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面向他,此人身形高挑,如站在身旁,必是形成一股无形压迫…幸好他离我数尺之外,老娘压下心中震惊,躬身作揖。
    「敢问阁下是?」
    他身形不移,在月光照耀下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沉默了半餉,后道:「以雨公子的细腻心思…必已得出答案…咳…」
    「呵…亲王说得极是,就不知…阁下弃佳餚美酒不顾…独身自赏湖景…是否也同骤雨心底一般惆悵?那在下可要先请个罪了!」
    他顿了一下,向前几步,离得我近了些,老娘忍住想后退的衝动,状似处变不惊地听他说:「雨公子为何事惆悵?又为何事需与本王请罪?」
    一阵凉风吹来,吹散了我两颊处几缕发丝,我用手拨了拨,轻声道:「这惆悵嘛…只是秋意上心头罢了…在下有件心愿未了,这夏末初秋之时难免生些愁绪烦心,至于为何要向您赔罪…是因为骤雨适才掷水瓢扰了亲王赏湖雅兴,还请亲王见晾。」
    他呵呵一笑,不致一词,弯身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手一挥丢了出去,石子在水上跳了七下之多,才沉入水中…老娘无语,莫不是这鬼亲王平常无事也在家练水瓢吧?!
    「小时候宫里有座湖…本王间暇时也常玩这小游戏,长大后搬出了宫,被繁事所扰…倒忘了这趣味,咳…咳…现下见雨公子这一举…倒是提醒了本王。」
    他半摀着面轻咳着,碍于前世职业病,老娘最气病人不好好在家养病,跑出来外头吹风加重病情,我无声轻叹,拱手恭敬道:「这秋夜微凉…亲王受风寒所苦,容骤雨冒不敬之罪相劝,还请移驾回屋歇息才是。」快回去吧!老娘才好意思开溜啊!
    他嘴边一抹浅笑,虽看不出脸庞轮廓,但那精緻的唇形,无不使人联想着美男子样貌,他又走向前一步,一阵风扫过,吹乱了他未束的青丝…明明还有三步之距,我却觉压迫感袭来,胸腔压抑着。
    「多谢雨公子关心…只是…适才听你一语道中本王心中之愁绪难解…人说心有灵犀….早慕名雨公子才气已久,府中书房亦有你的所有着作,每个故事笔下人物生动细腻,里头的情爱缠绵羡煞旁人…另本王爱不释手,时常翻阅回味…因此,以雨公子之灵敏心思…本王有一事想请教请教。」
    我挑了眉,「请教倒不敢,亲王您请说。」
    他轻咳几声,露在面具外的眼眸在月色下闪着波动,如真似幻,却让人感觉像猎鹰锁定猎物在空中盘旋…「如你有一挚爱,但其却避而不见…你不得其门而入,相思成疾,却苦无良策…应如何是好?」
    老娘吞嚥口水差点噎住呛到,故作镇定将手环胸状似思考,不停说服自己他是个稻草人,就不知这亲王在搞什么鬼…为何要以此话题延续?难不成…他真看穿了我是萧遥?!又或者老娘真该自恋的以为…他是我广大书迷中的一员?
    我清了清喉咙,拱手一揖,道:「骤雨生来随缘惯了,有些东西要的到便好,求不来也罢,与其强求…倒不如顺其自然,天下之大之广…骤雨没有什么执念,只求心安理得,偶居一隅…如我所爱之人闭门不见…那骤雨想…必是有其难言之隐,不欲人知的苦衷…有缘他日相聚,无缘就一拍两散吧。」
    他抬头看着弯月,「顺其自然啊…雨兄这话儿倒是提点了本王不少…」
    我笑笑,这会儿倒是攀亲带故唤我兄字辈了,老娘在十六后面加个零说不定还比你年轻勒!
    「当不成亲王的解语花,真是罪过了。」幸好老娘落跑得快,不然还真得当这妖精的老婆!
    他呵呵大笑,清润的嗓音透着一股劲道:「不,雨兄真是本王的解语花,今日能与你在湖边一叙,本王心中的结似乎打开了,只可惜…咳…本王离开不落时久,明早便得起程回国,否则…必与你这位知己把酒言欢、彻夜长谈。」
    彻夜长谈你个头勒!老娘寧可把耳朵借陆光知凌虐,也不要受你这个老妖精荼毒!
    我满怀谦虚道:「能解亲王心中所惑,实为骤雨之幸,时候不早,还请亲王移驾屋里歇息养足精神,骤雨之表亲已在屋内等候多时,还请容在下先行告辞。」赶紧滚回你的金屋凉快去,明日好早点离开我龟的地盘,永远不要再出现!再这样文縐縐演下去,老娘要辞穷晕倒口吐白沫出洋相了!
    他轻叹了口气,一副恨不相逢早知道样,「天下无不散筵席…好吧,今日有幸能见雨兄面目也是值得了,期待你新的着作,他日得空,还请雨兄来我国走走,不送了。」他扣手一揖,优雅的身段让人自惭形秽,我笑了笑,回以一礼,「那是一定,告辞。」撇开心中所忧,身子一转大踏步离去,原本已沉入湖底的烦闷,这回儿又通通绕了回来,而且有更多的趋势…
    柳雾湖这步棋…是给下错了…
    回了朝夕小院三楼厢房,床上隆起的一小包,真是羡慕死老娘,脚步放轻渡了过去,见一颗小脑袋瓜露了出来,其它的部位全被凉被包了个厚实,像条毛毛虫,可爱极了!我露出了微笑,暂且放下心中大石,坐在床沿,伸手替他拨好散乱脸庞的头发,看着他那不同于一般人的发…轻触了他闭起,别样于一般人的眼…夜色太黑,瞧不清楚那鬼亲王的发色与眼眸,今日与他三步之遥,他犹未认出我就是萧家的小小姐,可见得,或许他们真的从未见过,又或者,碰面是几年前的往事了,女大十八变,没让他认出来,起码,以后用这张脸行走是不用怕被他看穿了。
    唉…这也难说,夜色之故,或许他也没瞧清我的脸…
    离开床,换下一身琐碎行头,穿着睡衣,坐在桌前,拿起炭笔画下了月色下的他,那笔挺昂藏的修长身段,熟悉地就如同前些日笔下的小霸王…两张图在我脑海里重叠、分开、再合併,完美地无一丝缝隙。
    离手,我心一惊,瞪着这眼前的画中人久久无法眨眼,除了被面具遮起的脸尚待釐清外,其馀地方简直是如出一辙!看来还真被陆光知那小子说中了,明天定要好好审问审问床上睡得正香的臭小鬼!
    一时睡意全无,我从包里取出预备的稿纸,进行无厘头的书写,这是在学生时期养成的习惯,每当思绪烦乱,无法心静的时候,我便会拿起笔记本,毫无章法的乱写一通,有时候是一个字重复写,或一段句子,更甚着是一篇乱掰短文,就这样,我靠几张纸打发到日翻白肚,拼出了两圈完美熊猫眼,懒得渡回床上躺,直接曲身在靠椅上打飩。
    熟睡之际,我感觉有人打横抱起了我放在床上,我下意识往他怀里鑽,舒服的感觉就像我在现代买的大型长条软毛抱枕…我知道这是梦…或许也不是梦…
    那人轻轻地…温柔地,彷彿我是他手心上易碎的瓷娃娃,在我耳边说着:「小雨…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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