夸得也在理,别推辞了。”

    说罢后一边在心里想道:这一世,他把藏证据的地方透露给亲卫知道,提前搜到了那份上一世知府在京中的刑部大牢才吐出的京中大臣名单,倒也省去了许多时间,免得像上一世一样,给了某些人一些有趁之机,把罪名撇到他人身上,自己却逃脱了,虽然事后受了些冷落,却倒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这一回,该倒霉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便同谢堇言说道:“这下你可以不与他们虚伪与蛇了,明日开始便能称病不见人,一切由我来安排,现在先写折子递上去,等到京中的旨意下来。到那时候我们这厢也把赈灾工作做完了,就可以把这些人交给京中派下来的刑部的人,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谢堇言听后连声道好,当即便吩咐人磨墨,与顾行舟写起联名折子来。

    而此时,窗外知了声声,月光似河水流淌下来一般柔和。

    ☆、第16章 昔忆

    盛京,御书房内。

    德正帝正面沉如水地坐在书案前,手中握着一份刚从湖州递上来的密折,下首处是内阁首辅梁平、阁老虞端与杜铎三人,俱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

    “诸位爱卿,这是北郡王与羽林卫指挥使从湖州传回来的密折,你们看看吧。”德正帝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一边示意身边的侍监将折子拿下去。

    “臣领旨。”三人齐声答道。

    梁平率先伸手接过折子,一行一行地扫下去,愈往下看,面上的神色愈发冷凝。待到看完,脸色已然黑成一片,并未说话,便将折子递给身边的虞端。虞端看罢,神色未有什么变化,抬手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接着便眼带笑意地将折子继续继续递给杜铎。

    从杜铎进入到御书房开始,心便一直七上八下地提着,此刻手中的密折,就如同一块儿正烧得通红的炉碳一般,烫得他恨不得甩手丢出去。然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面上还不敢显露分毫,待到看完,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正当此时,德正帝突然开口问道:“想必几位爱卿都看完了吧,对上面所报之事,都有什么看法?”

    梁平立即上前一步,对德正帝正色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况且据折子上所说,还牵扯到了京中的一干官员,影响重大,臣请陛下定要严惩不贷!”

    虞端待到梁平说罢,也上前一步道:“陛下,臣附议。”

    德正帝听着二人的话,轻轻地颔了颔首,面上便带出了几分满意,正想开口拟旨,却发现杜铎还未说话,不由得疑惑地问道:“杜爱卿,你可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杜铎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出半分,拱手对德正帝答道:“陛下容禀,就如同梁阁老所讲的一般,臣亦以为此时事关重大,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臣以为更应该调查清楚才是。”

    话音刚落,一旁的梁平便要开口,却被身边站着的虞端按下了,向他使了个眼神,只得将要说出话的话咽下去了。

    只见德正帝听了杜铎的话后皱起了眉头,不赞同地说道:“你说得倒也在理,只不过事态紧急,便无需走往常的调查渠道了,以免耽误了事,来人,拟旨。”

    一旁候着的侍监闻言,近前呈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命北郡王谢堇言,羽林卫指挥使顾行舟为主审,左都监察御史周臻协助调查,大理寺同刑部协理,全力查清湖州官贪墨一案!”

    堂下三人下跪拜道:“陛下英明!”

    退出御书房后,梁平冷冰冰地看着杜铎道:“贪官污吏,国之蛀虫!”说罢也不去看杜铎那倏地变得铁青的脸色,便拂袖扬长而去。

    杜铎身后,虞端慢慢地走上来,笑道:“杜兄,若是我未记错的话,那湖州知府李超,是你的门生吧。”

    “是老夫的学生,那又如何?”杜铎答道。

    虞端笑吟吟地答道:“不如何,只是我想同杜兄说一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家都懂,不过啊,吃相太难看可就不好了。”

    “你……”杜铎刚想说些什么,便见虞端已越过他向前行去。

    英国公府,老英国公夫人所居住的宁寿堂中此时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哎呦筝丫头,你可真是个活宝,我可许久未这般高兴过了。”老英国夫人谢氏,也就是顾行舟的祖母,当今圣上的亲姑母——安阳大长公主,此时正一边笑着一边拉着容筝的手说道。

    容笙俏皮地眨了眨眼,轻快地接口道“老夫人,听您这样说,容筝就放心了,来之前,我母亲还生怕我惹您生气呢。”

    谢氏立马反驳道:“别听你母亲胡说,像你这般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老身看着就高兴。”

    “听老夫人您这样说,还真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呢。”容筝闻言笑道。

    谢氏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语带调侃地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你这样灵巧的,在我见过的人里也不多,幸好我们家行舟早早地将你定下来了,不然要是让别人家娶走了,可要可惜了。”

    容笙闻言便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一幕,谢氏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一边同身边的白氏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不论多大方的姑娘,碰见这种话题,也得不好意思。”

    白氏也抿了嘴笑,开口为容筝解了围:“阿筝去花园中逛逛吧,为我们折些花过来。”

    容筝正脸上发着烧呢,闻言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同谢氏与白氏行过礼后便带着丫鬟出去了。

    待到容筝出了门,谢氏便止住了笑,脸上便带了些惆怅。

    白氏一见,就知道婆母又想起公公了,便主动开口问道:“母亲,您又想起公公了吗?”

