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蔚苍穹,辽阔平原上羊骆成群,黄沙扬尘,放眼一片状阔之景。
    两抹身影骑于马上,正疾速地驰骋一方,只见苍凉大荒上,便这两点突兀的色彩衬着四周褐黄满遍,煞是奇特。
    两人衣着有别,一人身着素雅紫衣,一人则是清冷的碧色衣裳。分明坐于马背上,却皆无一件甲冑钢盔护身,也浑然不像塞外民族的粗獷豪气,可不经意流露的颯爽如风,却又教人无法与书生二字划予等号。唯可藉着两人腰际若隐若现的长剑推断有些功夫底子,该是练武之人。
    「驾!」清亮声音突地大喝,其中一人忽地拉扯疆绳,绳条甩上结实的马身,马匹似是耐不住疼痛,足踝重重踢地,速度更是快了些许。
    自此两人便是一前一后,高下似是分明。
    「逸兄,今日是真要分个高下了?」朝前方同样大喊一声,后方那人眼眸闪烁,清明中带着些许趣味。
    可被他唤着逸兄的那人仍旧没缓些,他见真要被对方狠很甩落在后头了,才轻叹了一声后也使劲甩起疆绳,直到两人再度靠近而行,才稍稍松下速度。
    自侧边打量起对方的面容,线条分明俐落,清雅却俊美非凡。
    他于是重重唉了一声,唤起那人注意,「唉……墨逸,你明知论马我不及你,还使得这样快……同样都是翩翩少年郎,怎地你就生得一副好相貌,而我……」
    此话一出,终惹得那人转头大笑,「阿鹰,话岂是这样说的?」墨逸顿时一派清冷全无,豪放大笑,可面容却因大笑又添上几分英气。
    「人人都知你武功盖世,长剑一使断人魂,这会儿竟和我论起驾马相貌了?」
    墨逸瞅着他,眼底尽是笑意,他今日到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逐渐地缓下马匹的速度,他退而和他并肩,「好啦你,今个儿到底怎么回事?」
    武林中近几年纷纷扰扰,新辈骤起,其中有三四人便在几年前突地声名大噪,顿时红遍武林。那几人似是因巧见强盗闯入村庄,硬抢民女,烧杀掠夺……而导致侠义之心油然而起,四人片刻几瞬便解决了一干约莫几百人的盗匪集团,用的招式不属于任何门派,各有特色,且瀟洒而来痛快而去。
    至此,武林中各大门派四处派人打探这四人的消息,无奈怎样打听皆无下落,日子久了,人们只当他们消失了,便也不再追查,仅是这四人的事蹟成了家户相传的传奇,无论武林中任意抓一人来打听打听,皆能听闻他们的侠义。
    直到两年过后,忽有风声传出当年四人是一位师父与他的三个弟子,门派未详,却时常游走于大荒之间,路见不平便拔刀而助,当年亦是同样的举手之劳,岂料却惹来武林眾人的覬覦,才就此销声匿跡。
    而后不久,其师父与大师兄便因年纪过大而仙逝,留得两名弟子继续闯荡大荒,他们一改当年的曖曖隐跡,反而坦荡荡地报上自己的名号,似是欲在武林中佔上一席之地。
    其中轩辕鹰一人,使得一手好剑,论及提气出手,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如流水,却又能时时维持自己一派从容,剑眉夹杂英气,颇有洒脱之意。
    另一人墨逸亦是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是当今武林中屈于轩辕鹰第二,使得同样是长剑,便是当年那四人之中的二师兄,即便他更为清冷俊美,可论此论彼,仍是逊了轩辕鹰一筹。
    「没、没,我哪敢,开个玩笑罢,哈哈!」听见对方带上捉弄话语,轩辕鹰当即知道自己又是赢不了了,谁让他言语上总是斗不过人?更遑论是这心思縝密的师兄了!
    两人其实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已颇有地位,这般谈笑风生倘若被武林中人瞧见了,定又免不了阵阵传闻!
    那年后不出几月,轩辕鹰便入了当时的皓月门派,没出多久便凭着过人的武功赢得门主之位,上任门主之日连带着派名为轩辕门派。
    「不与你多说了,快着些,殷兄还在等我们!」听见轩辕鹰似有收敛之意,墨逸便也不再与他打闹,他两人谁都知道轩辕鹰无论在武林中亦或在外如何豪气万分,威吓眾人,在他墨逸之前仍是个师弟,一个从不直接叫他师兄的放荡师弟。
    殷兄不过是两人几日前结交的人,今日便是要越过这黄沙漫漫,同他一起去大荒东隅处理些纷争,这下见他们碰面的日子也快到了,他们却仍有数日路程,怎让墨逸不担忧?
