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法则》第二十八章:制裁的继承
    这座地下酒吧的环境看起来非常高级,放眼望去,每位客人都像是有头有脸的角色,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地方虽说吵杂却不沦于粗俗,就连空气中瀰漫的酒精气息都显得格外昂贵不凡。
    这不是普通的酒吧。
    这座地下酒吧没有任何广告,普通人几乎不可能有机会知道这个地方,就算有谁偶然发现了,把关酒吧的工作人员也不可能光看在钱的份上就放人进来,这座酒吧只有那些带着组织背景的人、或者是受到邀约的贵宾才能入场。
    其中有大半是基金会的成员。
    穿着公主服装的少女,与身穿黑色长外套的银发男子坐在一起,而这两人的对面则坐着浴衣打扮的美艳女人。这三人分别是爱丽丝、影子与黑琴理绘,他们坐在这座酒吧的角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谁也没有去问他们话,这个地方的人们个性再怎么古怪都不稀奇,别去招惹才是上策。
    他们在等待虚无兵器,说不定他今晚会来这里晃个两眼,毕竟在黑琴理绘等人有限的情报内,此处是虚无兵器最有可能出现的场所。隐密的娱乐之处,人人都喜爱,尤其层级越高越着迷,因为在这里那些人想要的娱乐应有尽有。
    黑琴理绘使用了「精神暗示」的特殊能力让审查身份的工作人员,将他们三人当成了贵宾,那种能力就像是催眠,但只能施展在精神力不强的普通人身上。
    还没有等到虚无兵器,前面不远处就突然传来了宏亮的叫骂声,随即是惊呼四起,地下酒吧的气氛顿时染上了奇异的紧张感。
    「妈的!你凭啥找我麻烦?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惹上我就算你倒楣!」
    有个人正粗着嗓子大吼,那人气得脸都胀红了,他的身材肥胖臃肿、满脸横肉,一把银色的手枪就抵在一名还坐在位子上的黑衣中年人。
    只要是个熟客,人人都知道拿着手枪的那个人是出了名的易怒,但火大到这个程度倒也不曾有过,而不少人也都知道那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贫寒的出身被拿来消遣,这次被他拿枪指着的黑衣中年人,恐怕就是说了什么比较超过的话吧。
    「你个穷鬼,今天混进这里露脸就该偷笑了,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垃圾,明明实力也高不到哪去。」引起争端的中年人不屑地冷笑,虽说已不年轻,却散发着一股经歷无数沧桑的气息,光凭这点就能断定他不是简单人物。
    「你说话给我小心点!我可不会敬老尊贤,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那人气的就像是要喷油了。坐在角落的影子在心底暗暗感到好笑。
    忽然之间,一道耀眼的寒芒如流星般闪现,那是剑光,眨眼即逝的剑光。
    只见那名持枪的中年男子瞪大双眼,手枪落下,双手摀着自己的胸口,倒卧在逐渐蔓延的血泊之中。
    那傢伙的致命伤只有胸前贯穿心脏的剑孔,在他圆睁的瞳孔中能够看见讶异与悔意——讶异这人出手之快、对杀人没有半点犹疑,后悔自己有眼无珠,没能早点看清他的无情与实力。
    「『冷光绝剑』孙彻正是我,请多指教。」听见那称号,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其实光见到出手的那一剑,许多人就心里有数了,但真相一被本人亲自说出口,马上又营造了另外一股气势。
    那人是疯子吗?连自己人都杀?当然,没人对此会有所疑问,也不可能有人去责问杀人之罪,甚至连尸身都不需要由他处理,而是由数名黑衣人七手八脚的弄出酒吧、清理现场。孙彻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内部甚至谣传其剑艺已达无人能出其右的速度。
    这可是大人物,而且还是实力派的。
    就在酒吧又将恢復喧嚣之际,「这也能叫绝剑?」影子忍不住低声咕噥。
    然而这声咕噥却没被孙彻给漏听,「喂,角落的,你什么意思?」那把剑凌空一指,对向影子的方向,酒吧内的眾人又倒吸了一口气,纷纷暗自替影子捏一把冷汗。
    殊不知该担心的对象应该是孙彻才对。
    「你太骄傲,剑固然不慢,但骄傲会使剑钝化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血气方刚,迟早为此付出代价。你的个性易惹事结仇,估计不出半年你就会丧命的。」影子罕见的开口道,仍是那毫无起浮的语气,但儘管如此,在他后面的爱丽丝仍有些吃惊,因为平常影子并不是话多的人,更从没有过给人建议。
    坐在影子前头的黑琴理绘置身事外般的从容自适,喝了口酒后便凝视着杯中的黄汤,就好像跟美酒比起来,这个场面连看都不值得看一样。
    「哈!你又是何方神圣?能这样指导我的傢伙我从没遇过啊!不错不错,该称你老师吗?既然那么会说,秀个两手如何?」孙彻将影子的意思当成了挑衅,怒火被挑起之馀,他强作瀟洒的笑了几声,紧接着……
