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如果不是她,他和蓝修之间的关系一定是针锋相对的,荣京与第一岛的关系也必定是水火不容,一场混乱惨烈的仗是免不了的。

    可现在,各让一步,反而双赢,第一岛初步并入荣京,蓝修依旧做他的蓝军之首,依旧是第一岛之首,他以及他的蓝军,都受到优待。

    蓝修不明他所想,见他盯着自己,两天不曾合眼,锋利的五官被疲惫磨得少了棱角,也颇具威胁的一笑,“怎么,担心我还惦记着丫头?”

    这话一出,沐寒声反而皱起剑眉。

    惦记?

    片刻,他才自信的一勾嘴角,“她若是看得上你,当年就不会回荣京跟我结婚。”

    蓝修挑着浓眉,一步不让的挤压,“当时的丫头看上你的,不过是沐家的地位和权利。”

    言下之意,‘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看着沐寒声眉峰越是紧,蓝修心底舒服多了,再优秀的人,都有她的归宿,缘分注定了,再夺再僵都没用,何况,他不是个顽固。

    这才低低的笑,看着沐寒声,“人与人之间,要从爱情到亲情很容易,但要从亲情转到爱情,太难。”

    所以他没有固执过,当年她表达出一点点他们不可能的意思时,他已然当她是亲人,不给她一点压力。

    只是这样的亲人,比任何其他身份都要重。

    对于他的话,沐寒声略微挑眉,稍显得意。

    蓝修看着他这样,一笑,“放心吧,她既然醒了,那就一定能恢复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谈到时间,自然就不得不谈到像暗疮一半多年除不去的辛子龙。

    蓝修也严肃下来,“今年之内,即使不灭,也要重创,他逍遥太久了。”

    沐寒声略微倚在墙上,良久才忽然说了一句:“保护好你身后边的人。”

    不要像今天这样,守着病床的感觉,比自己重伤还痛。

    但蓝修从他阴暗的眉宇之间读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最终,他略微抿唇,道:“你放心,采姨很好。”

    沐寒声的视线骤然看过去。

    蓝修才笑一笑,那是对上一次拿采姨作威胁的歉意,也有看穿沐寒声后看对方略恼的无谓,“当然,秋落也会很好,我不至于回过头跟你抢丫头。”

    “你敢么?”沐寒声深眸一眯,瞬间像一头暴力雄狮。

    蓝修一笑,好不轻快,“不敢。”

    那一晚上,她睡得很安稳,沐寒声把沙发搬到她床边,几乎一睁眼就能看到她。

    蓝修在外住,但天不亮就送来早餐,精致的搭配,每一样都透着他对她的了解。

    睡了一晚,她的神色就好了很多,至少面部表情没那么僵硬了,只是依旧说不出话,表达起来,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很缓慢。

    但这样大的改善,对两个男人来说,是莫大的欣慰。

    沐寒声看着蓝修亲力亲为,把粥喂到她嘴里,竟然插不上手。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贴身照顾上,蓝修似乎很有经验,动作轻柔、连贯,甚至知道她喝了几口需要停歇。

    他转头看了沐寒声一眼,还不怕天塌的一句:“若不是你半路杀出来,我和丫头绝对是最般配。”

    沐寒声一黑脸,“需要我给齐秋落打电话么?”

    蓝修挑了挑眉,清了一下嗓子,抿了唇。

    靠在床头的傅夜七几不可闻的笑了,血丝逐渐褪去的眼底淡淡的愉快。

    两个权力无尚的男人吵嘴,是一种无硝烟的战争,抛开政治、商战,只着眼生活,在外人看来,那是极有趣的!

    不过蓝修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当初她为他受伤、入狱,出来后就是蓝修一个大男人守着床边寸步不离的照顾她,所以此刻给她喂饭,那简直九牛一毛。

    后来呢,蓝修中了杜峥平的算计受伤,反过来又是丫头和齐秋落细心照料。

    “我的呢?”好一会儿,沐寒声忽然出声。

    蓝修把最后一口粥给她喂进去,然后转头,略微挑眉,知道沐寒声问的什么。

    放下碗,蓝修一勾嘴角,“你又没受伤,要吃什么当然是自己出去买,再者,总理先生这东西我蓝修一粗粝军棍怕伺候不好,万一惹你火了,第一岛要遭殃的,所以……”

    明明都是开玩笑,蓝修说得是一本正经,“对了,门口有车,你可以开走,放心!就算你不在,我和丫头也不会干什么!”

