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崩塌的不可收拾。

    我躲到楼外一处角落,站在树荫下垂着头,让眼泪不在脸上留痕迹的往外淌,好几滴眼泪大概是太大了,落下去砸在脚下的石板砖上,我好像都听到了闷响。

    能让我这么流眼泪的男人,只有一个。

    “年子。其实你哭的时候真的比笑起来好看……以后你能哭就尽量别笑了……”

    “年子,别闹。”

    “年子,小心车,你想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

    我把头向后抵在了冰凉透骨的楼外墙面上,想起了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在火车站里等着曾念出现那一天,结果等到的是他和苗语一起离开奉天的消息。

    不远处有人说话路过,没发现我的存在,可我看得清他们,是局里一对正在恋爱的警察,两个人并肩说笑着走远了,女警的咯咯笑声还停留在我耳边。

    眼泪因为我改变了姿势。毫无章法的在我脸上流下来,我哭着笑了笑,想象一下自己的样子,也许真像曾念说的那样,我哭起来比笑要好看。

    我抬手抹了下脸,手心立马就全湿了。

    在裤兜里响了起来,我不知怎么心里猛地狂跳了几下,下意识觉得这个电话一定会带来坏消息,我不想接。

    可是一直在响,我只能拿出来看。

    来电显示倒是让我松了口气,是白洋打过来的。

    我一接电话只是喂了一声,白洋就已经听出来我声音不对。她问我怎么了,在我的沉默无语中,白洋像是能看透我心事似的,问我是不是因为曾念。

    我没否认,抽了抽?子,“你还真是我肚子里蛔虫。”

    白洋没跟我开玩笑,口气很认真,“我可没那本事,是新闻炸锅了,几乎所有头条都在说舒添继承人出严重车祸的消息,我才给你打电话的,看来你早就知道了。他没事吧,你也没事吧……”

    被白洋这么一打断,我的情绪倒是恢复了一些,我又抹了下脸上的泪痕,跟白洋说了下我去医院看到曾念的事情,也说了舒添亲自来市局报案的事儿。

    正说着,冷不防就看到附近的一棵树晃了晃,紧跟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拿着的李修齐站在了我面前。

    见我在讲电话,他就低头在上打了字,举到我面前让我看。

    “局长让我去做活体鉴定,给曾念做的。你要一起吗?”

    078 没有尸体的杀人事件(006)

    我盯着活体鉴定四个字,明白李修齐的意思,是要让法医去给伤者做司法鉴定,可这样的工作通常不需要他这个级别的法医去。

    “白洋,我这边有事情要忙,先这样回头我再找你。”

    我挂了电话,李修齐也把收起来了。

    “局长亲自找你的?”我问李修齐。

    他点点头,“我好多年都不给活人检查了,手生,你不是在法医门诊待过,跟我一起去吗?”

    我在法医门诊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就被拉到了专案组里,拉走我的人就是李修齐自己,他难道忘了,我也没有什么伤情鉴定方面的经验。

    他是故意的,故意给我机会去见曾念,我深深地看了眼李修齐。

    “乔律师女儿的案子暂时也没我们法医什么事情,走吧,有事做比较好,我不喜欢闲下来,没有尸体有活人验一下,也不错。”

    我无语看着李修齐,跟在了他身后。

    路上我才知道,石头儿他们又去接着盘问高宇了,他不说就跟他耗下去,同时也派人盯紧了那个富二代罗永基和乔涵一。

    这案子里没有尸体,的确暂时没我们法医什么能做的,可一旦出现了尸体……我脑子里闪过王小可和高昕的样子。

    “想什么呢……在担心你的老朋友?”开车的李修齐问我。

    我抿下嘴唇,“我已经见过曾念了,他家人通知我了,我上午没来就是在医院。”

    李修齐随意的哦了一声,似乎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可我还有话要说,“在医院。我看到向海瑚了。”