    颼!锐利的剑光一闪,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轻轻一推前方的桌子,仅仅指尖一触,那张桌子便瞬间一分为二,落地时又化为无数相同大小的碎块,眾人无不佩服,孙彻沐浴在惊奇的目光中,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如何?高人,请秀个两手指点指点吧!」
    影子连正眼也没瞧孙彻一眼,「我的能力不会运用在杂耍上,以这种猴戏博得讚赏,也仅是说明你不过如此。」这番话的尾音未落,影子整个人便已被包围在凌厉的的剑气之中,孙彻的出手迅速至极,场内少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移动至影子的坐位前,又是如何出剑的。
    剑光飞洒,切割空气的剑鸣不绝于耳,但孙彻却怎么也伤不到坐在坐位上的影子,只见影子翻手甩动一把漆黑的短刀,便爆出一串叮叮噹噹的交击声,坐在椅上分明是劣势,影子却好似轻松的毫无负担,孙彻反而越砍越急。
    久攻不下,六十秒过去后,双方已交接了百馀招,影子密不透风的防住了所有攻势,却连口气都没喘,孙彻额上冒了几粒汗珠,鏘地一声收回了自己的剑。
    现场无人认得出影子的来歷,拥有这等身手难道还会没有称号吗?但实际上,在场数名实力不逊于孙彻的前辈也丝毫不认得影子等人。
    「不错、不错……」孙彻笑了,在眾人的视线中他无法容忍自己输给这个来歷不明的怪胎,若是承认,只怕今后声名都有威胁了,「但你的实力大概也就那样了,下一轮定要你出糗!」
    「劝你别动。」影子老实的说。
    孙彻没理他这句话,立刻又是拔剑——随即右手臂与剑一同落地。
    原来那是影子在他收剑时瞬发的一刀所造成的。那刀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连刀光都没有闪现的馀地,无声、无光、无影,孙彻甚至连他发出那刀都没有发现,经过那匪夷所思的高速一斩,只要孙彻再大动作拔刀,他的手臂便会像这样落地。
    「你——」孙彻狼狈的退了三步,右臂血流如注,连剑都没有捡起的意思,只是一味从本能上感到恐惧,「我知道了,你们莫非是……」
    「啊、暂停,我去下厕所唷。」影子后方的爱丽丝冷不防的插话,那天真的模样并没有使现场的气氛缓和下来,见到没人搭理,爱丽丝便逕自快步走了出去。
    孙彻那个脸色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看穿这点的影子冷声回道:「不错,我们正是来歼灭各位的,想必在场的诸位从没想到上层大肆追杀的人物,会入侵此处埋伏吧!」他霍然起身,一对黑色的双刀便在他手上成形。
    「哎呀,别光只注意他,我也是共犯哦。」黑琴理绘慢了半拍的反应令眾人又一愣,这女人身上没有半点杀气,怎么看都只有满满的姿色而已。
    不如说你才是主谋吧。影子没将心理话说出。
    黑琴理绘的计划很简单,如果等不到虚无兵器的话,那么就将在场的所有成员格杀勿论,一个都不留,同时彻底毁了这个场所。
    酒吧内顿时一阵惊呼与骚动,但仍不乏抢着立功的虾兵蟹将。
    「别、别轻举妄动!你敢有半点动作,我马上就把这个女人的脑袋打穿!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指快!」一名凶神恶煞的大汉狰笑着,大步跨来就是将一把银色手枪顶在黑琴理绘的瀏海上,威胁影子。
    他将影子当作唯一必须制住的敌人。
    然而又有谁可以想得到这般美艷的和服女子,实力竟在影子之上。
    影子什么都没说,只想替那人的运气摇头。
    黑琴理绘对着那名持枪的恶煞轻轻一笑,那是连女人都能感到魅惑的笑法,那是世间所有鲜艷的花朵都无法比拟的美,美得令人窒息、令人错乱,又带着一点点邪气,但这反而增添了独特的风格,只有使人更为之着迷。
    可是恶煞只来得及看上半眼,就连人带枪被一股巨力轰到墙上,当场撞晕过去,「杀光,别脏了我的和服。」黑琴理绘显然是不想弄脏自己的衣物,才没有对那名恶煞下杀手。
    「是。」影子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不疾不徐,所到之处并非哀鸿遍野,他的所经之处不带来惨嚎,只带来寧静。在眉间上穿孔的双刀不像是双刀,而是某种未知的杀戮兵器一般,被杀害的人看不见刀刃,唯有当自己脑袋一凉,才会惊觉生命已逝,那时已无法出声,因此带来的自然只有寧静。
    鲜血总是朝着与黑琴理绘的反方向喷出,影子甚至有馀裕能控制这些细节,让黑琴理绘不至于沾上半滴鲜血。
    同时,惨嚎从出口传入。
    爆破的轰隆声从出口传入,爱丽丝从外头走了进来,沿路将打算逃跑的生命轰得支离破碎,在那压倒性的破坏力面前,不只是血肉横飞,连壁面与地面的碎块也跟着纷飞,然后那些碎石被影子以黑气在空中击碎,他可不想波及黑琴理绘,即使黑琴根本不把那些东西放在眼底。
    很快的,人的气息全化作了血的腥味,地下酒吧的空气中,血腥味远远盖过了原本盘踞的酒气。黑琴等人歼灭、屠杀了此处所有的活人,一个都不留、半个都不放。
    艷红涂满了整幅画面。
    ?