    沐寒声一个眼刀子扔过去,蓝修反而挑了挑眉。

    沐寒声还真一步不出去了,给鲁旌打了电话,让把午餐送过来。

    那一周,床上的她每天都能看到类似这样的情节。

    看两个男人一本正经的冷着脸开玩笑,日子过得很快。

    一周过去,她知道第二天蓝修要走,但是醒来时,蓝修已经没了。

    不是他不打招呼,是她睡过头了。

    对此,沐寒声温柔的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蓝修走了,不是你睡过头的错,是他说不敢跟你告别,怕他会哭。”

    说得一脸认真,若不是了解蓝修,她真会信。

    但这明明是沐寒声在安慰她只顾睡,连跟蓝修说句话告别都没有。

    最终她缓缓的笑了笑。

    她手背上的烫红已经基本好了,脸上从两天前就没再敷药,所以这两天,他总是喜欢轻轻吻她的脸、她的鼻尖,然后啄一下她的唇才会心满意足。

    看着沐寒声,她轻轻咳了一下。

    他立刻把目光放到了她脸上,知道她想说话。

    她现在能说出来,只是低而模糊。

    “如果,我被烧得面目全非,怎么办?”她轻飘飘的问,直直的看着他。

    沐寒声先是笑了笑,看着她,“一般来讲,我还在追求你的阶段,若是面目全非了,我自然要全身而退!”

    她那张刚恢复的脸,白皙晕红,光一打更是粉嫩可破,此刻一下就冷了,把视线撇开没看他。

    沐寒声笑了,把她的脸正过来,低低的道:“但沐寒声不是一般人,他反而要扑上去,因为没人会跟他抢了!”

    她听完却撇撇嘴,“谁信。”顿了会儿才显出一点点傲娇,“你扑过来我也不点头。”然后说:“至于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回去看看行业薪资标准!”

    床边的男人满是纵容的叹息,“你若这么说,我还真不敢逼你。”

    只是,要给总理发薪资这话,也只有她能这么说了。

    病房里播着声音不大的新闻,她侧脸看了一眼。

    沐寒声想到了什么,把手机拿出来低头翻了会儿,递到她面前。

    果然还是他懂她的,知道她还关心着什么。

    【致傅天元死亡项目案的最终宣判】他存了当庭视频。

    “……主犯唐尹芝涉及行贿、不正当性。交易、违反商业法促怂他人恶性竞争……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处以死刑,缓刑两年。”

    “……主犯赵维知法犯法,参与不正当性。交易,收受贿赂,连续数年公款私挪……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处以死刑。”

    这一切,其实她都能猜到的,只是亲眼见了,亲耳听了,总算心安。

    听到迪雅君的名字时,她皱了一下眉。

    她不辨好歹,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归根结底的是参与犯法了,不管是利益驱使下的知法犯法还是当年无知。

    只听到宣判“处以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半年。”

    手机已经黑屏了,她还低着头,于理来讲,迪雅君的罪判得并不重,于情来讲,她反而有些不忍。

    手机被沐寒声轻轻抽走,抬手抚了抚她刚过肩的黑发,“不想了,嗯?”

    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迪雅君还有女儿的。而她呢,如果这次的事她真不幸走了,瑾儿怎么办?

    顿时越是心疼迪雅君的女儿。

    “我想转回荣京,可以吗?”她忽然抬头,轻轻的问,嗓音模糊的原因,听起来小心翼翼。

    一周是最需要注意的时间段,她已经熬过去了,按理来讲是可以的。

    但沐寒声皱着眉,“为什么?”

    他不想让她感受半点路途的不舒适。

    可她一旦起了这个念头,若真要找原因,就太多了。

    比如傅孟孟回来了,她整整一周不知道傅氏的状况。比如,那边的人听到她受伤会担心,回去了好歹能见面。还有迪雅君,她总该见一面的。再有,案子既然结了,她想去墓园看看父母,这么一年多,她都没去看过二老,如今她坚持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结果,总要给予告慰。

    最终,沐寒声握了她的手,“好,回去。”

    ……

    他们从巴黎到达荣京的第二天,正好是迪雅君出狱的日子,她有半年缓刑机会,接受公安机关监察。

    其实这已然是特例,她的国籍早已入了英国,沐寒声依旧把她留在这儿,一切按照荣京的规矩来,傅夜七知道,这是他考虑她的因素才决定的,所以,关于迪雅君的刑罚,她不会再说什么,面对至友,沐寒声做到这一步已经太难了。

    她坚持回傅宅住,可以请人照顾自己,毕竟他们之间关系再好,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住在御阁园。

    沐寒声拧不过她,也理解她的想法,只要求把田帧调到傅宅照顾她。

    到傅宅已经是傍晚。

    欧访行程因为她而不得不更改,沐寒声有可能继续出访,因为总统暂缺,但这样的延迟要处理的事也很多。

    从下了飞机,他几乎一直在接电话。

    直到进了傅宅,他才稍微有了空隙。

    田帧接到电话就过来了,这会儿直接进厨房做晚餐去了。

    她被抱到卧室,半躺着看着沐寒声略微皱起的眉,笑了笑,飘忽的道:“你有事就去忙,我没关系的。”

    最艰难的一周已经过来了,她现在就是行为迟钝,表达不灵活而已。

    沐寒声坐到床边,剑眉轻轻蹙着。

    “你不陪着,访哪都没意思。”他低低的、不负责任的说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然后虚弱的笑,“可是没人能代替你出访。”

    发愁的就是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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