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了一下眼镜,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台小型录音机,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按下播放键,「你自己听听看吧。」
    虽然晴伃常常取笑我:「都什么年代了,录音笔这么方便不用,还在用录音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习惯用录音机。
    在机器的带动下,录音带开始缓缓捲动,用声音重现出早上看诊时的情景。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经验,我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让自己放松,刻意不去听播放出来的内容。
    难得有取笑我的机会,晴伃倒是兴致勃勃,专注的看着录音带缓缓捲动,很用心的聆听。
    当听到张长安说到阿梅就坐在我肩膀上那段时,晴伃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用手摀着嘴,硬是忍着笑说:「你不觉得这很像泰国片……那部叫什么鬼影的?要不要用相机拍拍看,搞不好你的肩上真的有喔!」
    「想笑就笑吧。」毕竟交情非常深厚,我也不怕被她笑。
    「哇哈哈。」没想到晴伃真的很不给面子,不但放声大笑,还笑到整个人无力的蹲在地上。
    因为我的个性还算拘谨,而且不信鬼神,晴伃一定是在想像我当时的错愕表情,才会笑的如此夸张。这也算是她的乐趣之一吧,既然是好朋友,也就任她去笑了,我依然闭目养神。
    「呜……呜……」她的笑声方歇,有一阵女人的哭泣声,很突兀的在诊间里扩散开来,虽然音量不大,却让人听的很清晰。
    咦?怎么回事?晴伃刚才还笑的那么开心,怎会突然就哭起来了?
    我纳闷的坐起身子,望向晴伃的时候,她也正好朝我看过来,双眼睁的很大,脸上除了些许的疑惑之外,更多的是惊惧神情,那感觉就好像她……见鬼了!
    她情绪波动这么剧烈的表情很罕见,我心头突的一跳,知道情况不对,整个人立即寒毛直竖。很明显的,刚才那奇怪的哭泣声应该不是出自于她,而是从我带来的那台小型录音机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晴伃虽然也是「无鬼论」者,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还是被吓白了一张脸。虽然她极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交叉在胸前不断发颤的手,却悄悄洩露了她的不安。
    相处了十多年,晴伃知道我的习性,我看诊的时候,录音一律用全新的录音带,除非现场有第三个人在,否则不可能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女人哭泣声。何况我也不会拿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来吓唬她,这也是为什么晴伃一听见这莫名的哭泣声时,会吓白一张脸的原因。
    晴伃立刻远离那台怪怪的录音机,那带着惊恐的目光直视着我,等待我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问题是听到那低沉的哭泣声,我心里的震惊绝对不亚于她,更别说是做出合理的解释。
    既然不知道真相,这个时候我所能做的就是安抚她的情绪。才想把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慰的时候,录音机里突然爆出一声非常诡异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听不出来究竟是男人或女人的声音,吓的我们紧紧抱在一起,不断往后退去,撞翻沙发后还在地上滚成一团。
    很不可思议,这么一台迷你型的录音机,最大的音量我早已经测试过,绝对不可能发的出这么大的怒吼声,甚至还惊动了诊间外的值班护士。
    叫做小佩的值班护士,因为急着要了解状况,没敲门就衝了进来,当看到躺在地上互相拥抱的我们时,立即红了一张脸,不断做出敬礼的手势,在连声道歉中又退出门外,还把门带上,显然是误会了此情此景。
    顾不得尷尬,我扶起惊疑不定的晴伃之后,立即去检视那台录音机。结果一把机器打开,整个录音带的磁带都被捲进了磁头里面,怎么拉都拉不出来,看来是报销了。
    看到这个状况,晴伃和我是面面相覷。
    「难道真的有未知的……事物,和这个病患交缠在一起?」毕竟无法解释眼前的状况,我不自禁的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实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诡异的气氛迟迟散不去,一直到我离去的时候,晴伃的眉头都还没舒展开来。
    □
    离开晴伃的诊所之后,我打电话回自家诊所,请值班护士把下午的预约都取消,打算先回去洗个澡,再去张长安的家里拜访。
    因为那卷怪异的录音带,让我对张长安所说的事情產生了浓厚的兴趣。之所以会有兴趣,并非我相信他所谓的「有鬼说」,相反的,我想证明他看到的只是虚幻影像,那么对于这卷录音带所產生的怪异事件,才不会在我的心里產生疙瘩。
    就好比深夜里,你独自在街道上骑着机车,突然看到一株大树上飘着白影,心里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有鬼」。如果这时候因为惊慌,猛催油门逃离现场,那么你的下半辈子,势必要活在「有鬼」的阴影当中。如果当时你愿意试着回过头去仔细查看,也许会发现,那只是一条卡在树上的白布或是风箏、广告纸之类的东西。
    我的情况正是如此,想要弄清楚所有的状况,试着找出录音带里那莫名的哭泣声和怒吼声究竟从何而来。何况我还欠晴伃一个解释,今天害她受到惊吓,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
    回到住处,我立即衝入浴室洗澡。以往洗澡是我精神最放松的时候,然而就在刚才我脱去上衣、光着身子洗脸的时候,从前方的镜子里发现一件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的左、右肩膀上……居然一片通红!就仅止于肩头的地方,看起来又不像过敏,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坐过一样!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张长安说过的一句话:「是真的,你看,阿梅就坐在你的肩膀上,一直哭……」
    「呿!」我自嘲的骂了自己一声,同时回想着今天是否曾经碰撞过这个部位。难不成是在晴伃的诊间摔倒时造成的?问题是怎么一点痛觉都没有?而且离开那里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会有痕跡?
    胡乱洗了把脸,我不禁摇了摇头。接到张长安这个病患真是蚀本,都还没把他治好,反而让自己疑神疑鬼,真是好笑,害我连好好洗个澡的心情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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