    李修齐目视前方,“是吗,海瑚在你朋友的公司里正参与一个开发项目,老板出了事却探望的下属一定不少。”

    我明白李修齐的意思,他是说向海瑚出现在医院算是正常情况。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许是向海瑚的眼神,也许是她最后特意过来跟我说的那句话。

    她说曾念是因为我出事的,如果真是,因为我什么呢?我没想到答案。

    到了附属医院,那个曾念的年轻助理看见我有些意外,他是来接待警方派来的法医的。可没想到来的还有我。

    到了重症监护室外,因为情况特殊,我和李修齐被允许进入,换了衣服拿好设备,李修齐戴着口罩看看我,“开始吧。”

    我也隔着口罩,冲他点点头。

    重症监护室里,单独为曾念开辟了一个区域,护士领着我们到了他的病床前,曾念依旧紧闭双眼躺在那儿,身上好多管子连着各种我不熟悉的仪器。耳边能听见生命监控仪发出的声响。

    曾念观察着病床上的人,我站在他身边也看着,曾念的脸色像是比我之前看到时多了一点血色。

    检查伤情的工作很快开始,我和李修齐配合着,在护士和医生的说明下,验看了曾念身上的伤口,他外伤不轻,明显是人体被重物剧烈撞击后的受损情况。

    以法医的身份出现在曾念面前,看着他毫无反应的任由我们检查他的身体,我心里隐隐觉得疼,不知道曾念何时才能恢复意识。

    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有他醒了才能知道。

    检查结束,李修齐按着规矩在做记录,我看着护士和医生给曾念检查,突然就听到了很微弱的一声呻吟,护士说了句醒了。

    我反应过来是在说曾念,走了两步到了床头,看到病床上的曾念微微皱着眉头,可眼睛还是闭着。

    “在清醒的过程中了,等一下应该就能睁眼了。”医生说着,去看生命监控仪上的显示。

    我不眨眼的盯着曾念的眼睛,生怕错过了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就连李修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察觉到,他也没跟我打招呼。

    不知过了多久,曾念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的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神无力的虚空看着,还没发觉我就在他的身边。

    守在一边的护士喊来了医生,我这时才发觉李修齐不在,问了一下,护士说那位法医让我问起的时候说,他在楼下车里等我。

    我心里莫名的一暖,眼神飘向医院停车场的方位。

    正有些怔然的想着,病床上的曾念语音不清的叫了句什么,我回神去看他,他勉强睁开的眼睛正在努力朝我的位置看过来。

    我知道他应该是刚刚听到我和护士说话的声音了,看来他脑子真的没事,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走近看着他,曾念的眼球缓缓转了转,喉结滚了滚想说话,可是很快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还很虚弱,失血太多了,需要休息和大量睡眠。”医生跟我解释着。

    我点下头,问医生通知家属了吗,护士回答说已经说了。

    舒添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我有些不愿和这个传奇人物打交道,就问医生能不能让我跟病人单独说几句话,我很快就离开不耽误病人休息。

    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我俯下身子离曾念近了些,他的眼睛也再次吃力的睁开了。

    “你别费力气了,把眼睛闭上,我说话你听着就行……”我看着曾念,他也盯着我,过了会儿真的听话的把眼睛闭上了。

    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可又……一句话说出口都有了难度。

    曾念闭着眼,眉宇间的神色在我的沉?里开始有了变化,我赶紧开了口,“曾念,我见过你外公了,他说你的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针对你,我和同事刚才在你昏迷的时候已经给你做了伤情鉴定,你不用说话就听我说……你自己也感觉不是意外吗,是的话你就转转眼珠,不是你就别动,我就明白了。”

    说完。我盯着曾念的眼睛。

    几秒种后,曾念的眼球转了转,隔着闭紧的眼皮动作很轻,可我看到了。

    “知道了,你别多想,等你好一点我的同事会来做笔录……”我正说着,曾念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看着我。