    「怎么了?」我见到小寒不发一语,便转头看着她问道。
    吃完早餐后,我带着小寒出门来选购她的换洗衣物与日常用品,但小寒从刚才就突然沉默。
    「有很多人在盯着我们。」小寒用嘴唇几乎没有动的方式低声说着。
    「因为我们不是本地人?」我半开玩笑的说着。
    「是眼线。」小寒简单回答道,「但本小姐不太能掌握现在的情况,等等我们去外面晃个两圈大概就能知道了。」
    我想也是。不过,眼线也未免太多。
    不论走到哪,都像有好几道视线射来一般。
    结帐完后,我背着塞满必需品的背包与小寒一起走出这间量贩店。
    踏出自动门的瞬间——
    小寒反手抓住了射来的某物,「狙击手。」她冷冷地说,没错,她抓住、分解的正是一发狙击弹,子弹的速度是无庸置疑的,小寒的出手却是后发制人,那个狙击手此刻肯定瞠目结舌吧。
    还没完,小寒右手朝电线桿一探,分解出了一把飞刀,飞刀朝着远处的高楼天台射去,最后不偏不倚的贯穿了来不及收枪撤退的狙击手脑袋——没有亲眼见到那人的死,但我确信小寒不会失手,不可能失手。
    「走吧。」我拉着小寒的手朝着我们借住的酒店缓缓走去,我们走的方向是远路,等于多绕了一圈,正好可以确认一些重要的事情,例如我们的处境究竟有多糟。
    「阿玄,你怎么看?」小寒牵着我一边走一边问。
    「全基金会都以我们为目标了,吧?」我以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
    如果真有什么危险,那我恐怕要不顾旁人目光的拔刀了,虽然我很讨厌那样,不过紧急情况的话也没办法。
    「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华山路怎么去吗?」忽然,我们身后传来一道礼貌的声音,我与小寒不约而同的转过头,见一名脸很白的瘦弱细眼男向我们问道。他一袭白袍,想不怀疑他都有困难,袖口很宽,我特别在此留了一个心眼。
    「呃、不知——」道,第三个字我还没机会说出,整个人就被小寒拉着跃起,一阵天旋地转后,我被扔到了路面上。
    翻身一看,这才知道刚才细眼男在问路时,后方居然有辆小货车加速向我们撞来,由于车声频繁,因此我没有特别注意道这辆货车的引擎声,若不是小寒抓着我从车顶翻过,只怕已被撞成重伤。
    那辆小货车的车头撞在电线桿上,几乎被撞凹了,两名黑衣人打开车门下车,不由分说就举起黑色手枪对着我们一阵乱射,行人的尖叫声四起、汽机车有的驾驶被吓的一个剎车,结果造成后方追撞形成一场连环车祸,现场转眼便掀起了骚动。
    而我与小寒各自发动速咒,我飞身朝旁掠去,闪过数发子弹,「——嘖!」脚踝一烫,有发子弹擦过了我的脚踝。而小寒则是直直低身窜入那两名黑衣人之间——那速度根本不是黑衣人的枪口准头能跟得上的,没两下黑衣人的胸前都遭到洁白的小手贯穿,小寒双手取下两条命以后,迅速向后一弹。
    因为小货车的车顶上,站着方才那名问路的白袍细眼男。
    「在下是流星雨,特殊部门的制裁者,称号是『万刃穿心』。」白袍细眼男——流星雨微微一笑,他的气势与那些黑衣人截然不同,这也是当然的。
    「呵、特殊部门的制裁者?」小寒目露兇光,「就是你这样的小子接手死域独行的位置吗?呵呵呵呵、很好,太好了。」杀气破鞘而出,流星雨细眉一挑,不禁为之动容,却全无分毫退缩,只是点点头连声道:「这才对、这才对……」
    基金会的特殊部门。这我很早之前就听过了,毕竟基金会之中并不只有武力派的傢伙,或者说这些杀手不过是组成基金会的一小部分,而其中能够使用未知法则能力的成员,似乎都被归类在特殊部门,就连小寒以往也是其中一员,曾经碰见的所有杀手也全都所属其中。而在这之上统御这个部门的,便是虚无兵器。
    在一月事件时,小寒曾经一口气对上六名特殊部门的组长,那六人虽败,但听小寒当时陈述的感觉,实力似乎是非常上级的。而制裁者,实力肯定凌驾在所有组长之上,负责肃清基金会内部的危险因子,这代表他的实力与死域独行足以相提并论吗……?
