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颈上被突然扼住,他七零八落的视野被一个口袋束了起来,指甲钳碰擦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鸟鸣声。他下意识去扯束缚他呼吸的源头,但她的声音却敞亮得像一枚蜡烛上窜起的火光,把他没有轮廓与万物的世界照得白亮。
    “我让你死了吗?!我允许你死了吗?!”
    他原本试图去扯开锢住他喉结上的项圈,但感到这正是出自她手,便倏地垂下了手。
    项圈束紧了他沉默的颈,他垂着割出一道不断往外溢出血卵的手,发冷无力的身体靠在沙发旁,视线还是零零散散,闪着雪花屏,整个目前尽是彩色的蜘蛛网。
    漆黑的幻影中她移动的身形尤为显着,而后触及到她的体温,好像有那么一瞬世界清晰了起来,可是啊,红气球不会一直清晰的。
    正当他昏昏沉沉地又要晕过去,却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钻进了他的皮肤、他的伤口,他强迫性地睁目,侧过脸去。因果缩在那里小小一团,这里是黑,那里也是黑,她是漆黑之中一团黑色毛线球,她的舌头是针,穿过线,穿过皮,缝合他的伤口。
    所幸他看不清没割到动脉,指甲钳也划不了太深,但总归是把饺子皮擀破了,里边的肉馅露了出来,竟然白兮兮的,渗着一颗一颗血珠。
    因果吃他的血,其实不喜欢,是的她不爱血味,但牙齿碰到绽开的肉总会有些食用冲动,不过她刚吃过油腻腻的蛋糕其实吃不下肉食,所以把这拾起又扔下的念头直接斩首了。
    忠难模模糊糊地看她,因药物而心跳加速从而也加速的喘息从口中一点一点溢出来,因果的舌头贴在他的肉里,好像交合,正是交合,他下身充血,他听见心跳,以一种快要扯断全身经脉、即刻炸成肉沫的趋势跳动着。
    他俯身,低、再低,唇触到她的发丝,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引诱他,可他只能用脸轻轻地蹭过她的发丝,像蛇尾巴不经意地勾了勾小指,又装作毫不在意地溜走。但是因果却突然转过头来,他与她咫尺之间仅隔半个呼吸。
    如此相望寂静良久,也许谁都希望对方先吻上来,都想做后者,所以他先逃了,在他撇过脸的刹那,因果伸手捧上他欲逃走的脸,他疲惫的面像羽毛一样容易拽回来。
    她的吻再也不生涩了,但有独属于她的熟稔。他的血是番茄酱,沾在她舌里,把他的唇舌齿沾上,物归原主,而你归我。但她只吃了一抹就被他满是血与碘酒和纱布味的手捂了上嘴,“药会残留。”
    但因果直接拍开了他无力的手,瞪着他说了句“那你就不该期待我会亲你”,再度捧上他的脸钻进他的唇缝中,却是被那双打散了力气的手猛地握上肩头,他没了力气总归还是比她力气大,她孱弱而细瘦的身子被他一摁在地,但另一只手又垫在她背上不让她受冻,所以事实上她是被摁在他的手臂上。
    她找不到方向似的,搂他的颈,又抓他的肩,往下摸到他浴袍里的胸膛,没忍住上手一捏,他交缠着的吻中闷哼一声,下身更硬挺地顶在她两腿之间,摩擦着她私处两瓣的肉,报复式的吻快要把她吞到耳根发红。好不容易喘出气来他又往颈下咬,她抓在他后颈上,沉默地看向被甩在地上、尖头上还带着血的指甲钳。
    他感到浑身发烫,手摸在她冰凉的大腿有些降下温来,指挑开黑色内裤的一边,拉扯在她两瓣肉之中。他边摸着她的大腿内侧,摸到滑滑腻腻的水流下来,边咬着她的睡裙肩带,总是喘着异常的热气唤她,也不管手上深刻的血痕又溢出血来沾在她的大腿内侧。
    可因果一直不说话,他又慌乱地收回了手,离开她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的血沾了她一整个下身,仿佛她又被爱侵犯致死,而强奸犯正是他本人。
    啊,血还在一直流,他的创口就像母亲,要让血像孩子一样完整地脱出。
    他慌乱之中去寻那鸟嘴指甲钳,因果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讲,他热切的目光把她锁在眼中,他把指甲钳塞进她小小的手里,然后盖上四个指,恳求她:“你替我割吧,我不知道过量服用会不会加重病情,你就终结这一天吧……我什么都听你的,”他抓上因果赐予他的项圈,更靠近了,好像眼睛要突出来,“你把我锁得严实点再给我喂药,或者把我的腿打断,把我的手掰折……”
    因果很难过。
    可他看不清因果的表情,以为还不够,于是他掰上自己的手要往后折,意图把因果喜欢的这双手从自己身体上剥离,但她却不可遏制地大叫出来:“我受够了!你能不能闭嘴啊!”
    他愕然垂手。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啊!”
    因果哭着打在他身上,软软绵绵的,根本不是在打他,但是打在了他灵魂上,便是致命一击。
    “...哈,”他扯着嘴角突然笑了出来,“那你喜欢我什么样?温柔的邻居?特别凶的哥哥?还是喜欢我是姐姐、是妈妈?”
    他很擅长演的,因果想要他什么样他都可以变成什么样。她讨厌他凶,他就能温柔,她讨厌他总是怜悯,他就能自私,她想要他成为女人,他可以穿上裙子戴上假发,她要他打她,现在还不行,她得再吃胖一点。
    只要看看他就好。
    因果看他扭曲而执着的脸,知道他疯了、不正常了,但她只是觉得难过。
    “‘你们’到底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根本不是只对着因果质问。
    忠难缓缓抬起他流着血的手臂,血沿着小臂往手肘流,滴进地板缝里。
    “因果,你把我分尸了,拼成你想要的样子吧。”
    他也根本不是只对着因果无奈。
    那为什么呢?只许她只恨他只爱他只看着他只拥有他,他却恨着一个一个的,投射向一个一个的,甚至把因果当做媒介宣泄自己对一个一个的恨,他难道不觉得自己真的很双标吗?
    她突然把指甲钳用力地往前一砸,弹到了厨房门又折到另一边儿去,指甲钳撞上墙、金属、地板的声音凌乱得像小孩儿吵架,最后跌在地上长眠不起,而因果嘶哑的喊声响起:
    “我要阿难!我要你成为你自己!我不要那些好的坏的男的女的,我只要阿难,你把阿难还给我!”
    一时间耳鸣四起,他找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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