    “你,注意……去我,家……钥匙在你车里……”曾念像是用尽了此刻身体里所有力气,跟我断断续续说了这句话,说完就闭紧眼睛,表情有些痛苦起来。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家的钥匙放在了我车里,“你是让我去你家对吧?要我做什么?”我问着曾念,确定一下自己有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同时也要问明白要我去他家是为了什么。

    “对……”曾念挤出一个字回答我,“去我家,看卧室……”

    我不想他再继续痛苦的说话,告诉他我明白了让他别再说了,虽然心里疑团重重,曾念也真的是没了力气,再也没跟我说别的,就紧紧闭着眼睛躺在那儿。

    直到我离开,他都没再睁眼。

    我离开重症监护室,进了电梯,门要关上的那一刻,看见舒添在几个人的陪伴下,从另一部电梯里出来,正朝监护室方向走过去。

    门关上,我心里阵阵发堵。

    我没开车,不能马上去自己车里找那把钥匙,只能闷头朝李修齐的车走过去,边走边想究竟什么时候曾念有机会把他家里的钥匙放在了我的车上,而我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他让我去他家里看卧室,卧室里有什么要我看……那次去他家里,我没进过卧室,他睡觉的地方有什么一定要我去看的呢。

    我打开车门时,李修齐正靠在车座后背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再过十分钟你不出来,我就准备先走了。”

    我坐到副驾上,“不是说了等我。”

    李修齐坐直了,揉揉脸,“头儿来电话了,那个罗永基买了动车票准备离开奉天,票是两个小时后的,目的地是浮根谷。”

    我的心神被拉回到了案子里,“他去那里干什么,会和乔涵一昨天跟他谈话有关吗。”

    李修齐没回答我,发动了车子朝医院外驶去,开了一段,我看出他是奔着火车站的方向,又问,“我们去车站,要跟着罗永基一起去浮根谷吗?”

    “嗯。不过是我要跟着他,你一会儿帮我把车开回局里就行。”李修齐说着,转头瞥瞥我,淡然笑笑。

    等他转回去专心看路开车时,我看着李修齐的侧脸,觉得这个法医实在是有点不务正业,他除了拿着解剖刀让逝者可以开口说出真相,也和其他刑警一样懂得刑侦方面的工作办法。

    他这人……像是天生就是和犯罪黑暗打交道的。

    车子到了火车站,有便衣同事来和我们碰头,把准备好的车票交给李修齐,和他说了些情况后,李修齐看了看手表抬起头瞧着我。

    “回去吧,注意安全,如果你愿意,我的车以后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最近尽量少开吧。”李修齐把车钥匙递给我,眼神明亮的看着我。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觉得别扭,皱眉问他,“你也注意安全,你很快就回来了,先帮你拿着钥匙,我开不惯你的车。”

    李修齐静静地看着我,我从他眼神里分明感觉到他还有话要对我说,可是他最后不过跟我说了句再见,转头就融进了车站的茫茫人海里。

    正当我失去了目标,看不到李修齐模糊的背影时,他却忽然又从人群中凸显了出来,高高的身影转过头,朝着我站的位置望过来。

    我也一下子抓到了他的目光,看到他对着我似笑非笑的的看,几秒之后,又一下子消失了。

    明明是一次同事之间的简单告别,可我为什么看着李修齐消失的方向,心里虚空到不行,像是眼睁睁的失去了什么东西,自己却没办法去挽留。

    这感觉我实在不喜欢,实在是和十年前曾念和苗语离开时那种感受太像了。

    我一个人站在车站,直到感觉到自己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平时冷冷的状态后,才开着李修齐的车离开了,我先回了专案组,把曾念的伤情鉴定后续工作完成,忙完已经又是深夜。

    今天夜里,专案组那边也是彻夜明灯。石头儿和赵森,半马尾酷哥都在。

    就在罗永基坐上火车去往浮根谷没多久,跟踪乔涵一的同事也来了消息,乔涵一独自一人开车上了去往浮根谷方向的高速。

    他们都去了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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