    连小寒都无法轻易胜过死域独行,而此时出现的竟是接替死域独行的对手。
    「不愧是昔日的王牌,光是感受最终巔峰小姐的气势,就知道您名不虚传……」流星雨始终面带微笑,从宽袖中滑出一把铁扇,甩开它后轻轻搧着,「可惜如今的王牌已不再是您了,而是真正具有霸者气魄的虚无兵器。坦白说,以前当在下耳闻王牌是你这样的娇小女性,在下还一度对基金会灰心呢。」
    「好一张利嘴,呵……看本小姐扯下你的舌头、捏碎你的喉结后,你还能不能继续发表高见。」小寒高傲的冷笑道。
    ……在这种时候,我真的派不上用场吗?
    我仔细感受着周遭的变化,若隐若现的几十道杀气忽远忽近,这些角色虽然可能本身都不强,但枪械无疑是极大的威胁,枪林弹雨我可受不了,哪怕是挨上一发,都要失去大半战力的。
    我承认,面对大量持枪的敌人,我无能为力。
    但若是面对单一的对手,我就不认为自己有多弱了。
    儘管对手可能是与死域独行相当的傢伙,也无所谓。
    「小寒,我来对付他。」我轻声说道。
    「你会死的,不行。」小寒头都没回,想都没想便拒绝。
    「那谁来对付周围那些持枪的小角色?」我急急地问道。
    「你只管去汉摩拉比之箱避难就好,本小姐一个就足了。」听见小寒这话,我差点没昏过去,这不就是在重蹈覆辙吗?又要被过度保护了,最终什么用场都没派上?
    「如此一来我在你身边就没有意义了,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的实力。」我一把拉住小寒的细肩,直接将她拉到我后面,而她也没有抵抗,只是有点讶异。
    「……阿玄,你变了呢。」她一愣后,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嘿、不好的变化吗?」我笑着发问。
    「不,是变得可靠了。」小寒的语气好像很开心,「好,周围就交给本小姐,你专心应战吧,不准输噢!」
    我点点头,视线对上流星雨,他狐狸般的细眼嘲讽般的显露笑意,「怎么?你要代打?这可不是游戏哦,输掉的可是你的命呢。」
    「彼此彼此,既然输掉的东西一样,那游戏的公平性就不必怀疑了。只怕你轻敌,一下子落得难堪的场面,那就好笑了。」他的嘴很利,我的嘴又何尝不利?淡淡的酸完他以后,流星雨反而笑了。
    「别想笑掉在下的大牙了!」哇塞,这么老套的句子他居然说得出口,我事不关己的佩服着,「在下听过你的能力,别说在下出手不留情,只会欺负弱小,在下直接让你使用那个什么箱子吧!」他说完,便自己以铁扇的边角在手臂上割出一道血口,并朝我洒来一串艷红的血珠。
    原来我的能力谜底洩漏了啊?无奈的唤出白色长刀,我让其中几滴血珠洒在刀身上,别人的好意可不能白白糟蹋。
    又是个轻敌的对手,我这辈子怎么总是被当作杂兵啊?
    于是,我深呼吸,凝神将染血的刀刃朝着虚空一挥,全身的咒力在这霎时爆发、涌现,所有的力量都向刀身聚集,整把长刀併发出极为慑人的压迫感,周遭亦随之颳起一阵猛烈的气流,我瞥见流星雨讚叹地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视野剧烈扭曲、变化,现实的色彩晕开——
    上一次将敌人拉入汉摩拉比之箱的黑白世界,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汉摩拉比之箱,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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