    谢氏答道:“是啊,看着阿筝,就不免想起我当年。”

    “当年谁不知道母亲啊,盛京之中美名远扬的安阳公主。”白氏在一边笑着说道。

    “你这丫头,还调侃起我来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当年啊,父皇最是疼我,连皇兄也比不上我受宠,什么东西好就什么东西往我宫里送。”

    “那时的我啊,真是被父皇母后和皇兄宠坏了,成日的闹着要出宫,宫人们也不敢拦我,便让我找到了机会偷偷地溜出了宫。”

    “只带了一个宫女走在街上,却正巧遇上他父亲带领的军队班师回朝,他骑马行在他父亲后面,那身银色的盔甲在太阳下熠熠生辉,闪花了我的眼,也乱了我的心……”

    “回宫以后就不管不顾地跟父皇说要嫁给他,却未料到,从来不会对我说一句重话的父皇破天荒地对我发了火。”

    “我委屈地跑回母后那儿,母后看着两眼通红的我心疼地不得了,叠声问我怎么了。”说到这儿,谢氏突然笑了笑,好像在笑当年的自己是多么不懂事。

    笑罢后继续说道:“我对母后哭诉道说我要嫁给他,却被父皇训了,母后便耐心地擦了我的眼泪,将我搂在怀中与我讲道理。”

    “母后与我说,英国公是忠臣良将,所以,绝不是我想嫁与他家的儿子便能直接由父皇下旨将我嫁过去的,这样是对忠臣的不敬重,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

    “母后还说,若是我喜欢他,想要嫁与他,就得自己去努力,若是他始终不能喜欢上我,也要学会放手,这才是作为皇室公主的骄傲。”

    “我听了母后的话后,便天天出宫跟在他后面跑,他去书院我也跟着去,他去跑马我也跟着去,他与人比武时我便在旁边看着……”

    “也不知道他最后是被我感动了还是被我缠得烦了,在某一日我随着他策马去城外的时候,对我说,他愿意娶我,我可愿嫁?”

    “可愿嫁?我怎会不愿?登时便答应了他。”

    “之后便是他请他父亲去父皇面前请婚,父皇同意后便下旨赐婚与我同他,我在闺房中大半年的待嫁,和那场十里红妆,轰动盛京的婚嫁。”

    “而后啊,便是数十年的相敬如宾,相濡以沫。”

    “我还记得頫儿诞生时他激动得手足无措,想要抱他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的傻样,完全顾不得‘抱孙不抱子’这句老话。”

    “他去世的那天,我登时觉得以后的日子都无望了,满目疮痍。”

    “却当看到小小的行舟,费力地爬到我膝上,小手捏着衣角就来替我擦眼泪,还懂事地对我说:‘祖母,您别哭,有孙儿陪着您呢。’我的眼泪便止不住了,当时便想着,即便他走了,我还有儿子,还有孙子,我的行舟这样懂事,我起码要等到给他选个合心意的媳妇儿,看着他成家生子再走才行……”

    白氏拿起手帕轻拭了下眼角后开口道:“母亲……”

    谢氏摆了摆手,面上满是欣慰,缓缓开口:“我看啊,容筝是个好的,你的眼光一向不差,最主要啊,还是行舟喜欢,只要他喜欢,那便圆满了,他们顾家男人疼媳妇,你看頫儿,看他父亲,再看行舟,定也是不差的。”

    “这样啊,他以后同容筝定能过得圆圆满满的,我也就能放心地去了。”谢氏在心中暗道。

    花园中,容筝行走在小道上,路过一处凉亭时,吩咐白兰去不远处剪些花来,自己在亭中坐会儿。

    白兰应声而去。

    可巧的是,容筝脑海中所想的,也是老英国公顾维良与安阳大长公主的事。

    在安阳大长公主的记忆中,她与顾维良是一对数十年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少时天真,而后甜蜜,彼此敬重,幸福美满,以致于在顾维良逝世后的这许多年中,她还是会时不时地回忆起当年的时光。

    熟不知,她与顾维良之间的一切,始终都是一场骗局。

    一场关于感情上的骗局,一场时间长达一生的骗局。

    ☆、第17章 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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