    尔后两人不再多语,仅是加快速度策马而前。
    暮靄渐渐沉了,两道身影恰巧在落日当前,大漠平原映出长长剪影,很是苍凉。
    「阿鹰!前方似是有人,我先去看看,随后追上来!」驀地,墨逸大喊一声便向前驱驰而去,几瞬后人影已渐渐淡去。
    他盯睛一看,果然瞧见极远处果然有一身影倒卧在沙地上,可仅是淡淡一点,不细细看真是瞧不出来……果然师兄好功夫!
    「等等我!」他连忙喝马追上。
    赶到墨逸身旁时,只见他已扶起地上人影,动作煞是轻柔。
    听闻他的声响,墨逸抬头望他,语气有些复杂,「阿鹰,是个女子,照衣饰来看……似是蛮族后裔。」
    「蛮族女子?……此人绝不可留,让我送她上西天!」只见轩辕鹰一听得蛮族两字,双眼登时充血,立即要抽出腰间的长剑,送这不明女子归于黄泉。
    「且慢!不可轻举妄动!我知道你仍是记仇蛮族,可也不能这样牵及无辜……这点你我不都最清楚?」墨逸眼见师弟将要失控,连忙一手压下他按于腰际的手掌,并隐隐传递真气给他,才逐渐抚平他的躁动。
    片刻后,轩辕鹰才缓缓道,「那便……让她自生自灭。」
    提脚上马,轩辕鹰语毕便要走人,一对剑眉深深簇起,眉宇间纠结着什么难言之隐,长发在身后飘扬,墨眸此刻真暗了下去。
    「不,我领她好了。女子一人怎可能无缘无故落难在此?必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墨逸淡淡道,语气中尽是骨子里出来的侠义之情。
    可他便是如此,从不记仇的,不牵连他人的。
    一手覆上女子的额际,墨逸眉宇鲜少地稍稍簇起,「她烧了。」
    「……随你便,逸兄总归是对的。」冷言道,轩辕鹰便这样看着墨逸轻松地揽起那女子,将她抱回马上并放置在胸前,随后听得他对他说句继续啟程便扬马向前。
    他不是不知,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话,可蛮族……真教他怎样都不想谅。
    随后他俩行旅上便再无多说话,只是一味地策马奔驰。
    随着朝日真沉入山峦下,皎洁明月打上黄沙,片片晶莹,透明中带有别緻美感,可各怀心思的两人却无暇欣赏。
    五日后,他们终是赶到了墨逸口中殷兄的所在。
    甫那时,印入眼帘的景目可能会让人心生怀疑,这可真是正准备平定纷乱的坐镇大营?可他们这群性情中人便是如此,帐篷四处紥着,零零落落地四散一些人,有些比划功夫更有些下着棋,抑不乏欣赏美景饮酒吟诗的……浑然一片豪气之景!
    四周打量了下,随后大概的状况他俩心中都有个底。
    正欲逕自走入主帐,墨逸却是将他拦下,「阿鹰,我去找殷兄商讨事情,不能带着她,你去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别乱来,我信着你。」语毕,他略有深意的看了轩辕鹰一眼,随后拍拍他的肩便走入主帐。
    帐内,情势讨论的如火如荼。
    帐外,轩辕鹰一张脸铁青着。
    「哼。」
    最终,他仍是抱起了女子,随意向一旁的武林中人打听一下,便询问到殷兄为他俩所准备的帐席所在,清冷的身影转身而去,留下一地狂傲与萧瑟。
    入了帐,他随性将女子摆至床榻,原先便打算这样转身走人,可最后仍是想起墨逸临走前的叮嘱,又只好作罢。
    走到一旁,捧了捧冷水打上脸,流水在不比墨逸逊色的脸庞上滑落,沁凉的触感透入肌肤,轩辕鹰让自己稍稍冷静了一番,再三想想后,也认为确实是自己太过衝动了……竟差点不分青红皂白地便想夺人之命……
    轩辕鹰……你这可是失心疯了?
    再度换回自己一贯淡然,他轩辕鹰该是清冷如霜,淡漠如云的人,岂可这般不自恃?
    「是我对不住你。」走至一隅床畔,他淡淡对床上女子道。
    他这才看清女子的容貌。
    清冷艳丽的五官分明夺目,气质却沉静内敛,身上不愧衣着蛮族服饰,确实拥有大漠蛮族该有的韵味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如苍漠般神祕的魅力。
    姿态窈窕,眉目如黛,朱唇皓齿,活脱一美人胚子。
    垂眸一扫,俊美的面容带上些许兴味。只见那女子耳垂、手腕与脚踝上皆佩饰着繁复的装饰,沉甸而雍容华贵,且皆是与自己身上衣裳同样的紫色……
    他知这。
    如他一般随性的武林中人喜紫,便是喜紫。
    可无论中原皇家亦或不少大漠民族喜紫,仅因身分是王室之后裔。
    ……大漠之上,单独落难,且佩饰多紫……怎样他都无法不去揣测这女子来歷必定不单纯。
    心中不禁想墨逸捡了个这样的麻烦回来,到时看他如何收拾,他定要好好揶揄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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